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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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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的一天,爱爱回家路过路边的水果摊时,碰见了在路边买水果的高大壮。
“爱爱。”
爱爱注意力习惯性的集中在脚尖前五米之内,猛然听见人叫她,忙刹住脚扭头。“高大壮?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看水果不错下来看看。这么晚了才下班?要不要我送你?”高大壮边付钱边说。
“不了不了,我下班运动了一会儿,走着回家正好。你买吧我走了。”
“爱爱。”
“嗯。”爱爱回过头来,“有事?”
“嗯。能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吗?”
“为什么?”
“嗯-------没什么啦,就是有个亲戚想办出国护照,他向我咨询。你看我也没出过国门,也不懂,所以跟你打听一下。”
“哦,那你让他到大厅咨询就行。”
“他挺忙的,没空,所以我想------”高大壮脸红彤彤的了。
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会是在人面前夸了海口怕兑不了现吧?爱爱抿嘴一笑,“说吧,你的号码,我给你拨过去,你让他打电话问我就行。”
高大壮的电话号码还没存好,刘瑜珩骑着电动车过来了,她一脸坏笑。“古逸宁,什么情况的干活?”
“哦,小时候的邻居,高大壮。这我同事刘瑜珩。”
“你好,吃根香蕉吧?”高大壮把香蕉递过来。
“不吃不吃,谢谢了。小时候的邻居,那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了?”
“也对。”爱爱看了刘瑜珩一眼,这死女娃子是看上了高大壮吗?嘁,见了有点样子的男人就一副花痴相,也不怕李晓仁吹了她。
“欸,高大壮你婚期还有四个月了?你房子装好了没?别到结婚的时候住不进去,就只能到你丈人家做上门女婿了哟。”爱爱一来不想刘瑜珩误会,二来想知道高大壮是否真的退了婚,便试探地问。
“不可能的,已经完工了,接下来就是置办生活用具了。”
“什么?要结婚了?”刘瑜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鄙夷道:“喂,古逸宁,怎么你认识的帅哥都是有妇之夫?”
“这是我的错吗?只能怪他们太优秀。如今的男人但凡有那么一丁点优秀,都会被那些脸皮厚、眼皮浅、手腕辣的女人们围着死缠烂打。你不会还指望男人能挡得住女人的糖衣炮弹的攻击?他们被炮弹的糖衣蜜傻了,被炮弹的火光炫晕了,然后以闪电的速度妥协沦陷了。”
“你还知道这些道理?那你从前都在干什么?大好资源都被你浪费掉了。”刘瑜珩一脸嫌弃地骑着摩托绝尘而去。
“没想到你现在变这么幽默了。”
“幽默?我吗?是被逼得会胡说八道了吧?让你见笑了。走了。”爱爱走了。
“我送你不行?”
“不用。”爱爱头也不回。谁说高大壮婚事黄了,人家不是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吗?
以后的几天爱爱一直注意着手机上有没有陌生号码,她怕高大壮的亲戚要打电话向她咨询,不接电话怕人家误会。可并没有任何人向她咨询。中午快下班时,手机铃声响了。是那个要咨询的人吗?她拿过手机,是锦珍姐姐。
“姐。”
“小妹,有件事想麻烦你,又张不开嘴。”
“跟我还客气呀?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我哪会要你做那么难的事?你肯我还舍不得咧。不过这事也有些难为你。”
“到底是什么事?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就是敏他们家在盖楼房,我大爸吃饱了没事说过去关心关心,看见地上掉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原材料,寻思帮忙捡起来,不巧被石头绊了一下,摔断了腿,要住院治疗。”
难怪她说张不开嘴,是老袁家的事情。爱爱主动问:“想让我帮忙找家医院?”
