《越过那座雪山-短篇集》舞不动枪

4、完美男友

　　我在谈一种很新的恋爱，倒也不算是恋爱，我跟禾皆春能认识，完全取决我花钱。
　　这个我花钱也不是我为他，砸钱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我们相知相爱。我没那么豪横，至于他…只要你砸钱，到也不是不可能，他的确就是那么庸俗，当然这是我之前对他的看法。
　　而，为什么贫穷的我会花钱买禾皆春的爱情呢？
　　完全是因为我有一个不争气的闺蜜，她肤白貌美还是国家编制，贤惠持家没有脾气，结果，找了个矮矬老男人当初恋，这个男人时而爹味儿时而巨婴，我想骂，都不知道骂她是为自己找了个爹还是找了儿子，你说气不气人？

　　01
　　一开始我对于闺蜜的恋爱对象抱着善意，姑且称他为Z吧。
　　我心想，虽然丑了点矮了点年纪大了点，但是闺蜜能看上他，应该是有过人之处，年纪大好啊，会疼人。
　　直到有一天我听闺蜜无意间提起说：“我口渴想买瓶水喝，他说家里烧了水，就要到家了买什么水，浪费钱。”
　　我当时没多大反应，觉得兴许是老男人，比较节约。
　　对了，那时他们正在暧昧期，还没谈恋爱。
　　随后我真正意识到了严重性的事情发生了。
　　我跟我闺蜜住在一起，Z总来吃饭，嗯，就是两手空空，啥也不带的，来蹭饭。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到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家天天吃饭，吃完眼里也没个活，这也就算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一次，闺蜜问Z来不来吃饭，他说不来，接着不回消息。
　　于是我跟闺蜜理所应担的做了我们两人的饭，好家伙，刚要吃，Z说他要来了。
　　闺蜜立刻说：“不要来，没做你的饭。”
　　大家猜怎么着，哎，Z来了Z来了，他两手空空走来了，他舔着脸皮走来了。
　　没做你的饭啊大哥，我理解你谈恋爱粘糊粘糊的心，但是，你他妈的买点菜啊！实在不行，打包一个盒饭，不过分吧？啊？不过分吧？
　　还没谈呢？就这么以自我为中心，忽视我闺蜜，要是真结婚了她不得更没有人权啊？
　　结果是我全程黑脸，他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我对他大致接触后的第一印象，没有礼貌。
　　随后我发了工资说要请闺蜜吃火锅，Z经常过来蹭饭你们明白的，我觉得我已经非常非常善良了，我说：“Z来就一起叫上吧。”
　　于是我们在路口等Z下班。
　　十分钟过去了，Z还没来。
　　我跟闺蜜换了一个路口，以为他从另一边来。
　　又过去几分钟，还是没人影。
　　我听见我闺蜜打电话，他接了，说大概还有多久，于是寒风瑟瑟里，我感觉我跟闺蜜就像傻逼一样。
　　等到人也就算了，傻逼的闺蜜又打了个电话，Z没接，于是傻逼的我也竟然还在一起等。
　　等到我鼻涕掉到嘴边了，一吸溜，闺蜜突然说：“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Z？”
　　我心想，他丑的平平无奇，我又不爱看他，我怎么认识？
　　于是近视眼的闺蜜拉着我走近一看，车里的人果然是Z。
　　而车里的Z脸色十分不好，他什么脸色我还真忘了，毕竟他长的也就那样，我是从他后面的语气里猜测出来的。
　　而当时的我正把闺蜜推向副驾驶说，“哪有女朋友跟我坐后座的？”现在的我只想扇可爱愚蠢的自己两嘴巴子，撮合你个傻毛。
　　进车后，我听到Z骂了一句脏话，随后他说：“我故意不接你电话，看你多久才看到我。”
　　“我就一直在这里盯着你们看。”
　　当时的我气笑了，你他妈在这里看了那么久，看我们在风里等你？你他妈是什么神经病吧？脑子是完全不发育吗？
　　随后回来后我问我闺蜜：“你怎么不认识他车牌？”
　　“我不知道他买车了。”闺蜜说。
　　我：“……呵呵。”他妈的，你以前车都没有，他妈的第一次买车开出来，还有脸问我们为啥没看到你？你以为自己是钞票吗？

