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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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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底,锦云的大儿子邵万辽死了,喝三步倒死的。
锦云把这家伙送到戒毒所去了两次,但都没能把他的毒瘾戒掉。从知道他吸毒后,邵贝适就再没有搭理过锦云,不久后经人介绍,找了个带着姑娘的外地寡妇结了婚。小儿子邵万达一直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在家种地。外地后妈觉得邵万达相貌和品行都不错,便把自己姑娘嫁给了他,生的娃子已经上幼儿园了。邵贝仕一心一意帮小儿子操持农活家务,见了邵万辽就骂他不务正业,连吃饭都不叫他。已经是兄弟和弟媳妇当家主事了,邵万辽想从家里拿一分钱是万万不能的了。
因为不是赵高仁的家属了,很快就有人顶替了锦云的位置,她从此没有了固定的经济来源。一把年纪了,斗大的字认不了两箩筐,即使你打扮得再漂亮,也只能到餐馆刷盘子洗碗,给宾馆、商场做保洁,或者扫街道做卫生,在马路边栽花拔草搞绿化,再不就替人照顾老人、看管娃子。她玩习惯了,又还想要体面,脏活累活不愿意干,总是找份工作干不了三天就不去了。于是天天赖在老妈那里帮忙干点小活,混个吃喝。那天下午邵万辽去了,正好锦云拉着她妈去逛自由市场了。老吴同志猜他可能是来要钱的,生怕他没了人性连他都打,扯了个慌,说帮他找他妈和家婆回来,揣了钱包躲到公园里去了。邵万辽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钱箱子里的几十张角票,大票子一张都没翻到。此外还在床脚翻到一包三步倒,他就揣着那几张角票和三步倒走了。他妈和家婆回来,都表扬老吴同志机灵,没想到,他死在了公园后边的山上,身边还有没喝完的饮料和老鼠药。这包三步倒当然也是古百钊买的,大妈拿去存着药老鼠用的。
转眼就是二月二,爱爱拿包装纸折了个精美的包装袋,把那三张照片放进去,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侯威。她想如果弄错了,或者他不想认她,大不了他会把照片退回来。下午临下班前,他给侯威发了条短信,让他下班后到训练馆找他有点事。
爱爱好不容易摆脱了刘瑜珩,她在去训练馆的路上被侯威截住了。
“有事?”他微笑着,一脸恭敬。
爱爱一笑,“送你一样东西,你回家再拆。”
爱爱递给他,然后去训练馆。她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了侯威的老婆于超。于超板着脸,看样子她亲眼目睹了爱爱递东西给侯威,两眼充满了敌意和轻蔑。她恶狠狠地白了爱爱一眼过去了。天啦,莫不是真的搞错了吧?不然于超怎么这个态度?难道她不知道侯威的身世?两口子还有必要隐瞒?不可能呀?可不能闹出什么误会来,否则自己真的无地自容了。爱爱心里忐忑起来。
“唉,你们知道吗?侯局和于科长刚才差点打起来了。”
“为什么?”
“不晓得,就看见他们争吵,侯局脸色严肃得吓人,还推了于科长一把,于科长差点倒地上了。后来,侯局把于科长推进车里走了。
几个警员在旁边议论。坏了,爱爱想,看来真的引起误会了。她后悔自己做事太莽撞,没有事先把事情彻底搞清楚。后悔是没用的,这样也好,既然他不是筝奇姐姐的儿子,以后自己不用跟他说话了,尽量避嫌。
第二天,侯局和于科长吵架的事沸沸扬扬传开了,因为看到活得潇洒的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闹矛盾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事情。甚至希望他们闹到离婚更好,这样好戏可以继续看,茶余饭后,还可以口口相传最新版的陈世美抛妻弃子案。那可是厅长家的千金,他们很想看到这个在他们眼里是靠着丈人顺风顺水爬上高位的人被丈人掀下来,摔个四仰八叉,最好跌个粉身碎骨。听了那些流言蜚语和诅咒的话,爱爱的心情可想而知。下午,侯威发了条短信来,约她出去吃顿饭。为什么约她?是还她照片吗?不会是被那几张照片搞得莫名其妙了吧?那为什么还请吃饭?不会让她以后别影响他的生活了吧?肯定是这个原因。天哪,那真的是无地自容了。爱爱回没时间,拒绝了邀请。
“古逸宁,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收拾了健身去?”刘瑜珩不耐烦地催。
“我今天不想动,不去了。”她懒懒地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去吧,我等你。于科长,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嗯,你们都还没走呀?”