“不是,人已经住进医院了,在高鑫厂的职工医院。”
“那是让我到医院找熟人?高鑫医院我就认得赵高仁,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上班。”
“不是要你找人,你听我说完。现在正是收麦子插秧的季节,敏屋里的蕙蒹说他们又要盖屋又要农忙没工夫管,就是有时间他们也不许管,因为爹爹是分给大爸屋里的,理当归大爸他们管。杰这边慧华刚生了二胎,我大嫂子又要伺候她做月子又要农忙,如菲都被杰送来给俊了,他们哪有功夫管他爹爹。慧华说爹爹是帮敏他们做事摔的,是敏他们的责任,所以该敏他们管。现在的媳妇们都是说一不二的,老的小的都不敢不听。我大哥当不了家了,总不能把老家伙疼死了算了吧?没法子了只有给俊打电话。杰和敏叫了车把老头子送到高鑫厂的职工医院就走了,留下老婆婆在医院陪着。交钱办入院手续都是俊一手办的。”
“很严重吗?”
“还好,打上石膏绷带接上了,就是还疼得很。杰和敏他们说没得工夫,没得精力,难道俊就有工夫有精力管?你说拉儿拉孙的有什么益处?到老了一点都指望不上。他婆婆在医院顶什么事?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走在路上看见车来车往的都吓得眼晕,她还敢上街买东西?恰好俊的学生今年要高考了,他实在没办法。他把如菲交给我好几天了,现在他爹爹又来住院,急得他都上火了,嘴皮子都长疮起泡了。我实在看不过眼,说这几天我来帮他去医院送几天饭,让他放心回学校考试。你看我光看他作难,没多想就把事情揽过来了,其实我也顾不过来。我们还有上几亩田一直没舍得丢,不说多少能收入几个,自己种的吃着也放心不是?你大哥回去农忙了,帅两口子上班是早去晚回,我带着两个娃子,一眨眼两个小东西就打起来了。早晨我叫帅上班前买点吃的送过去了,中午天气这么热,拖着他俩又不方便。你能不能过来替我看着他们我去送饭,或者你中午帮我买几个包子送过去算了,晚上帅回来了我再送饭过去。你看行不?”
“我去送饭是没问题,就怕老头见了我气出毛病来了,到时候你们袁家的人不依不饶的,那我可负不了则。”
“哎呀,就他们对老头的那态度你还看不出来?你气死老头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呢,怎么会找你算账?”
“那可不一定,心里再高兴他们也不会表露出来。我倒是不怕他们讹我俩银子,就怕老头犯犟不吃。”
“你就说我没空,然后拽下包子就走人。他要瞎犟就饿死他算了。”
“那是你大爸,不怕你爸来跟你拼命?”
“他儿子、孙子都不管了,我管他还对不起他么?等你大哥回来就好了,过两天田里的活儿也该结束了。不过等他回来俊也该考完了。”
“送个饭多大点事?你放心好了,别为了你娘屋里大爸把大哥叫回来,人家爹妈也是七十多的人了,也需要心疼的。老头要不排斥我,我天天替你送,晚饭你也别管了。他要跟我蹬鼻子上脸,明天我来看娃子换你去送饭,这样行了吧?” 爱爱并不想管那个老头的,老头骂她的情景她还历历在目,但是她心疼姐姐,更心疼俊。为了让俊安心,这忙她得帮,也乐意帮。就算替他行孝吧。
爱爱拨了食堂的订餐电话,要了粥和包子,外加一份鸡汤,一份素菜,并嘱咐师傅要绝对的清淡,打包带走。下班后,她拿上打包好的饭菜,又买了些水果和点心去了。姐姐说老头子住在住院部B栋四楼,电梯门一开,她就听见有护士吼叫的声音。
“跟你说过几遍了?痰不许吐到地上。”
“不是故意的,是没吐准吐到地上去的。”
“你睡在床上能吐准吗?你还狡辩?吐不准不会拿卫生纸接着?还有这床头柜,叫你不要在上面摆东西,你为什么不遵守?卫生间用过就得冲,你为什么就是不冲?臭气熏天的,这是厕所还是病房?这一层的空气都叫你们污染了。”
锦珍姐姐说的病房号正在电梯侧对门,爱爱走过去发现护士吼的就是俊的爹爹婆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护士吗?爱爱火气一冒,但是她不敢得罪护士,据说那些人是有报复心的。
“您好,这是怎么了?”爱爱陪着笑脸轻声问。
护士扭头一看,见是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火气立刻降了下来。她看爱爱手里提的东西,脸上略显尴尬地问:“您是家属?”
