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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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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名而来的修士太多,谢辞生考虑到各方面原因,把人分成了两批,也好让他们多些空闲休息。
散会后林述按捺不住去找了无尘,为了避嫌还特意挑了晚上去,这会儿无尘已经脱了袈裟坐在塌上打坐,听见门响就抬起头看向来人。
“林小施主夜半时分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林述不是多讲究的人,一屁股坐在无尘身旁,“你白日同那谢辞生说了什么?,他就那样把传话符给了你?”
无尘猜到他会问,也不惊奇,笑着把他极不端正的腿拍了下去,“我与他有过交情,同他说这是小辈在开玩笑,他自然便给我了”
林述看着屋内供桌上的果子,手指隔空一勾,挑了个红艳的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丢到了无尘怀里。
“谁是你家小辈,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啊,你这是造了口业”
无尘捡起果子放回去,“所谓大道相通,既如此,我比你年长,在修行一道自然可算你的前辈”
“你这算不算也是诡辩?”
“陈述事实,如何能算诡辩?”
林述找不到反驳的话,便把话头转向谢辞生,“蓬莱岛遗世而独立,岛主更是深居简出,你是如何与他有的旧交?”
“谢辞生早些年出世历练时受了伤,正巧落在天台宗的地界,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也不是拘小节之人,在天台宗住了一月有余,因此便熟悉了”
“你看看,你们和尚是惯会拐弯抹角的,嫌他脸皮厚,废话多直说就是了,还费劲找些委词遮掩”
无尘笑了笑,“人要是活的肆意自然是好的,可肆意惯了就容易失了分寸,所以曲折些也是好的”
“我是惯要与你走异路的,我偏觉得条条框框让人头痛,偏不想受这束缚,教你看不惯也无可奈何”
“你我之道不同,行事作风自然也不同,便无看的惯与不惯之说,只是林小施主杀孽过重,将来或不得善终也未可知”
林述靠在床柱上哈哈大笑,“好笑,你身上血气不比我弱,我要是不得善终,你又将如何呢?”
无尘洒然一笑,“许是千刀万剐,不得超生吧,若我命该有此结局,自然从容赴死”
林述仰头看着床顶的花纹,叹了口气,“和尚啊,你说人活得这么累,有什么意思呢?”
“若是当真一帆风顺,事事顺遂了你反而会觉得无趣了吧”
林述白了他一眼,“大比结束了你打算去哪儿?”
“早些年走遍了大陆,也便无了四处奔走的心,找一处还算安静的地方常住应当也不错”
“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个好去处说与你”
“我与施主萍水相逢,如此劳烦实属不该”
“不算劳烦,就当你陪我说话的酬劳罢,我平素也无甚能说话的人,更何况你渡众生,先渡我也无妨吧?”
话说到这里,无尘若是再拒绝就多少有几分不识好歹了,轻叹一口气,“施主,痴妄伤情啊”
林述猛的被戳穿,攥紧衣袍,故作镇定,“生而为人,哪儿能没有七情六欲的”
“明知不会有结果,仍执迷不悟,何苦来哉?”
“你们和尚不是讲究随缘么,我这般也是随缘”
“世人皆痴啊”
无尘最终没有再说劝解的话,似疑似叹的感慨了一句,自此嗔痴自心间生根,终其一生也再难堪破。
(这里无尘所说世人皆痴是包含自己在内的)
林述连着晋了三场,最后砸在了摘星阁少阁主手里,再后面的比试是怎么过去的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最后如愿邀请无尘去了自己的私宅,那是他这么些年来心里不痛快了才会去的地方,地方不大又偏僻,也不像合欢宗那样豪华,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看向无尘,那人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人无端想看他纵情肆意的光景。
“我这地方虽破,却胜在安静,你可不许嫌弃”
“能遮风避雨便是好地方,何来嫌弃一说?”