爱爱听了一愣,抬头看时,于超已经到了面前。刘瑜珩窃笑一下看她,大厅所有的人目光一齐聚向她。天啦,这娘们可别是到这里来撒泼的吧?
“于科长。”
“叫我于超就行。侯威说晚上请你吃饭,他在车上等我们。”于超笑眯眯地说。
“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订好了的。赶紧过来。”她招手示意爱爱出来。
爱爱从办公室出来,于超立即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搞得爱爱浑身别别扭扭不自在,两人一起出□□大厅。身后的几个人都替爱爱捏了一把汗,谁叫她不识时务惹人家副厅长千金。他们跟出门,却看见侯威的车停在门口,他笑眯眯的,恭恭敬敬地为她俩打开车门。这让看热闹的人们一头雾水。
“侯威,你俩吃去吧?前面路口我下来,我回家给贝贝做饭去。”
“那就都不去了,我最讨厌上饭店吃饭了。”爱爱忐忑不安地说,她还不知道这两口子什么意思。
“那我们去喝杯茶吧?”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浪费你们时间的。”爱爱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你是他长辈,他请你吃你就吃,请你喝你就喝,跟他还客气什么?你不知道,他因为记忆中没有妈妈一直觉得很遗憾,一直好想好想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昨天看了你给的他妈妈和他小时候的照片,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婆婆死了后,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昨天是他的生日。我早就听人说他对你好,我很吃醋的。但是他曾经跟我说过,他的人生很不幸,经历很曲折,他知道一个家庭的来之不易和重要性,他这一辈子绝不会做违背家庭、背叛我和孩子的事情,请我相信他,也请我像他一样珍惜这个家。所以,出于对他的信任和尊重,我从来没有盘问过他。昨天看见你给东西给他,我真的误以为你们有什么咧,上去就跟他吵。他气死了,说我怎么可以怀疑他不忠?回家才跟我说你是他小姨。现在看看你俩,其实你们嘴巴挺像的,你俩没有察觉到吗?”
“知道是这样,就更没有必要花钱破费了。”爱爱忐忑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了,他果真是春龙。
“他得感谢你,还有话跟你说。”
于超提前下了车,他们在一家较高档的茶社门口停下来。
“真的很感谢你,让我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不用谢我的,照片不是我们家保留下来的。我从前也没见过,是春节偶然听表哥提到,才看见他家保存的这些早年的照片。”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外甥的?”
“春节,因为你发的短信息,猜的。”
“这样吗?我是听你说我和你堂哥长得像,仔细看了你一下,觉得我们真的有相似之处,而你老家又是乌河镇,所以调了些资料查到的。不和你相认怪我吗?”
“怎么会?我们家族的人都把你遗忘了,还有什么资格怪你?你一直就知道你妈妈是乌河镇人的?”