“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老是不讲卫生,说了吧还不听。”
“给你们添麻烦了。他们年纪大了,从乡下来,在家随便惯了,公共卫生意识有些欠缺,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请你谅解。还有就是有些东西他们可能压根儿就没见过,根本不会用,所以不是存心的。我待会儿会教他们怎么用的。给你们工作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吃根香蕉吧?”爱爱掰下两根香蕉递给护士。
“您太客气了,我们有规定的,不许接收病人的东西。”
“一个水果而已?”
“水果也不行。”护士笑脸盈盈。
“啊,这规定也太认真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您要有什么需要就摁一下呼叫器,我们马上就会过来。”
“好,谢谢了。”爱爱送走护士,放下手中的东西。这间病房还不错,只有两张病床,另一张床空着。病房打扫得很干净,各项设备也都挺新的,临窗的那堵墙齐窗下全是壁柜。爱爱看见床头柜上还有吃剩的油条、馅饼、稀饭和咸菜,这些东西应该是帅早晨送过来的。傻小子怕他家爷家婆吃不饱?还是怕他们嫌他小气?剩下这么多,老两口舍不得扔当然就得挨训了。爱爱把那些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把她买的东西摆上去。老两口默默地看着她都没做声。
“我姐姐不能亲自过来给您家们送饭,所以叫我替她送过来。还是热的,您家们趁热吃吧。”
老头老太太还是不吭气,爱爱继续说道:“我大哥回老家农忙了,姐姐一个人在家,她带着登科和如菲,真的没办法过来。这几天高考,如菲爸爸也忙。他辛苦了三年,最后这几天对他和那些学生们都是至关重要的,不然他不会不管你们的。你们体谅体谅他,将就两天,他就可以抽出空来了。”
爱爱在屋里转了一圈,卫生间里毛巾、香皂什么都有。可她却闻到他们身上明显的汗臭味。两个老人可能没有洗过澡、换过衣裳,他们可能真的不会用卫生间的那些东西。看来俊真是忙糊涂了,不然他不会这么粗心的。
“你们还是吃点吧,住院比不得家里,没胃口是正常的。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了。”爱爱看了看老太太略显凌乱的短发问。“您有梳子吗?”
老太太摇摇头。火急火燎地来的,忘带了也正常。爱爱想俊可能是匆匆忙忙把两个老人托付给了锦珍姐姐,就放心地忙自己的去了,没想到姐姐也忙昏了头,没注意到这些生活用品是否齐备。她在医院旁边的超市里买了洗衣粉、洗头水、梳子、衣架、塑料盆、手纸、毛巾、拖鞋、奶粉、泡面,又给老头老太太各买了两身棉质睡衣和内衣。她回病房的时候,老两口已经吃过了。
“我来收拾吧?”爱爱把吃剩的东西装在袋子里扔进垃圾桶,揪了手纸把床头柜擦干净。
“这边的壁柜很宽敞的,以后,穿的、用的、没开封的食品都可以放到这里面。水果和开袋的零食就放到床头柜里。床头柜上面尽量不放东西,要保持干净,不光是为了整洁好看,还怕有细菌。没吃完的饭菜都扔了,不要舍不得,反正下一顿我姐姐会送新的来,搁在这里也无用处,还占地方。手纸放一卷在床头,吐痰吐到纸上再丢到痰盂里就好了。这东西很便宜,您别心疼,尽管用。”
爱爱把新买的衣服洗过后,凉到晒台上。“肚子饿了就吃点点心或者水果,也可以泡点方便面,开水房里有开水。吃剩的垃圾就扔到垃圾桶里,做卫生的会来收走。我晚上再过来给你们送饭。要是我没来我姐姐来了,记得让她把衣服收回来。我看过了,我们的衣架和别人的不同,一共八个,凉在一起。您随我过来,我冲厕所给您看,其实很简单。不要心疼水,他们要的是卫生。即便您一滴水都不用,他们也会照常收您的钱。您安心住着,好好照顾病人。就算家里的人忙,顾不上你们,如菲爸爸不会不管你们的。您困了就睡会儿午觉,我走了。”
老头老太太始终没开口说话,爱爱如释重负地走出病房。
“您走呀?”刚才吼人的那个护士殷勤地打招呼。
“嗯。这两天家里的人都忙得顾不上,两个老人还请你们多关照。”她冲护士深深地点了个头。走进电梯,转过身来,看见老太太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留恋和感激。她对她笑着点一下头,电梯门合上了。“嘘”,她叹口长气。
晚上,爱爱还是在食堂要了饭菜过来,她中午没吃上饭,晚上买饭时买了一个馒头,坐在车上就着一袋咸菜吃了。两个老人还是没开口说话,她帮他们摆好了饭菜,把衣服收回来叠好了放到柜子里,等他们吃好了把残汤剩饭收拾干净。
“我帮您洗个头发吧?天热,洗了舒服。”她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走进卫生间。
老太太似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顺从跟着她进了卫生间。
“坐吧。”爱爱把老太太摁在凳子上。
老太太一脸疑惑地看着爱爱,那意思好像在问坐着怎么洗?
