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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等你救命 ...

  •   八月秋闱,齐覃拔得头筹,成为近五十年来最年轻的解元,虞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虞寸心甚至被人打趣为“状元娘子”。齐虞两家早已换过庚帖,两人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虞二夫人做主请齐覃游湖赏菊。

      虞寸心对齐覃颇为满意,对于母亲的决定很是高兴。秋高气爽,金菊飘香,虞寸心在画舫上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未婚夫,小厮和侍女都识相地躲了出去,只留他们两人在里面。互相寒暄了几句后,虞寸心毫不避讳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眼里带了些打量。

      齐覃是守礼的君子,被她这样看着,不由得有些羞赧,温声道:“虞小姐,我可是仪表不洁,冒犯了你?”

      “没有,”虞寸心摇了摇头,问道:“齐公子,你会凫水吗?”

      齐覃有些惊讶,老实答道:“齐覃年少入学,习得六艺,却不曾学过凫水。”事实上,除了船夫水手,苏州城中最普通的人家也没有哪个男子学凫水的。

      “哦。”虞寸心有些失望,莫非梦中那人真不是齐覃?

      自真君殿求香回来之后,虞寸心经常做一个梦,梦中她与一男子出海同游,那男子看不清面貌,但身形伟岸,一头长发披在身后,俊逸缥缈。虞寸心平生接触到的外男也只有齐覃一个,她以为看不清面貌是因为太久不见忘了齐覃的模样,梦中那人与她颇为亲密,如果不是齐覃,还能是谁?

      因此再见齐覃,她不由得比较起来:齐覃在男子中已经算高了,却不如那人,而且他身形清瘦,实在算不得伟岸,最要紧的是——梦中那人曾与她一起在海水中游荡,是极为熟悉水性的,无论哪一点,齐覃都与他无半分相似。

      虞寸心不由得有些心虚,她已经定亲,却还做这样的梦,实在是不该。

      齐覃见她面色有异,忙问道:“虞小姐,你是有什么东西遗失在湖中了吗?我寻人来帮你找罢。”

      “没有没有,刚刚只是一句玩笑话,齐公子勿怪。”虞寸心朝他露出个笑脸,她本就生得美,此时一笑,艳若春晓之花,就连舫角怒放的粉菊都被她比得黯然失色,齐覃不由得看呆了。

      虞寸心收了心绪,又问起书院中的趣事,这是齐覃熟悉的话题,两人立刻热络地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太阳偏西,外面侍女进来提醒时辰,虞寸心起身欲上岸,齐覃仍依依不舍。

      “虞小姐,寸心,我表字云涧,你唤我云涧吧。”他几乎忘了往日风度,眼睛牢牢盯她的发髻上,目眩神迷。

      “嗯,天色渐晚,寸心告辞。”虞寸心在侍女搀扶下出了画舫,岸边早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等着。

      等上了车,虞寸心侧身靠在软枕上,觉得有些疲累。齐覃,齐覃,她的夫君,就是这样的人吗?齐覃没有哪里不好,他学富五车,谈吐不凡又一表人才,无论从哪里看,都是难得的佳婿,可她的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她想要如梦中那般的......虞寸心捏了捏眉心,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十月,虞青菱出阁,嫁去京城,后来随夫君去楚地就职,她给虞寸心的信中,提及了楚地的风土人情,言语之间颇为惬意潇洒,就像她从前说的,嫁为人妇会自由的多。虞寸心捏着她的信,对婚后生活又燃起了几分期待。

      次年春闱放榜,齐覃被今上点为状元,整个苏州城都洋溢着喜悦的氛围,苏州又出状元郎,当地百姓与有荣焉——只除了虞府。

      “我的心儿,好苦的命啊......都是娘害了你,是娘不好......”虞二夫人抱着女儿哭得直不起腰来,虞寸心抱着她不住安抚,心中怒意烧的四肢百骸都疼了。屋外站着成群的俾仆,都伸长了脑袋想往里看,被虞寸心的婢女隐秋一个个凶了回去。

      虞寸心看着地上字迹缭乱的信纸,只觉得心烦意乱,还好隐秋性子强硬,要是此时放人进来吵闹,她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破坏的冲动。

      一刻钟前,母亲拿了哥哥寄回来的家信与她同读,彼时母亲满面红光,笑盈盈地埋怨着:“你哥哥定是说的齐覃中状元的事,他也不想想,那官府差役不比他快?等他送了信来,咱们贺礼都来不及备!”