　　02
　　事情远没有如此，本意就是高高兴兴庆祝，在车里我吃了一肚子气不说，进了火锅店才是真的爆发了。
　　店里闷热，我们都脱了外套，正要点单，服务员偏说要手机点单，我当时正郁闷，问：没有菜单？
　　服务员说，只能手机点单，这一点让我突然觉得恼火，但也只是平静的反问她：“那我没带手机呢？”
　　服务员坚持只能手机点单，闺蜜看我情绪似乎要爆发，说：“我点我点。”
　　我拿出手机说：“我带手机了。”
　　随后我闺蜜见Z脱了外套，就准备去帮Z把外套放篓里，就这么一个举动，我听见Z飞快的说：“我没带手机上来，钱包一起放车里了。”
　　我点菜的手一顿，从之前对他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我。
　　特意说没带手机和钱包上来，放车里了？是怕我要你付钱？
　　我没说话，脸色可以说沉到爆炸，没指望他付钱，但他这个举动在我这里已经给这个人打了红叉。
　　期间我再也不掩饰对他的讨厌，食不知味，终于到家，我才对闺蜜说：“你觉得Z真的很好？”于是我陈列出他期间这些看似无意的行为，我说：“我不理解。”
　　但是闺蜜觉得他好，即使两人出去别说奶茶，连水都不买给她，她还是觉得，有个人陪伴散步，真温暖。
　　好家伙，给我整沉默了。
　　接着，闺蜜给我转了火锅的钱，说：“Z给你的。”
　　“你给我的吧，看出我不高兴了，还帮他说好话，他要是真舍得，就不会说出没带钱包手机这种话来了。”我很直接就拆穿了闺蜜。
　　闺蜜哑口无言。
　　“收回去吧。”我说，“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觉得他对你不好，当局者迷，我希望你们考虑清楚。”
　　“好”

　　03

　　大家现在应该能猜到我为啥花钱跟禾皆春谈恋爱了吧？我买了他，一个长相、身高单独一个拧出来都能有百分之八十回头率的人。
　　我买禾皆春就是要他扮演一个“完美男友”，给我闺蜜看看，对你好，把你放心上的人平日里会怎么做。
　　决计不会是在发现你要好的闺蜜讨厌他时，让你夹在爱情友情中间为难，况且他知道原因后，他没有为此做出补救让人看到他为你的改变，而是逃避对他不利的。
　　这些相处里，我自认为我没有任何不周到或者出格，我曾经对他的善意不亚于觉得闺蜜要脱单的高兴心情，但是他的作为，我实在不能容忍，我看不到Z对闺蜜的付出，一点也看不到，只看到他的自私，自我。
　　做一个为爱人着想的人很难吗？
　　朋友们，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男朋友啊！

　　04
　　禾皆春到小屋的第一天，我特意选在了Z也来了的一天。
　　对了忘了说，我因为讨厌Z，后来也极少同闺蜜有过交谈，时常都是呆在自己的屋里反锁上门，真的很抱歉，我对闺蜜真的挺失望，两年过去了，即使闺蜜母亲同Z相处一天后也激烈反对，说Z这个人不懂得尊重。
　　但是闺蜜毅然决然要跟Z在一起。
　　即使闺蜜问Z：“我妈不同意怎么办？”
　　Z的回答是：“以后再说呗。”
　　闺蜜还是不分手。
　　我真的很失望，所以，我宁愿自个儿在房间里玩游戏高兴，也不想出去看Z的那张脸。
　　但是，禾皆春来了后，我愿意出去看Z的脸了，我热衷于带着禾皆春出现在他俩所在的区域。
　　“第一次登门拜访，带了点东西，希望不要嫌弃。”这是禾皆春进门的第一句话。
　　我听见了。
　　因为我听见敲门声，并没有去开门，而是在屋内等，等闺蜜，或者Z去开门。
　　“你是？”闺蜜问道。
　　“我是唐捐的男朋友，听她说你爱吃榴莲，我给你买了。”禾皆春笑得毫无破绽，带着温和与谦卑，“多谢你一直以来照顾唐捐了。”
　　我这才推开房门，走出去，假装责怪道：“干嘛这么晚还过来？”
　　实际上是我喊他来的，之前商务合作洽谈时的确也提过一嘴闺蜜爱吃的东西，不过我没让他买过来。
　　只是不得不说他这个擅自行动非常到位，我暗暗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他接收到信息，自信的冲我扬眉。
　　“啊，太破费了。”闺蜜不打算接受，毕竟她谈恋爱，第一顿饭还是我请的小情侣俩。
　　结果我恋爱了，还是我男朋友在买东西，她性子好，定不能受着。
　　而Z默默的在客厅隐了身，让闺蜜开门，见是我男朋友，还带了水果，也不过来寒暄，穿着他的内裤，露出毫无可观的身材。
　　“怎么破费了？唐唐也爱吃，大家一起？”禾皆春说了一个让闺蜜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恰到好处的接话：“是啊，一起吃吧，正好我最近想吃榴莲。”
　　于是我们一起坐在了客厅，自从闺蜜谈恋爱，我就再也没有坐在客厅里，你们也大概知道原因了，毕竟谁会喜欢打开门，可能会见到一个身材巨差的男人穿着裤衩子在眼前？
　　我恨不得此刻把禾皆春的衣服扒了，让Z羞愧，无地自容。
　　是的，因为他的角色，我还有幸，人生第一次摸了男人的八块腹肌，手感很好，就是被禾皆春骂了我色鬼。
　　我理直气壮回怼道：“我付了钱的！”
　　“那只是看，摸是另外的价钱。”禾皆春把我抓子拍开，急忙把自己的T恤下摆往裤子里塞。