“我给您干洗,这样您不用低着头受罪。洗好了,我们再冲。”
她轻轻地揉搓老太太的头发,就像以前给奶奶洗头发的时候那样。觉得差不多了,让老太太换上拖鞋,“您把耳朵捂上,把眼睛闭紧了,不要管衣服,冲完了,您就脱了湿衣服洗澡。”她拿干毛巾替老太太擦干头发,拿过淋浴的喷头调水温。“您看好了,要水就掀开把手,不用了就按下去。您要觉得水温不合适,轻轻地左右动一下,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慢慢的转动,不要心疼水,调到温度适合了再往身上淋。记住了吗?很简单的。记得打香皂,冲干净了,就穿我买的睡衣。在这里不需要讲究,舒服就好。地滑您慢慢的,我在外面守着,您有事就叫我。”
“哎。”这是老太太第一次答爱爱的话。
“疼得好一点了吗?”爱爱出来和老头说话。
“还是老样子,吃了药就好点。”老头也回话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得慢慢养,急不得。”
“我知道,给你也添麻烦了。”
“您不用跟我客气,主要是这两天姐姐和如菲爸爸太忙了。等他们忙过来就用不上我了。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对您的胃口,您要是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唉,老了无用了,还光给娃子们添负担,哪里还吃得下去?”老头泪眼婆娑的。
“您万不可这么想。人活一辈子,哪能没个病呀灾的,都是人生不愿的事。您要是真的替儿孙们着想,就该好好养伤,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争取早日出院。您要是不吃东西,伤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呢?”
“姑娘你说的是。就是害了我的俊咧。”
“他孝顺,让您孙子有孝顺您的机会对他来说不是坏事,只是让您受了疼痛。”
“几个孙子数他最听话,从来没欺负过几个小的。做活也好,花钱也好,没跟他兄弟顶过真。小的没良心,硬是不准他妈弄我的菲菲。得亏你姐姐,不然,你说菲菲这几天跟哪个去?不把俊急死?”
“菲菲三岁了,下半年可以送幼儿园了,他会稍微好过点了。”
“他手头本来就紧,我又给他添负担。”
“他不在乎这个的。他从前大学毕业时,完全可以留在省城工作的,他就是为了照顾家人方便才回来。他说他是老大,要给兄弟们做表率,不能因为工作就把老人们甩给兄弟不管。所以呀,您不必在心里不安,他心甘情愿的。您洗好了?”爱爱听见卫生间的门开了,老太太走出来。
“我放一盆水,您帮忙给如菲太爷抹抹身上的汗,换身干爽衣服。我先去洗衣服,您把换下来的衣服拿过来我洗。”
“姑娘,这可使不得,等会儿我自己来洗。”
“没事,我手脚快,卫生间里头又湿又滑,您洗我也不放心。”
“这怎么好意思?”
“您何必见外?权当我是替我姐姐。”
爱爱把衣服晾好后,正打算走,帅带着锦珍姐姐和两个娃子来了。
“姐姐这是怕我虐待你老大爸?不送饭还过来看看。”爱爱小声打趣。
“不是,是怕他二老多心,怕他们说我把他们仍在医院不管。登科,叫姨婆。如菲,叫小姑婆。”
两个小东西都不听指挥。“你们两个无良心的东西,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哪来的,是她给你们买的咧。大妈,大爸疼得好些了没有?”