“小时候,后妈虐待我,我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每次挨过打,我婆婆就心疼得哭,说怨就怨你妈心太狠,把这么小的你拽下不管了。我从那时就知道妈是后妈。后来婆婆怕我被他们折磨死了,带着我单过。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刨根挖底地问婆婆,我妈到哪去了,她为什么拽下我不要我?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别人都有家婆舅舅,我有没有?可她只说我妈生病死了,其他什么都不说。后来爸爸和后妈死了,我才从左右邻居那里得知,我妈是因为爸爸出轨寻短路死的,妈妈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一个四五个月的胎儿。他们说我妈妈勤劳能干,贤惠孝顺,却经常无缘无故被爸爸欺负。于是我恨我爸爸,也恨婆婆没站在妈妈一边维护她,不然我就不会没有妈妈。婆婆这才跟我讲爸爸妈妈的事情。婆婆说她命苦,生了六个娃子,就我姑妈和我爸爸活下来了。因此,她和爹爹把我爸看得格外金贵,凡事由着他的性子来,给他惯出一个凡事都得依他的、老子天下第一大的坏脾气。那时候,我爹爹是大队书记,我爸爸仗着爹爹的面子,光欺负和他年纪相仿的小伙伴,大人们看在我爹爹的份上都只训斥自家的娃子,不和他计较,他就更加有恃无恐。他下学后,我姑妈托人把他弄到镇上运输队学开大卡车,在那里他看上了同事的女朋友,他不知天高地厚让同事赶紧退出。同村的娃子不敢惹你,人人都让着你,到了镇上你算老几?人家会听你的?结果他就把那个同事的腿打断了,还落下了残疾。人家也是有后台的人,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能轻易放过他?为此,他把工作丢了不算,还被判了几年刑。农村人说亲事早,他坐牢回来年纪就滑大了,再说知根知底的谁个肯把姑娘嫁给一个做过牢的人?还是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人的人。因为名声不好,我爸在本地说不上亲事。他不说自己不成器,倒过来还怪我婆婆姑妈当年没搭救他,不然他就不会坐牢,不会找不着老婆。婆婆四处托人帮我爸爸做媒,后来就人托人的,介绍了五十多里外的乌河镇的妈妈。那时候上哪都靠两条腿,家婆说不想把妈妈嫁得那么远,将来老了想去姑娘家伸伸腿都难,除非我婆婆能给一百块钱的彩礼钱。婆婆说一百块钱哪,那是能接两个媳妇的费用了,你家婆是真敢狮子大开口呀。可是好容易找到一个肯嫁的,他们对妈妈也很满意,哪能因为彩礼钱罢手?好在他们因为子女少,有一点积蓄,加上姑妈是拿工资的人,也能接济一点,他们就凑齐这笔钱送去了。谁料到,家婆给妈妈陪嫁的柜子和箱子却都是用过的旧东西。后来又发现妈妈的姑姑跟介绍人报妈妈的年纪时,竟然隐瞒了三岁。就是说,以妈妈的年纪,她原本也是个找不到婆家的人,居然还敢要那么多彩礼钱。我爸爸气得要死,觉得他是上了当、受了骗、让丈母娘家当傻子收拾了。于是左右看我妈妈不顺眼,张嘴就骂,动手就打,稍不顺心就拿我妈出气。我后妈就是我爸从前看上的那个女的。她没有跟被我爸打断了腿的那个男的结婚,而是嫁到了和我们隔河相望的一个村子。她在那家过得不好,又和我爸偷偷摸摸地好上了。我爸想跟我妈妈离了婚跟我后妈结婚,我爹爹婆婆都不同意。他们很喜欢妈妈,说她勤快、本分。再就是爸爸坐牢是那个女人引起的,所以他们不喜欢她,说一个偷汉子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不料他们私会被我妈妈撞上了,她一声不吭就跳河自尽了。没多久我爸就跟后妈结了婚,还生了个弟弟。后妈把我当眼中钉,对我是非打即骂。我爸本来就不喜欢我,他不但不制止,还和后妈一样打我。我爹爹气不过就捡了棍子打他,他一掌就把爹爹推到地上摔断了腰椎骨。爹爹说教出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打死自己都活该,然后就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死了。爹爹一死,后妈更是肆无忌惮地打骂我,婆婆怕我被打傻了,带我出来单过。还好出来单过,后来他们得了狂犬病都死了。他死后村里的人才敢跟我提我妈妈。婆婆还跟我讲了些家婆家里的事,比如妈妈和幺姨舅舅们不同姓,她只跟大舅是亲兄妹,她脚下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她后爸爸来生的。还说家婆不是好人,她对我妈妈一点都不好,妈妈嫁到我们家,她就来过一次,就是我出生后喜九那天。婆婆说连亲家过门那天她都没有来,是大舅大舅妈和他们的两个婶子来的。家婆说太远了,走不动。妈妈死后,也就我大舅来看过我两回,后来再没有人来看过我。所以我从前不知道自己还有好多的亲戚。我大舅还好吧?”