　　05
　　吃完，Z似乎终于说出自己进屋穿衣服，而他不在了，我还表演给谁看？立刻拉着禾皆春进了房间，想让他快点走，我要工作了。
　　结果刚进房门，落锁音刚响起，禾皆春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票，递到我面前：“报销。”
　　我看看小票，是水果店的两百三十六的小票，接着又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他真诚的点点头。
　　“你他妈，又不是我让你买的！”我内心一个大无语。
　　他听了我的话，觉得我十分不讲理，给我分析道：“从你打电话那一刻，我就在工作，因为工作需要的消费，难道不该报销？你出差时难道请甲方吃饭不找公司报销？”
　　我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微信给他转了过去。
　　“见鬼了，难道长得好看的男人说话都在理一些。”我转完后见他喜滋滋收钱的模样，又立刻后悔。
　　“不是长得好看的说话在理，是我这句话本来就是事实。”禾皆春把手机收起来，说道，“老板，还有什么指示？”
　　“给我立刻滚，暂时不想看到你。”我气的扶额，我花了那么多钱买的，自己没吃几口，就被Z吃了！我觉得自己真实的是傻逼，说不定Z也许根本没意识到他同禾皆春的差距。
　　说不定闺蜜神经大条也不会注意两者行为处事差距。
　　说不定我钱白花了，把禾皆春骂走后，我怒修产品图，工作，疯狂疯狂！彻底疯狂！

　　06
　　后来也没怎么联系禾皆春，因为我得赚钱付房租和生活，暂时没钱养他。不过偶尔能修到他的图。
　　是的，我是一位设计师，现在从事产品修图，除了一些物品，人像也是接的。
　　第一次联系禾皆春的那日是在一个晚上，那日在闺蜜的撮合下，我不好拂她的面，只得跟闺蜜和Z一起吃了一顿她下厨做的饭。
　　吃完饭，Z说自己公司明天上班，所以今晚先走了，随后便碗筷也不收拾直接离开，离开时还让闺蜜送他下楼。
　　提一句，我们是住在没有电梯的六楼，好家伙，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分开吗？
　　听着关门，我也起身把碗筷收进厨房，随后开始洗漱。
　　闺蜜回来后直奔厨房洗碗，我就拿着牙刷倚靠在厨房门框边说道：“你放在那里呗，明天我下班回来洗。”
　　毕竟她是做饭的人，还要洗碗，多不合适。
　　闺蜜说：“没事，我一下就洗完了。”
　　她说完，我就去了洗漱台准备刷完牙同她一起整理。我们厨房与洗漱台只差一面墙，所以当我漱口时，听到闺蜜与Z的视频通话声。
　　闺蜜抱怨自己来月经肚子痛，而那边Z却是十分宠溺的说：“那你别洗了。”
　　接着我又听Z愤怒的指责说：“你去休息，你闺蜜为什么不洗？让她洗。”
　　我听到这里有点听不下去了，或许当时我就应该冲进去把他臭骂一顿“你这么心疼人，你怎么不洗了再走？你是断手了吗？”但我没有，现在想想我到底还是不够横。
　　所以当晚，我修图时看到帅气的禾皆春正微笑着温和的注视镜头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我要买他做我的男友，然后让闺蜜知道知道谈恋爱别找丑八怪，还是那种不尊重你不心疼你的丑八怪。希望她不要把垃圾桶捡出来的这个大龄结合爹味儿子为一体的男人当作宝了。
　　于是我联系了摄影师，并成功的从他手里得到了禾皆春的联系方式，当然，我要联系方式的理由不会是买他做男朋友。我现编了一个，说我有个摄影朋友觉得这个模特合适，想合作。

