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齿经》皙约子

85、PV2018-2

　　5.PV20180707：
　　我骗了温言宋。
　　他在纽约急火攻心吐血昏迷那次，我说是在他动手术后两个小时听刘汕报备手术成功才离开北京的，其实不是。我根本不关心他眼睛恢复的情况，也不在乎他能不能活得长，那些话只有不想往来是真的。

　　西芃的死让我顷刻间坠入无尽的永夜，心殇难愈，无力再对身外之物再做打算，我本是一心求死的。一个尚且不能自救的人，如何渡他人呢。可这些真话，对彼时状态危及生命的温良缘太残忍，我承认我有些不忍。如果他只是哭两下那我何必说谎，他不是的，知道真相他只会提前进入抑郁晚期，我不舍得他死。

　　从鬼门关回来，我并不感念佟慕音的救命之恩，反倒怪她多管闲事。她不救我，就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再和她争夺佰蒂，她明明可以少一个烦心的对手。她不救我，我早就能和西芃重逢，不至于像行尸走肉一般多活十几年。

　　6.PV20180708：
　　我终于肯对温言宋多施一个眼色，是刘汕说他想找为自己捐献眼角膜的恩人当面表达感谢。
　　阴魂不散的小孩，从还没真正见面起，就屡次触碰我的逆鳞。那时我对他满心厌恶，听刘汕提起这个名字，就烦得要命。

　　等我忍无可忍即将要勒令刘汕不要再与之接触时，温寻传真过来一份温言宋的抑郁症证明。
　　证明上写，患者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请监护人务必严加看管。

　　我的视线钉在“监护人”三个字上，不由讥讽：“他们算什么监护人，迟早逼死那小鬼。”
　　当初一群大人追在那小孩身后凶神恶煞的画面与佟慕音对我开枪的画面重合，我顺嘴一句，自己还没咂摸什么味来，刘汕就趁机以讲述公事的口吻告诉我，温言宋的身世有蹊跷。
　　命运的齿轮从这两句闲话开始转动，我们谁也没料到顺藤摸瓜可以查出施暴者的出生大有问题。

　　刘汕得知温荞的身世时大动肝火，把温家上下都骂了个遍。其实我知道刘汕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他大概只是认为眼下能有一个事能牵绊住我的精力都是值得浪费时间去做的。
　　他赌对了，温言宋就是那个能耗费我后半生全部精力的人。

　　我顺着刘汕的心意，勉强翻起了温家所有人的调查资料。声名鹊起的大家族，在外高风亮节的虚伪，与董氏相差无几。只是董氏是真正能玩出人命来的。

　　可能是温言宋太惨，惨得让我心软为他插了手，也可能只是念在西芃弥留之际还等着给他签捐赠协议，结果都是我真的帮了他。

　　发给温寻的邮件是我连夜发的，那封回信，也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下的。
　　我的中文并不好，短短一行字，练了五个小时。从虚情假意，写到真心实意。

　　【她生前如吾高山流水，宁静吾心，望君如是，万幸得珍重】

　　7.PV20180709：
　　天刚亮，我就安排刘汕速去中国替我把这封信交到温言宋手里。

　　那天的气候意外的潮湿，我身上的每一个创口都泛着剧烈的痛意。但我记得很清楚，尖锐的苦痛钻进每一个细胞时，我真的曾咬牙切齿地希望温言宋能听话好好活下去。

　　8.PV20180711：
　　命运不由人，我的希望落空了。
　　刘汕从中国回来后告诉我，钟苒舒把弄瞎温言宋眼睛的那个私生女送到英国留学去了。施暴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得到了优待，而作为受害者的温言宋躲在病房里连哭都不敢哭。
　　我想到了同样罪行累累却高高在上的佟慕音，瞬间恨意就被点燃了。

　　一记重重的闷拳砸到了床头，我捏着指间的血拔掉了止痛针。紧报乍然响起，闻风赶来的医护人员破门而出，我一脚踢翻了镇定剂，寒着脸开口：“让佟慕音过来见我。”
　　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门外的保镖团瞬间鱼贯而入，将我层层围住，我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持了一把消音枪。
　　见状，我冷脸自嘲：“佟慕音在怕什么，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自知是废人，就不要多说无用的话。”门外传来高跟鞋压地的声音，人还没见到，说出来的话听着就够让人反胃。
　　片刻，我的母亲衣着华贵，顶着那张从来都浓艳的脸庞站在黑衣人中央，她傲慢地睥睨我：“董烟青，你父亲什么都教，难道没教你无权无势的人应当做出任人宰割的姿态来才能博取同情求得一条生路吗？”

　　闻言，我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提起一旁的外衣挂在身上，“你没资格提他。”
　　她总想捏着我的弱点击垮我，可惜她想错了，我最后的一个弱点已经随着死神没了。

　　“还给我佰蒂百分之五的股份，我就把我父亲死前的遗书给你看。”和她谈判向来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但也有例外，“我只说这一次。”

　　父亲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始终是她的心病，佟慕音屏退清场的手几乎都发抖了，我目睹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情绪，却只想发笑。
　　你看，血缘关系就是这么不理智的存在，佟慕音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永远不可能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