“死了好几年了。知道有舅舅家婆,却从来没管过你,恨他们吗?”
“怨恨多少是有一点的,那时候我总是自我安慰,劝自己说妈妈是那样的死法,家婆舅舅们应该是痛恨爸爸和爹爹婆婆的,就不恨了。大舅年纪不算大,病死的吗?”
“跟你妈妈、幺姨、小舅一样。”
“他们都是寻的短路?他们兄弟姊妹怎么都这样?”
“虽然是一样的死法,但是原因不一样。你小舅和你妈妈一样,勤快、能干、善良、孝顺,他和你妈妈一样,什么样的劳累心酸都能忍受,唯独不能忍受家人带给他的屈辱。你幺姨是想不开,你大舅是自作孽。其实你大舅一直都是挺好的一个人,可到老了被几个钱烧昏了头脑,经不起人家引诱做了对不起家人的事。你知道吗?你妈妈汪姓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我妈妈是在他们的妈妈的虐待下长大的吧?”
“好像是这样。”
“他们和妈妈都没有感情,何况我?其实,还在上学的时候,我一直很想去乌河镇认亲的,很想去看看大舅和家婆。那时候总是想,他们是妈妈的血缘至亲,也就是我的亲人。虽然我不认识他们,虽然他们把我忘记了,可我还是很想念他们。所以我背着婆婆去找过一回。”
“你去过乌河镇?没找到你家婆吗?”
“找到了。那天很凑巧,我在乌河镇上徘徊,想该不该跟人打听。就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一个老婆子和一个老头子吵架了,便凑过去看热闹。他们相互对骂,把一个三四岁的娃子推来推去,因为娃子的爸爸妈妈离了婚,两家都不愿意养那个娃子。我听见人家叫那个老婆子为古月琴,批评她不是。我知道家婆姓古,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后来来了个小媳妇,把那个娃子甩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走了。老婆子也走了。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说老婆子不是人,说她一家人除了她跟汪家的生的新国和筝奇,没有清白(讲道理的)人。又有人说她家小儿子也还可以。但是很快就被人反驳了,说可以什么?你看把他那老婆惯得,没一点人样子,居然插手大伯子的家事。我知道筝奇是我妈妈,她也姓汪,还知道大舅是五零年生的,所以叫新国。我想那个老婆子就是我的家婆。我对她很失望,她居然把自己的孙子踢球似地推来搡去,难怪从来不关心我。我走了,后来再没去过。我不打算和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有任何瓜葛,我也没对任何人说起我去过妈妈的娘家,包括婆婆、姑妈、和于超。这也是我不和你相认的原因之一。”
“让你看到了那一幕真是丢人。那个娃子是三哥百钊的,就在那一年后,兴强哥就死了。我们家族有太多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了,出生在这种家庭,我也常常感到无地自容。怀疑你是春龙,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给你照片,是猜想你或许没有见过妈妈的样子,一定很想知道妈妈的样子,并没有其他意思和想法。”
“知道你是妈妈的妹妹很开心,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初二是走家婆的日子,就想到了你,就忍不住给你发了条短信息。本来想好好维护你,可适得其反。因为我,你被人误会,我很抱歉,可是我没法替你澄清,因为我是顶着表哥的名字存在的。”
“没什么,我们从前不就是谁也不认识谁?偶然知道了,心里清楚就好了。”
“我是不是很自私,很不孝。”
“没有哇,你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的。何况你并不欠古家人什么,相反,有愧疚感的应该是古家的人,他们从不曾给你一丝温暖和抚慰。以后不用特意维护我,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不想你被人揪小辫,给你编排一些负面的传闻。”
“无所谓的。虽然亲戚很多,经常见到的却只有姑妈,户口簿上她是妈妈。知道你是小姨,就很喜欢看见你,你可不要刻意躲着我哟。”
“不会的。”
爱爱和侯威的传闻越来越邪乎,甚至被传成了于超为了侯威的前途和自己的脸面默认了爱爱,因为她对爱爱那么友好、亲热。吴书记又打电话告了爱爱的状,说他们三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简直有伤风化。舅舅打电话把妈妈骂了一通,说她管教不严。爱爱理解舅舅的心情,这事让他觉得脸上无光,在人前抬不起头。妈妈找了爸爸就让他觉得有辱门楣,他从不搭理爸爸,踏进她家的门槛也是近两年的事,可爱爱又让他失望了。妈妈能容忍爱爱跟有妇之夫恋爱结婚,但是绝不能容忍她给人做二奶或情妇。她脚跟脚的在爱爱屁股后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教育、训导。
“老妈,我是你亲生的吧?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如果,从前爸爸还在位时,他和别的女人胡来,您会不会为了他的前程委曲求全,和那个女人亲如姐妹或姑侄姨甥?”