　　07
　　禾皆春那边的思想工作并不难做，我给他的价格是他拍摄辅助装或者杂志的好几倍。
　　能开这么高的价格我不否认，很大一部分因为他的脸，哪个女的不爱看好看的？
　　这么说吧，黄金比例，我修他的图基本上就是调整整体氛围或者色调，查漏补缺，对于他的脸、身材，基本不用任何蒙版和液化。
　　虽说是合作，甲乙方关系，但是难免会聊一些东西，比如在圈里不算秘密的禾皆春的身世。
　　他无父无母，由一对拾荒老人抚养长大，高中都没读完辍学在酒吧打工，因为喜欢音乐，所以攒钱学了吉他。
　　再后来，有人偶然见了他，就介绍他当了服装模特。
　　服装模特，这可比酒吧服务员的工作轻松太多，也不用面对太多醉后形形色色的人。
　　“你修图很赚钱吗？”
　　我与他签订合同时，禾皆春忍不住问我。
　　因为这价格的确不低。
　　我抬眼看看他，接着又去看看合同。
　　18岁。
　　比我小了8岁，好家伙，还是个小孩儿。
　　“穷。”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把合同递给他，“这下放心了？”
　　他接过去，也看了看资料，随后说：“我还以为你大学刚毕业呢。”
　　“让你失望了，本姑娘已经26快奔3了。”
　　毕业后的我没去公司，而是自己单做，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不喜欢上班，至于未来…那也是从没打算过，不然为什么会花钱这么没节制呢？
　　“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禾皆春把合同收好，慎重的看着我说，“有事随叫随到。”
　　“行，先看看你年轻的身体。”我一本正经调侃他。
　　他却真的把衣服撩了起来：“八块呢！”
　　“……”随后我就不见外的摸了，一个社会人士必备的品质那便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而接下来的事我先前就已经说了，当然，最后也没加钱。

　　08

　　与闺蜜没有交集的日子我一般不会联系禾皆春，但这孩子明算账，他觉得钱拿着烧的慌，于是在他闲暇时间充当了游戏陪玩。
　　这里我就不得不说了，他的游戏技术，那是真的烂，有一种不顾队友死活的莽。果然上帝给人开了一扇门就会把他的窗焊死。
　　连跪几天后，我开启了隐身模式，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又过了些时日，闺蜜生日，我知道，躲不过了。
　　她生日请吃饭，那我是怎么都逃不过的，以前是苦大仇深的跟Z坐在一起吃了那顿饭，但是如今不同了我可是带着任务的，让闺蜜见见，世界上除了巨婴，还有其他的男人的。
　　于是那日我送了闺蜜一条裙子，并嘱咐禾皆春送一捧鲜花。
　　禾皆春表示：“有女朋友的人送有男朋友的女性鲜花，不太好吧。”
　　“没有人能拒绝鲜花，鲜花就是鲜花，不要给它赋予那么多奇怪的含义，你照送就是了。”我说道，接着补充，“况且我们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目的也是让他们分手，你别管那么多。”
　　“有道理。”禾皆春附和，在电话那头腾出手给我鼓了掌。