老太太听见她姐俩说话,连忙走了出来。
“下午好些了。先前,那些医生护士欺负人,隔一会子跑进来训几句,再隔一会子,又进来训几句。连扫地的都来训了一遍又一遍。莫说你大爸,我都住不下去了。中午,帅的小姨来送饭,护士看她是警察还是什么,态度一下好了些。下午一个什么副院长来了,医生护士都跟着进来了,都不凶人了,态度好得很,还左一声爹爹右一声婆婆地来问你大爸有不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心里这才好过了些。”
“小姨,你面子真大。”帅说。
“什么呀,我打电话问叶浩在这个医院有没有熟人,托人家平时关照一下。没想到他爸爸调到这里来做副院长了,他爸爸还真给他面子。”
“他也真是给你面子。”
“他结婚我也是送了大礼的,这种小事他不该出手相助吗?”
“唉,我这一倒霉,把你们都害了。”
“看家爷说的,我们还不是应该的吗?娇容本来要来看您家的,我妈要来。两个小东西也要来,摩托车坐不下,她就来不了。等下次我专门带她过来看您家。”
“来做什么?哪个都不须来的,医生看了该疼的位置还是疼,你们看了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得用?看见我们不止疼,看见您重孙女了总会止疼吧?来,菲菲,过来给你太爷吹吹腿,叫太爷快点好了陪你玩。”
小如菲连忙跑过来对着她老太爷的腿呼呼地吹气。
“菲菲真乖,我的娇娇,听姑婆话,等你爸爸有空了再接你回去。”
“太爷,我要婆婆。”
“婆婆要哄弟弟。弟弟小,你大,所以要让着弟弟些。知道吗?”
如菲撅嘴巴。
“帅,给你小姨送回去吧?麻烦她一天了,还花了那么多钱,真是过意不去。”
“您家跟她客气什么?反正她挣的钱也没处花。”
“瞎说。”
“真的没事的家爷,这几个小钱她不在乎。她也就是在我名下抠,她给登科和如菲买东西从来不看价钱,都是捡最好的买,花钱眼睛都不带眨的,可舍得了。她愿意花您家就踏踏实实接受,权当您家妹妹多生了一个的。小姨我们走。”
“我自己走行,你带你妈回去吧。”
“那怎么行,您老替我妈受累了,我巴结巴结您老还不应该吗?妈,你说你有个妹妹多好,啥事都替你扛。你当时就是罚款也该给我生个妹妹才对,你说以后我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我找谁去呀?还是只能找你妹妹。”
“少跟我油嘴滑舌。不就是想让我帮两天忙吗?至于拐弯抹角地拍马屁吗?”爱爱笑着悄声说。
“您家好好休息吧。登科,再不叫小姨婆我可走了。”
“还想吃小姨婆买的东西不?”高大壮吼。
“小姨婆。”
“哎,再见。如菲,再见。”
“跟小姑婆再见。”老太太教如菲。
“如菲,你身上的裙子可是小姑婆买的哟。不叫姑婆吗?|”帅启发如菲。
“我叫她阿姨不行吗?”
“这娃子,她都会看年纪了,觉得小姑婆太年轻了。”老头老太太都笑了,笑得好开心。
“那怎么行。她是我的阿姨,你叫她阿姨,那你不跟我成一辈儿的了?”
“她那么小,你那么大,你为什么要叫她阿姨?”
“啊?这我跟你扯不清了。走了。”
“再见。”爱爱冲两个小东西挥了挥手。
“小姑婆,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如菲。再见宝贝。”
爱爱又接着送了两天的饭,第三天晚上俊来了,说饿死了,把他爹爹婆婆吃剩的东西都消灭干净了。
“那么饿路上不会买点东西吃饱了再过来?”爱爱心疼地白了俊一眼。
“白天没空,晚上等我有空了,探视时间也过了。几天没来,我心里光惦记着,哪还有心事吃饭?这会子见到他们了,才觉得肚子好饿。”俊一脸感激地看爱爱。
帅带着他妈和娃子们每天都过来,这会子,他们照例过来了,在病房跟老头老太太说话。
“感觉怎么样?”爱爱在走廊上问俊。
“嗯?你指什么?”