林述带着无尘去里屋,边看边说话,“旁人都是金屋藏娇,我是破屋藏和尚”
无尘没说话,只是拢着手看他,林述已经试探过了三次,知道他是真的不会给自己回应了,也不想闹得难堪,平白丢这个脸面。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讲究多,我不瞎说就是了,这屋子一共两间,里面那间是我住的,剩下一间本来想做杂物间,却一直没来得及放东西,就便宜你了”
“谢过林小施主”
“没什么好谢的,我是觉得这宅子空着可惜而已,正巧这几日无事,我也不用回宗门,还能陪你拌嘴解闷儿”
无尘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话音刚落,就有只金纸鹤落在林述肩上,林述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后笑了笑,“看来是不能同你拌嘴了,还是得回合欢宗一趟”
“嗯,一路顺风”
“借你吉言,你且安心在此处等我,约摸一月我就来找你”
林述大步离去,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无尘拢袖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一直走出去很远,林述才展开纸鹤,上面的字迹很潦草,显现出送信人的焦急,“东风已至,君何以不至耶?”
“成败在此一举啊”
合欢宗一如既往的华丽,林述站在门口牌匾下,饶有兴致的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忽的想起一个词——大厦将倾。
林述问过左护法,得知秦无伤在大殿,头一回没有通传自己去找秦无伤,经过大殿外的守卫身前时有短暂的目光交接,随后跪在大殿前。
“宗主,林述自蓬莱岛而归,特来回禀”
禁闭的大门自发向内打开,秦无伤撑着侧脸,坐在高处,笑着看林述进来。“阿述也会主动来找我么,莫不是多日不见,想我的紧?”
林述在大殿中央弯腰行礼,随后跪下来,“能得宗主挂念,林述不胜荣幸”
秦无伤站起来,缓步走了下来,长靴前的金纹踩在地上声音低闷,活像踩在人心上,压力陡生。
林述低下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靴,随后下巴被秦无伤用脚尖挑起,“你呀,总也学不乖,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冷汗沿着鬓角流下,秦无伤看后心情好了些,在他面前蹲下,用指尖捻开冷汗抹在林述身上,嘴角还带着和煦的笑。
猛的掐着林述的脖子站了起来,“阿述啊,没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野心与欲望,我呀最喜欢你这样的眼神,对,就是现在这样,不甘心的瞪着我,真是让人怀念啊”
秦无伤好像透过林述在看着另一个人,眼里溢满了温情,林述艰难的开口,“宗主可是想起了秦夫人,夫人在冰室躺了十四年,她该多寂寞啊”
秦无伤眼神一暗,手指骤然收紧,“你是想本宗亲自把你这张利嘴缝起来么?”
林述快要喘不过气来,眼前都出现了片片黑斑,就要闭过气时秦无伤脏腑一痛,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林述跌在地上放声狂笑。
“醉人骨的滋味如何?现在可能痛了些,再过些时候就不会痛了”
秦无伤捂着胸口,“你怎么敢?翅膀硬了,都敢啄主人的眼了?”
林述笑着爬了起来,“宗主一生猎鹰,定然想不到最后会被家燕啄了眼吧?”
正说着话,数枚长钉自林述袖间滑下转眼间钉在秦无伤周身大穴上,“这些锁骨钉是我特意差人以陨铁铸造,又在美人煞里泡了好些时日,正与醉人骨相斥,让你死不得也活不成”
秦无伤脸上泛起乌青色,却仍是笑着的,“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大的,这般阴毒,真是同我像了个十成十,怎么?还顾念着养育之恩,不忍杀我吗?”
林述摸着腕上的珠串,“只是有人不想我造杀孽罢了,你也不必激我,我不会杀你的,更不会送你与秦夫人见面,你且在万毒窟好生待着”
秦无伤脸色一变,想扑过来抓林述的肩,被他躲开了,“看看你如今,多可怜呐,再告诉你一件事,秦夫人冷了这么久,我决定将她火化,送她去投胎”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随你高兴吧”,秦无伤偏过头去不看他,林述只是笑,“是吗?你原来不是为了秦夫人,命都可以不要吗?”
秦无伤已经平复了心情,眼里有几分怀念,“是啊,可是她已经死了啊,死了的人我怎么会记得呢?”
像是在说服自己,秦无伤的声音压的很低,林述看着他的模样收起了笑容,“我其实很羡慕你的,至少有秦夫人肯无条件的爱你护你,而我……呵”
秦无伤被体内相冲的毒磨的站立不住,半跪在地上,嘴里喃喃道,“阿印若是见到这样的我,会难过吧”
林述没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