　　09
　　两个女生坐在店里等男朋友。
　　闺蜜穿着长裙淡妆，而我依旧是老头背心大裤衩和拖鞋，甚至没洗头。
　　有人过来与闺蜜搭讪，那人贼眉鼠眼，对闺蜜是问了又问，见闺蜜是憋不出几个拒绝的字，甚至把手圈在了闺蜜的靠背上，闺蜜害怕，有问必答，但就是捂着手机没给联系方式，我在一边看听了眉头直皱，直接戳破：“哥们，你这套近乎的话术太老套了。”
　　“你谁啊？”那人见我不客气，也是十分的不耐烦。
　　我换了个姿势，把手撑在自己大腿上，盯着那男的说道：“我是她小姑子，你说我是谁，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我倒是忽略了那男子还有同行的朋友，她们在旁边说道：“小姑子怎么了，跟她要个联系方式又不会怎么样，你自个没人搭讪，还不准别人搭讪了？”
　　“对对对。”遇到这样的人不要解释，不要争论，攻击，攻击，“虽说没人搭讪，但也不至于搭讪被人拒绝还舔着脸不依不饶。”
　　“你有病吧！”那人拍案而起，引得其他桌也开始侧目。
　　服务员发现这边的争执也过来打着圆场。
　　闺蜜不想惹事，也不想看我真跟人打起来，连忙说：“加个微信，别冲动。”
　　“不能妥协！你这就是骚扰！手放下去，不然就告你性骚扰！”
　　服务员还没开口，我突然从人群里见到了Z。
　　他站在人群里，也不知看了多久，看我直射的目光，立刻隐了身型。
　　我：“……”好家伙。
　　于是也不争了，我说：“她有男朋友了。”
　　说完冲人群里挥了挥手。
　　天知道，我并不晓得闺蜜男朋友的名字。
　　但好在人群也往那边看去，闺蜜也看到了，Z避无可避，只得上前来。
　　“有男朋友怎么了？交个朋友又没关系。”那男子人多势众，见了闺蜜男朋友也丝毫不收敛，嚣张的挑衅。
　　Z一个屁都没放。
　　我冷笑，这下闺蜜总该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吧？
　　而此时，禾皆春来了。
　　他一米八多的身高走过来就对还在嚣张的男人进行了碾压，捧着花问：“怎么了？”
　　我见他捧了两束花，突然意识到，他竟然给我也买了花，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禾皆春又开口了，道：“他们欺负你了？”
　　这个小孩儿！太会了吧！
　　我刚想说对啊对啊，突然想起，他不过是刚成年，我才是这里的大人，于是把他往后推，说：“没有。”
　　“肯定是欺负了。”禾皆春握着我的手臂，接着转向那个男人。一米八多的身高，年轻的身体，给人压迫感并不小。
　　男人此刻嚣张的火焰也小了不少，特别是他身边的妹子，顿时换了嘴脸。
　　“是要联系方式吗？她是我女朋友，估计不方便，您一定要加上微信的话，您加我的吧。”禾皆春说完，非常诚恳的把自己的二维码递了过去。
　　那男的骂了一句脏话，随后对服务员吼道：“结账！”
　　而他身边的女人确是真的拿出手机扫了一下，接着就被男人鄙夷的抢过手机：“不准加！”
　　我：“……”鸟为人死。

　　10
　　闹剧结束，禾皆春把花递给了闺蜜，说道：“生日快乐。”
　　闺蜜从刚刚的事故中回过神，说了一句：“谢谢。”
　　第二束花理所应当的递给了我。
　　我语气是责怪的：“送我做什么？我又没生日。”脸上笑得合不拢嘴，是的，没有人能拒绝鲜花。
　　“送女朋友花还要有理由吗？”禾皆春回答的滴水不漏，接着我们一同看向两手空空的Z，Z没说话，闺蜜开口：“点菜吧。”
　　他们点菜，我在看花。
　　禾皆春悄悄的凑到我耳边，我还处于收到帅哥的花的惊喜当中，他恶魔低语：“等会儿报销。”
　　我一瞬间变脸，笑容消失，玛德，我就该知道！
　　看我变脸，禾皆春忍俊不禁，他连干两碗米饭，顺便给我我投喂了一大碗肉。
　　吃完，闺蜜去前台结账时我跟了过去，我说：“刚刚Z…”
　　“其实我很感动。”闺蜜打断了我，接着说道，“刚刚他一直挡在我前面，你注意到了吗？”
　　我话哽在喉咙是吐都吐不出，看她感动的表情不像作假，半晌干巴巴的说道：“嗯，好吧，挺感动的。”
　　回到家我就跟禾皆春吐槽起来：“我不理解！我不理解！”
　　“她自己很喜欢，不就行了吗？”禾皆春看我抓狂的模样，把手里的小票递上来。
　　“这个男的现在就是这样了，要是结婚了岂不是更加！这是火坑！”我接过小票，扫了一眼。
　　禾皆春沉默的看着我，接着少有的严肃：“你是个好人。”
　　面对他突然发的好人卡，我一瞬间卡壳，但又很快说道：“所以这次不报销了？”
　　“不行。”禾皆春义正言辞的驳回。
　　我其实明白他的意思，我与闺蜜非亲非故，她找什么样的人关我屁事，就算以后过得很糟糕也不管我的事。
　　我却还在她面前提醒她这个人不行，还花大价钱买个男朋友给她敲钟，于情于理，的确已经做的够多。
　　做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说不定Z也不止一次在闺蜜面前说我这人恶劣，给她吹枕边风呢。