“还有什么?当然是高考了。真快,一晃九年过去了,今年是你的第三个毕业班了,应该比从前有经验些了吧?”
“感觉有屁用,得等分数下来。”
“咦,还会说脏话了?”
俊笑。登科和如菲打架了。
“登科,再欺负姐姐老子捶死你。”高大壮吼。
“余德魁,你跟他讲道理不行?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端起个做爹的样子训你儿子?你妈那么吼过你,还是你爹那么吼过你?”
“他们好像真的没怎么吼我。”帅笑。“可你光吼我。”
“我什么时候吼你了?”
“余德魁你说这话就叫昧良心,你小姨什么事情不向着你?几时吼过你?”锦珍姐姐过来插话。
“你妹妹亲还是我亲?你那么向着她?她刚才不是在吼我?她从前也经常吼我呀?这个俊哥也可以作证的。”
“我从前吼他了?”爱爱问俊。
“我不记得。我印象当中好像没有。”
“你们姑侄两个合起伙来的包庇她是吧?俊哥你说这话不昧良心?她吼我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因为你。”
“有这事吗?”
“你是装的还是真的忘了?我跟你说了叶浩的事,结果你出卖的我,她差点要吃了我,你还敢说不记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晓得?”锦珍姐姐问。
“我小姨没跟你告状?”
“余德魁你还真行,对你千好万好你记不住,一回不好你记住了?小人。走,登科,牵了姐姐我们玩去。”爱爱带着两个娃子去了楼梯口。
在楼梯的转角处,爱爱看着两个娃子做游戏。玩得正带劲,登科把如菲肉呼呼的胳臂掐了一把。如菲大哭。
“如菲不哭,等小姑婆教训弟弟。余登科,爸爸喜欢妈妈吗?”爱爱做和颜悦色态。
“喜欢。”登科点点圆溜溜的脑壳。
“爷爷喜欢奶奶吗?”
“喜欢。”他再点点圆溜溜的脑壳。
“登科喜欢如菲姐姐吗?”
“喜欢。”
“你想不想如菲姐姐也喜欢你?”
“想。”圆溜溜的大脑壳如鸡啄米。
“那你就得对姐姐好点。就象爸爸对妈妈那样,爷爷对奶奶那样,不惹姐姐生气,有好吃的先给姐姐吃,有好玩的和姐姐一起玩,姐姐就喜欢你了。行不?”
“行。”
“来,如菲,小姑婆问你,登科弟弟打你打得疼不疼?”
“不疼。”
“不疼你为什么要哭?”
“生气。”
“以后,如果弟弟把你打得疼了,你就哭,叫姑婆和帅表叔打他屁股。如果打得不疼,我们就不哭,让着弟弟一点好不好?因为你是姐姐呀。”
“不好,就要哭。”
“余登科,如菲姐姐说了,你打她她就要生气,以后不打姐姐了好吗?”
“好,我给姐姐东西吃。”
“这就对了,这样姐姐就喜欢你。”
爱爱的话音刚落,登科又拿食指去戳如菲脸颊。爱爱没来得及阻止,如菲又哭了起来。爱爱气,“真是不可救药的冤家。”
“小姨你有病呀,真想培养我儿子早恋吗?我们家祖传早婚,您老不必费心栽培。”
“臭小子,你还在偷偷监视我?”
“如菲一哭我俊哥就跑过来了,我也就跟过来了。”
“看来你们两个都对我不放心,都怕我暗害你们的心肝宝贝命根子。唉,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走了。”
“就这几句话也能生气,是不是亲小姨?你等等,我把登科给我妈了来送你。”帅抱着登科走了。
“这两天辛苦你了。”俊下来抱起如菲。
“用不着你来谢我,我是为我姐姐帮的这个忙,跟你没关系。”自从俊离婚后,他们这是见第二次面。
俊笑。“不管你是为了谁我都谢你。”两人回到病房。
“小姨,我们走。”
“不用你专门跑一趟,等会子我也走了,我带如菲回去,顺路送她。”
“你要把如菲带回去?你有空管她?”