“老子管他前途后途,老子不把野女人头发揪成秃子老子放她?”
“就是嘛,您算个老几?人家老婆可是千金之躯,货真价实的官二代,人家凭什么要接受第三者光明正大的存在?并且和她保持良好的关系?您老不需要用脑壳想,拿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这种事情可不可能?”
“那她老婆为什么对你好?”
“人家本身就是个好人。物以类聚,我也是好人,她喜欢我很正常。不喜欢我的多是小人,这就怪您老把我生得太招人妒忌了。”
“真不害臊,从你嘴里出来这种话,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你不觉得你太反常了吗?”
妈妈还是不相信爱爱,又叫了锦珍姐姐来开导劝说,锦珍姐姐一听说,比妈妈还紧张,长篇大论搞得爱爱几乎精神崩溃,她冲姐姐吼开了。
“他们不相信我也就罢了,你也和他们一样怀疑我,亏得我把你当知心人,什么话都跟你说。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哪个叫你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我怎么知道你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我怎么敢相信你现在的话?”
“我是你妹呀,你不能了解我真实的想法就说明你对我关心了解得不够,你还有理呀?你们把我逼急了,我就回青县老家找老胡家的祖宗们去,再也不要看到你们。”
“什么青县?老胡家的祖宗们是谁个?”
“妈你不问了,她被我气糊涂了。这几天你和爸爸千万莫烦她了,万一把她气出个什么毛病来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爸爸妈妈听了这话吓得闭上了嘴巴,跟锦珍都翻了脸,问题应该相当严重了。爱爱的耳根暂时清静了,看到爸妈欲言又止、小心谨慎的样子觉得可笑。过了两天,她接到了俊打来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哪位?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爱爱装作不知,一点都没停顿的说完这些话,然后抿嘴一笑。
“见个面吧?”
“嗯?”
“不会就这几天就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吧?”
“嘻嘻,我说是你信吗?换了新卡所以不知道是你打的。”爱爱怕他误以为被她删除了。
“是换了手机才对吧?我拨的可是从前的号。”
“对对对,您看看,一听到您的声音,我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找我有事?”
“没事。”
爱爱听俊的声音中透露出严肃,完全没有调侃的成分。是想她了呢?还是跟老婆闹得不开心想找她吐吐苦水?不应该呀?如果是这两个原因就不要去见他了。虽然她很想他,但是不能为了想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男人就轻易跟他见面,让人误以为她想勾引人家老公。虽然她从前真的很想很想勾引他,但是那是从前。现在即便她再怎么爱他,她也会控制自己的情感,她不会和任何有妇之夫接触过于频繁,她不想为此毁了自己的的清白名声。
“没事见什么面?您一个有妇之夫跟年纪相当的异性见面,总得有点理由吧?”
“那你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理由,说出来我给你编。”
“编?我要的是充分且正当的理由吔。如果没有,我挂电话了啊?”
“胡如非。我就想知道你现在脑壳里在想些什么?”