　　11

　　有段时间没联系禾皆春，但是他却邀请我去看他演出。
　　这是我不知道的，于是问他：“你还有演出呢？”
　　“这不是看不起人吗？”禾皆春很快回复道。
　　于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我去了。
　　是一家小酒吧，说是演出，也不过是他在台上唱，下面人各玩各的而已。
　　我不喜欢这混乱的场合，他唱的也是一首摇滚乐，鼓点充斥着我的耳膜。
　　放眼望去，男男女女扭动身体，摇头晃脑的蹦迪，认真听他唱歌的，估计也只有我一个。
　　台上的禾皆春我很陌生，虽然说也并没有多了解他，但是这个禾皆春与我见到的都不一样，沉着的脸，冷静的眼睛，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带着介于少年人之间的声线，宛若在质问，在发泄，怒吼，震耳欲聋，但他在发光。
　　一曲接着一首，后面已经换了主唱，他就那么两首歌，等跑到我面前时，带着我熟悉的笑：“怎么样？”
　　“很酷。”我中肯的评价，接着问道，“你唱完了我能走了吗？好吵。”
　　他愣了一会儿，随后说：“我送你。”
　　“不用了。”
　　“不行，太晚了。”
　　最后他背着自己的吉他送我去坐车，我突然问他：“你这么一场演出，多少钱？”
　　他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鼻子，说道：“没有钱。”
　　“没有钱？”
　　“嗯，能让我出场已经很好了。”他说。
　　那一刻，他颠覆了他在我心里爱财如命的形象，连买奶茶都要我报销的人，竟然免费去帮别人唱歌。
　　我不难看出来，这大抵是他的热爱。
　　“所以你这么爱钱，都是为了学音乐？”我说。
　　“也不全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需要钱。”禾皆春如实回答。
　　我抬眼望去，他正好低头看我。
　　那一刻我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他与我不同，他有自己规划的未来，也在为此努力。
　　而我，只能是毫无防备的跌入未来。
　　“你真是…好孩子。”我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惹得他哈哈大笑：“那你呢。”
　　“我？”
　　“对，你呢？”
　　“我不知道，我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想要的。”所以才能随随便便花几万块买个男朋友，就是为了气Z，为了让闺蜜迷途知返。
　　“你不是设计师吗？不想去参加比赛，然后设计出漂亮的作品吗？”禾皆春问我。
　　“很累的，而且需要能力。”我说，“我没有能力，我也不想学。”
　　“那你大学为什么选这个。”禾皆春有些不理解。
　　“我朋友选了，我就选了，这么简单。”
　　我说完，便看到禾皆春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想了想问我：“你有什么爱好？比如看书，看电影，唱歌跳舞？”
　　我摇摇头。
　　看他变得茫然，我笑道：“怎么了，没见过？”
　　“打游戏呢？”他不死心，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没有爱好的人？
　　“也不算吧，只算消遣。”我说。“我就是这般不思进取随波逐流的人。”
　　禾皆春陷入了沉默。
　　这时出租车来了，我伸手拦下，打开车门坐进去，正要关门，禾皆春挡住车门，一起挤了进来。
　　“你不回家？”我看着依旧一脸沉思坐在我身边的禾皆春问道。
　　他眼神都没给我，说道：“送你回去。”
　　“行吧。”我没再拒绝，而是报出地址。
　　下车时，禾皆春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跟那些真的沉浮期中像水草一样随波的人不一样。”
　　我笑道：“哪里不一样？”
　　“你更像是无所谓，像一颗长在山间的树。”
　　“…那，谢谢你了。”兴许他是想说我豁达泰然，这孩子，吃了没读书的亏。
　　不过，我很喜欢他对我的看法。
　　我上了楼梯，忍不住回头，发现他依旧站在那里，见我回头，冲我挥了挥手，我正要让他早点回去，毕竟太晚了他在外面也不安全。
　　楼梯声控灯亮了，遇见闺蜜送她男朋友下楼坐车。
　　于是我便在楼梯间等闺蜜送完她男朋友，回来时一起回家。