“这两天没什么事,顾不上她的时候我再把她送到你们家去。光麻烦你们,我都不好意思了。”
“跟我们客气个什么劲?你幺幺愿意为你效劳咧。一个小东西要着一个人看,两个小东西一起也是看。无所谓的。”
“不早了,怕娃子们要睡了,你们都回去吧。”老头子发话
爱爱抱着如菲坐上了俊的摩托车。他们走了不到二里路,在一个新盖的大商场门口,一个人拿着什么东西砸正在广场上跳舞的人们。
“邪子又来了,快跑,她手里有家伙。”跳舞的人们一下子乱了阵型,惊得四下逃窜。一些人涌到了路上,俊不得不减速行驶
“妈,妈,跟我回去行不?你存心要磨死我你才罢休吗?”一个中年妇女的扯着疯子胳膊哭着吼叫。
这声音似曾耳熟。爱爱在俊肩头连连拍了几下。“停下,停下。”她蹽腿下车,走到疯子近前。疯子头上戴着一顶儿童戴的假大檐军帽,穿着一条过时的齐膝的吊带花裙,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她这一身装扮绝对不是她自己的。路灯下,她微微下垂的脸红彤彤,皮肤干净细腻,五官端正,让人不仅推想她的容颜曾经是怎样的娇美。即便这不伦不类的打扮,也遮挡不住她优美的有如少女般姣好的身材。如果不看她皮肉松弛的长脖子,你想象不到她是一个年过花甲的人。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手里挥舞着一个理发用的吹风机,不时拿吹风的风筒对着四下的女人们瞄准,嘴里叫嚷“叭叭叭,杀杀杀,我杀你们这些勾人精,杀了你们这些臭婊子。”那个拉着她哭着叫妈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干黄憔悴的脸满是无奈、羞惭、还有绝望。
“妈,我求你了,你回家行不?”她拖不动她妈。商场的保安过来,挥着警棒吓唬她,她毫无惧色,嘴里喊着“杀-----”,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那样,斗志昂扬地举着吹风机狂跑着迎上去要和保安决斗,保安吓得飞跑开了。顿时哄笑声四起。这时过来一个十八九岁样子的小伙子,他不由分说把疯子拽走了。爱爱呆呆地看他们离去,四处逃窜的跳舞的人又聚到了广场上,音乐重新想起,但是跳舞的人不多了,有些人兴致好像被转移了,她们聚在一起议论那个疯子。
“你们晓得不?那个邪子光到跳舞的地方捣乱,见人就打,骂跳舞的人是婊子,勾人精。”
“天天和我站在一起跳舞的姚大姐很早就认得她,她跟她住的很近。听说她小姑娘把大女婿勾引跑了,她管不了,就气邪了。”
“天底下男人死绝了吗?勾引姐夫的事都做得出来?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难怪她喊杀婊子。”
“你们知道什么?她从前不晓得几风光。她前夫还是个局长,她自己也是个科长。他前夫是个好色之徒,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好上了,就不要她了,所以她恨婊子,说跳舞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看见了就打。”
“天底下男人就没有好东西,我猜这个邪子年轻的时候绝对漂亮,可一旦人老珠黄了,那些没良心的还是要翻跷找年轻的。”
“是她自己苕。当官的花心不是正常事?她好吃醋,动不动就打男人,有本事的男人能教你天天欺负?”
“她还打男人?”
“啊,姚大姐说她没疯之前跟她前夫吵架就是现在那个疯样,可厉害了。她这个姑娘真可怜。男人跑了,没人挣钱了。妈邪了,送到精神病院治了一回又一回,总是好不了三天又这样了,她妈那点退休金都吃药都不够。儿子读高中,也要钱花。她原来的工作单位蛮好的,因为她妈三天两头跑丢了,她就得三天两头到处寻她妈,结果工作搞丢了。她这种情况工作没发稳定,只有四处打短工。年纪也不小了,只能天天在饭店、超市给人打杂、做保洁,挣那么点零零碎碎的钱哪够花?房子都卖了,现在是租房子住的。儿子今年上大学,上学的钱还没得点子咧。”
“刚才来的小伙子是那邪子的外孙?”