“胡如非?你又听我姐姐那个大嘴巴说什么了?”爱爱猛然想起她跟姐姐说自己要改名叫胡如非时,还说要跟人生个私生子。天哪!锦珍姐姐这个猪头不会把这些都跟道学先生学舌了吧?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这个家伙不会主动找她的。真是羞死人了,爱爱的脸顷刻发烧滚烫起来,她连忙用手搓脸,试图把涨得紧绷绷的皮肤放松下来。
“她觉得你好像受了什么比较大的刺激,思维出了毛病,她都急哭了你知道吗?她吃不好,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那不是相思病的症状吗?急火攻心也这样吗?”
“你严肃点行不?”
“我一直很严肃呀?只不过您看不见。您是心疼她呢?还是担心我?如果您是心疼她,那就不用了,她是庸人自扰,活该。如果您是担心我呢?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我现在思维很正常,正常得我自己都惊讶。”爱爱说完就挂了电话。
晚上,和刘瑜珩从训练馆出来,已经快八点了。刘瑜珩去停车棚骑电动车,她先出了门。她习惯的低着头看着脚尖,俊站在大门边的梧桐树下她都没看见。
“出来了。”
爱爱一惊,接着笑了。虽然说过要见面,但是见到他时还是有些意外和高兴。“你怎么在这儿?晚上不上自习吗?”
“你说呢?”
“找我的?”
“你说呢?”
“还叫我说呀?这里是公安局,依我说你是来投案自首。”爱爱咯咯地笑。
“没正经。”俊也被逗乐了,苦笑一下。
“古逸宁。”他俩没走几步,刘瑜珩骑车过来停在爱爱旁边。她歪着头斜着眼盯着爱爱,“说,什么情况?”
“哦,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同事刘瑜珩,我跟你提起过的。”
“你跟他提起过我?为什么?”
“我说每天和一个叫刘瑜珩的美女在一起做运动,可开心了。”
“骗人。”
“她说你们经常一起练跆拳道、打乒乓球。”俊看了刘瑜珩一眼说。
“没绐你吧?他是我姐姐的侄儿,是一中的老师,从前教我政治的。”
“他这么年轻还是你老师?”
“他年轻吗,是天太黑你没凑近了看吧?其实一脸褶子了。他要给他娃子上户口,跟我咨询该带那些证件。”
“哦,那打个电话一问不就行了?”
“是碰巧遇上了。”
“哦,都有娃子了?我还以为你背着我交男朋友了咧,原来是你姐姐的侄儿。欸,你姐姐的侄儿不就是你的侄儿吗?”
“因为A=B、B=C、所以A=C?亲戚关系是可以用数学公式套的吗?”
“哦,我知道了,是你姐姐婆家的侄儿。是你表达意思不准确,你应该说是你姐夫的侄儿。”
“这么说怪我啰?”
“不然呢?我走啦,拜拜。”
“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吧你。”爱爱冲着刘瑜珩的背影叫。“她漂亮吧?”
“你是越来越能胡说了。”
“你以为我愿意呀?活得这么尴尬,不学会胡说八道怎么行?再说我姓胡咧,胡说应该是我的本能。胡如非是我姐姐跟你说的?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
“不好听。”
“我觉得挺好听的呀?起码比古逸宁好听,也顺口。我姐姐就是多事,我不过是心情不好,就信口开河地跟她瞎说几句过过嘴瘾,哪晓得她那么脆弱,经不起一点吓唬。她都跟你胡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我跟有妇之夫相好了?还想给人家生个娃子自己偷偷养着?”
“你是不是真的有那种想法和冲动?”
“关你什么事?我得了癌症,要死了,你能抛妻弃子来管我吗?不能吧?那你管这个闲事做什么呢?”