　　12
　　分开几周，我都没再主动联系禾皆春，再接到他的电话时，他只是问我有没有空，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我觉得怪异。
　　空气被谁抽离一般，我没开口，他便没有说话，静得感受不到呼吸。
　　“没空的话……”禾皆春见我没有开口，半晌，他低低的说了一句。
　　“有空，等我。”我总有一种若是此刻不赶到他身边，我就会后悔的预感。
　　到达城中村的时候不过半个多小时，期间电话一直没有挂断，因为是周末，外面车水马龙，小摊店铺等叫卖声，音乐声震耳欲聋。
　　他那边确是很静。
　　禾皆春的家并不大，是一个很老旧的房子，即使在城中村，这也是里面最破的房子，没有水泥墙，露出来的是红色的砖块，墙面斑驳开裂，甚至有苔藓覆盖一层青色。
　　我有所犹豫，看了几乎褪色的门牌号，最后还是敲响那生满了锈的红色铁门。
　　门在我敲动时发现没锁，我推门而入，里面堆满了空水瓶，纸板和废铁。
　　“禾皆春？”我没敢再往里面走，里面像一个巨大的深渊，它张开了嘴，吐出腥臭味，让我止步。
　　禾皆春的身形从黑暗里现出，如同恶鬼。
　　“你……没事吧？”我看着他几乎干枯的眼睛，干裂的嘴唇。
　　“能陪我一起…”他开口的这一瞬我竟然想哭，可能是之前见到他太多意气风发的照片，或者说那日舞台上唱歌的他与此时着实相差太大，好似见到了一颗星星的陨落。
　　我连忙说：“我陪你。”
　　接着我陪着他，去见了一个又一个邻居，老人或者中年人。
　　无一都是我不认识的，或许禾皆春也不认识。
　　我看着跪在地上给邻居磕头的禾皆春，突然觉得，他好似矮了许多。
　　“爷爷奶奶走了，我是他们的孙子，请您过去帮忙操持。”
　　我站在一边，看邻居扶起禾皆春，都在叹气，接着便前往他家。
　　等人请完，禾皆春带着我往回走，我不知道让我来的意义是什么，看似左右逢源阳光开朗的禾皆春，我以为他会有很多朋友，但是他爷爷奶奶的离世，竟然选择了我这么一个合约女友。
　　这个疑问我依旧没有问。
　　两人站在门口，里面已经有人忙碌，禾皆春拉住我，这是到这里来这么久我们二人第一次接触，或许可以说是签合同以来除去摸腹肌，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他把我抱住，恨不得整个人缩小了一圈似的往我身上埋，接着我才感觉到脖颈的湿热。

　　13
　　从陪着禾皆春把他的亲人安葬了，我也没问他任何问题，两人几乎是不交流的度过了这么些天，直到一切结束，禾皆春才疲倦的开口：“你快要生日了。”
　　这个话题令我意外，看着他胡子拉碴，眼底的黑眼圈几乎要与眼睛一般大，我点点头：“是。”
　　“还需要我去吗？”他问。
　　“需要。”我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对，我差点忘了我买他的目的，“那天…依旧买束花给我吧。”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接着两人沉默的站在路边，天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水或者泥土的气味很快蔓延，我问他：“你今后怎么打算。”
　　“可能会走。”他也盯着雨，直到雨水正落在他一眨不眨的眼睛，这才用力闭上，再睁开时他看向我。
　　我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望，看到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后只是拧紧嘴，送我上了车，道：“下次见。”
　　“嗯，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坐在车里对他说，说实话此刻有些担忧，本该正青春的年纪，眼前的人却如此灰暗。
　　他点点头。