“嗯。那娃子也受罪,平常住校还好点,就怕放长假,想在家想看个书、做个作业都不行。听说今天高考回来,在屋里嚎啕大哭,问他家婆怎么不死?一定要磨死他和她妈才肯死吗?你说搁谁不烦?她落屋就不停地骂、乱骂,简直不堪入耳。隔壁左右的人的都烦死了。因为她好骂,还好砸东西,房子都租不到,总是住几天就被房东赶出来了。住了一个邪子,你说隔壁左右旁边的屋还有人肯租?有几家房主宁愿自认倒霉,房费全退都不搁他们。”
“那是,租房子的不是陪读的,就是上班的,她那么闹腾谁受得了?”
“就是呀,所以她住一方臭一方,到处租不着房子。今年她们才找到这里来,在山边子旁边,就在离高鑫厂的铁轨很近的那个地方租了两间小屋。那里的房子差,租房的都是不讲究的老百姓,主要是贪图那里有菜园子,可以自己种菜吃,还可以喂鸡甚至养猪。那些人不怕吵,也就没人撵他们。姚大姐说这里离邪子之前的单位和老房子不太远,她姑娘是个蛮要强的人,不是实在没地方住,她是绝不会上这里来住的。”
“她姑娘也是的,一个邪子,跑了就算了,反正都认不得人了,还寻回来做什么?”
“话怎么能这么说?好歹是她妈,哪个人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狠心的人多了,别说是老妈。我娘屋那里一个女的邪了,她男人、儿子都不管,娘屋里的爹妈兄弟也不管,结果下雪的时候冻死在外头了。”
那些人三言两语的议论着,一字一句像针戳在爱爱的心上。
“怎么了?”爱爱木头似地立在那里,没察觉俊抱着如菲站在她身边。
“我------”爱爱欲言又止,眼泪漫出眼眶。
“小姑婆你怎么哭了?”
“你真是个好哭佬哟!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多愁善感?把眼泪擦了吧,不然如菲可要笑你了。”俊递给爱爱一片纸巾。
“你知道她们是谁吗?”爱爱抹了眼泪轻声问俊。
“你也认得她们?”
“见过一次。”
“见过一次你这么伤感做什么?天底下不幸的人多了,你总这么伤感还有你自己的活路吗?”
“可她们不是与我毫不相干的人。那个邪子是你姑婆死后,我爸爸后娶的老婆。她姑娘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姐姐。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们,这个疯子骂我是小婊子,这个姐姐骂我是不要脸的养的。还有那个拐跑了姐夫的三姐姐,我也只见过一面。她倒是没骂我,拿我妈妈给她买的鞋砸爸爸,顺带把我的手背划伤了,到现在还有疤痕。她们明明知道让她们身陷不幸的人是爸爸,和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可她们却对我恨之入骨,硬要拿我出气。所以我对她们一家人印象深刻。我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她们嫡亲的姐妹之间也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也万万没料到,那个一贯强势的人,老了会落得如此结局。”
“恨她们?”
“从前有点儿,现在都这样了还恨她们做什么?”
“是不是因为爸爸妈妈受了很多委屈,所以才排斥他们?”
爱爱点点头。“因为他们,我从小就得接受别人异样的、鄙视的眼光,还有她们母女三个和你们一家人的仇视。”
“那你还对我爹爹婆婆那么好?还同情你姐姐和她妈?”
“可她毕竟是我姐姐呀,那个人是姐姐的妈,你爹爹是我姐姐的大舅,还是你爹爹呀。”
“唉,你说你呀,这么善良做什么?不过善良有善良的好处,原谅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会得到解脱。上车走吧?
爱爱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差钱不?听你爹爹说你手头紧,需要你就说一声,我有。”
“暂时还行,真的没法子我会跟你开口的。”
“我真的不希望有这一天,你呀,不是水穷山尽,走投无路你是不会跟我开口的。”爱爱爱怜地白了俊一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