“你是不是不胡说八道就不会说话了?”俊怒气冲冲。
“我一向就这样呀。都说是过嘴瘾啦,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先生,你是我的德育先生吔,别人不相信我我无所谓,你不相信我我会很失望的你知道吗?你怀疑我思想道德有问题就等于怀疑你的教学水平有问题知道吗?我是你一手教育出来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有辱师门的事情?即便那天我想犯浑犯贱做个破坏他人家庭和幸福的坏女人,你说我最想破坏的是谁的家庭?动动你的脚趾头想想,怎么可能轮得到旁人?”爱爱压低了声音气愤地说。
“喂,看那两口子好像在吵架。”
“真他妈身在福中不知福,找那么漂亮的美女不懂得珍惜,把美女气成那样。”
“老子要是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老子一定把她捧在手心里,天天哄她开心。”
几个打扮异样的年轻小伙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旁若无人地议论。
“他们眼睛甩圈了吗?哪只眼睛看我和你像两口子?以后没事别出现在我旁边,莫让那些眼神不好的人误会。”
“嫌我配不上你?”大概是爱爱的话让俊的担心少了些,俊笑了,脸上的严肃一扫而光。
一辆小汽车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车窗玻璃慢慢滑下去,露出了侯威恭敬的笑脸。“才回去吗?”
“嗯。”爱爱走到车门边。“你怎么也这么晚?”
“有个案子很棘手,开了个会刚结束。旁边那个小伙子挺不错的,男朋友吗?”侯威笑着低声问。
“他吗?”爱爱指指俊。“嗐,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人家早有美妻娇儿了。他是我姐姐的侄儿。”
“你姐姐的侄儿?不是你的侄儿?”
“不是,我姐姐是我爸爸从前的亡妻生的,一出世她妈妈就不在了,我姐姐是他们家养大的。”
“懂了。有事?”
“没什么事,我姐姐时不时的命令他对我进行思想教育。这不又让他来训导我。”
“不是你姐姐的侄儿吗?论起来不也是晚辈?他怎么敢训你?”
“他有名无份,还是正儿八经的老师,都教了我十几年德育了?”爱爱说着哈哈地笑了。
“教了你十几年?他有那么老吗?你那火爆脾气就他传授的?”侯威也笑,冲几步外俊招了招手打招呼。俊出于礼貌也地冲他点了一下头。
“你这么说他可要喊冤了。我的火爆是与生俱来的,他教的是行为道德规范。”
“难得听见你耍贫嘴咧。我走了,你早点回去,晚上走路注意安全,少管闲事,莫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有多么厉害。”
“我知道。”
侯威的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是不是比你帅?”
“你这么认为?”
“怎么?你还不认同?这就是旁人为我臆造的绯闻男朋友。我蛮感谢那些人的,让我跟这么英俊优秀的人传绯闻,而不是张胡子、李跛子、王大麻子,感觉还挺好的。为什么不发言?不想对我进行批评再教育了?”
“你让我说什么?看得出来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但是,人家好像对你根本没那种意思。”
“哇,这个都能看出来?不愧是名校出来的教书先生。师范大学里心里学是必修课吗?还是你太婆那个老人精教过你相面术?那你看看我对他有那个意思没?”
“我回学校了,懒得和你胡扯。”
“不行,不说清楚不让走。”爱爱挡住俊的去路。
“胡搅蛮缠,早点回去吧?”俊的声音温和起来,让爱爱觉得充满了柔情蜜意。
“害怕了?嘻嘻,还记得学校那句老掉牙的口号吗?今天我以校为荣,明天校以我为荣。我把它改了,今天我以师为荣,明天师以我为荣。你记好了,你是我的德育先生,我绝不会给你脸上抹黑的。走了。”爱爱笑着转过身,顿时泪流满面。
“胡说什么呢?谁要以你为荣?只想你好好的,开心就好。”
爱爱听到俊的话里又充满了怒气,她加快脚步走了,她不想俊知道她又哭了。即便现在他不爱她了,他还是时时刻刻担心她的。如果他不是姐姐的侄儿,如果自己不是爸爸生的,那该多好?他肯定会娶她的。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和她还有认识的机会吗?老天真是捉弄人,既然不想让他们有结果为什么非要让他们相识?这么远看不清脸上的泪水和表情了吧?她回过头去想再看一眼他。俊还是纹丝不动站在原处看着她,见她回头扯了左嘴角冲她笑一下。爱爱把手举在胸前摇了摇,俊也同样地姿势摇了摇手。两人都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