　　13
　　我生日理所应当的请了闺蜜，闺蜜也带去了Z，说实话，许久不见我对Z似乎也没有那么恶心了，毕竟在我的生活里他的确无关轻重，没有多余的感情空间留给这么一个人，即使是厌恶的情感。
　　这次禾皆春却迟到了，我们三人在店外等他，闺蜜说有点饿，想去隔壁零食店买点零食。
　　我同意了，说：“走吧。”
　　Z在一边沉默的跟着，但到了店门口就不再进去。
　　等我们买了些零食，在付账时，在闺蜜抢在我前面说：“我来付钱”时，他倒是走了进来，眼神是盯着闺蜜的手机。
　　直到看到我把闺蜜手机拦下，给出了付款码，他这才又率先出了门，门一开一合。
　　闺蜜把门撑开，等我出来再松手。
　　正从零食店出来，禾皆春便来了，手上捧着一束玫瑰，背着他的吉他。
　　他的吉他有些旧了，我想过送他一把新的，但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毕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便想着，他生日时，再送给他吧。
　　他把花递给我，吃完饭，他抢着买了单，随后从出门后就跟在我身边走着。
　　直到许晚也没提出离开，而是跟着我回到了我的房间。
　　今日的他格外沉默，没有往日里表现得那般热情，我关上门，笑道：“来报销吧，花还有晚餐，一共多少钱来着？”
　　禾皆春不同往日，非常的反常。
　　他摇了摇头，终于把吉他取下来，他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就在这时，我看着他低头调着琴弦，到嘴的“太晚了会扰民”这话说不出口，因为我意识到，他或许是在跟我告别。

　　14
　　第二日，我手机上就收到了禾皆春说终止合约他需要付多少违约金。
　　我看着这句话，失神了很久，想问他以后怎么打算，是要离开这里吗？最后还是删除了，回复他：“不用，反正我准备回家，再也不用看到那张讨人厌的脸，也不用你…来帮忙了。”
　　那边回复了一个“好。”
　　我以为不会再有下文时，他说：“唐捐，是功不唐捐的意思吗？”
　　“是。”我说。
　　“嗯。”那边回复，接着说，“我去参加选秀了，唱歌是我的梦想。”
　　“祝你成功。”我说。

　　15
　　是什么节目我不知道，后来再见到他，是在大屏上，火爆全网的一档选秀综艺，一位素人靠着他的原创歌曲，一举拿下了冠军。
　　我看着他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眉眼精致的人是他。
　　他以前没有这么重的妆，跟我在一起时也都是素颜。旁边，小妹妹惊呼：“糖糖好魅惑啊！”
　　糖糖？我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正是禾皆春。
　　我惊得鸡皮疙瘩起来，魅惑这个词我打死都没想到听到有人形容禾皆春，低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觉得他还是不化妆有魅力一些，还有…也什么叫糖糖？
　　这场比赛是全网直播，他站在金色雨中，亮片落在他的发顶。
　　主持人问他，为什么家里人没有来。
　　镜头给到下面，属于他家人那一栏是空的。
　　开始煽情卖惨，这是节目的流程，但我就是感到不舒服，因为我见过他失去爷爷奶奶那段时光的颓靡与痛苦，跪在棺木前日夜不分的几个夜晚，结束后乎昏迷般的歪在我身上。
　　“爷爷奶奶去世了。”他回答的坦然，但情绪的确低落，主持人似乎也不忍问下去。
　　“但我有一个朋友。”禾皆春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我可以给她连线吗？”
　　“当然可以，冒昧问一句，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主持人说完，台下起哄。
　　禾皆春的女粉丝不少。
　　“女朋友。”
　　说完不止台下，连我身边喝奶茶的妹妹们都嘀咕起来：“啊，不知道是他什么人，不会他不是单身吧！”
　　“不是单身怎么了，他的歌都很好听啊。”
　　“成名曲《拾荒人》真的好听，感觉很平歌词也很一般，但是他唱出来真的很惊艳。”
　　什么歌？我竟没听过。
　　“嗡嗡嗡”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假思索的拿起来一看。心跳突然加速：“…喂？”
　　我的声音从电子屏幕传出来。

　　16

　　当晚，时隔半年，我收到了禾皆春的消息，是一次转账。
　　上面是我租他当男朋友的金额，有零有整，明显是把报销的一并给我还了回来。
　　是想从此与我划清界限吗？那个电话又代表什么呢？
　　“我不用。”我回复，“那是你应得的。”
　　“不行。”禾皆春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坚决。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兴许是成名后要与以前划个界限吧，特别还是这等与女性的男女朋友协议。
　　“那…”我手指在收款那里停留，犹豫了许久。
　　禾皆春的声音传来，那边似乎在一个安静狭小的空间，声音格外清楚：“我不想跟你做合约情侣。”
　　“……”我手指点了下去，有些苦涩，但嘴上与他开玩笑，“难道要做真情侣？”
　　“是。”
　　“……啊？”
　　“我说…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