      撕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一页,虞二夫人看了一眼,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虞寸心也看清那纸上所言:齐覃竖子无信,另取宰相之女,母亲保重,多多劝慰妹妹,儿不日速归。

      齐覃竟然被当朝宰相看中,招他做乘龙快婿!

      母亲呜呜地哭了起来,虞寸心强打起精神,让众俾出去,并吩咐隐秋守住门,谁都不许放进来。

      虞二夫人哭了半响,见女儿一滴眼泪也无,更是心如刀割,搂着她不住地责怪自己瞎了眼。却不知虞寸心并不伤心,她只是恼怒,齐覃此举让虞家沦为笑柄,让母亲伤心难过,更重要的是,让她期待了这么久的愿望落空!

      若是此时齐覃在眼前,虞寸心定要拿起多宝阁上的玉瓶狠狠砸他脑袋,可惜齐覃此时正在长安城春风得意,离她千里之遥。

      不过一日,虞寸心从人人艳羡的状元娘子变成了弃妇,虞家兄姐各个气愤难当,虞寸心却在最初的恼怒后,平静了下来,她对齐覃本就无男女之情,如今看清他的真面目,更觉得不值得为他烦忧。

      半月后,流言渐熄,齐覃回到苏州,连家门都没入,直接到了虞府。他是状元郎,又是宰相贵婿,此举引来不少人围观,虞府不放他进去,他竟在门口长跪不起。

      不多时,整个苏州城的人都知道了,齐状元不愿做背信弃义之人,又难却宰相盛情,特归乡求娶虞寸心,还说宰相之女王小姐温婉大度,愿与虞寸心姐妹相称。一时之间,虞寸心竟成了不识相的那个人。

      虞寸心知道他打的主意后,急火攻心,当即抄起手边的茶壶,疾步往门外走去——她要砸烂齐覃的狗头!谁料还未至门前时被人拦住,挣扎之中被碎瓷片伤了手,那血滴在胸前宝珠上,瞬间被吞没了,吵嚷间,无人注意这一异象,虞寸心只觉得胸口一阵灼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虞寸心,或者说敖寸心,望着帐顶哎哎叹气,那宝珠是她龙珠所化,沾了她的血,瞬间活跃起来,气息涌动之中,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她恢复记忆了。

      敖寸心躺在床上,心中瞬间闪过千万种思绪。半响,她拿起那颗嵌在璎珞中的宝珠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异状,又伸手掐了个法决,还是没有动静,敖寸心不由得又长叹一声,她恢复了记忆,却没有恢复法力,右手上的阵阵疼痛提醒她现在她就是个普通的凡人——还是非常脆弱的那一种。

      上辈子她才活到五岁,就成了鬼,那时没怎么在意过这颗宝珠,如今她凡人之躯,天天把龙珠带在身上,她真的有点慌。人没了大不了再做几十年鬼,龙珠没了,她可就真没了。

      “小姐,您醒了?藏冬,快叫大夫来,再去把夫人喊来,小姐醒了!”一个圆脸的婢女站在她床前,眼中含泪,敖寸心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隐秋。

      “隐秋?我没事了,你不要哭。”

      “小姐,呜呜呜呜”听她说了这句,本来只是湿了眼眶的婢女瞬间哭出了声。

      敖寸心知道她担心自己,可她刚醒来,还有许多事是混沌的,比如那个导致她苏醒的罪魁祸首,是否还赖在门前。

      “隐秋,那个,齐公子他现在在哪儿?”

      听到这个名字,隐秋哭声暂止,眼里露出恨色,哽咽道:“他被太守请走了,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齐公子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您可千万别再想了!”

      敖寸心听她说这个,又是一阵头痛。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阵香风袭来,数个仆俾拥簇着三个妇人进来了,那是她这一世的娘亲、伯母和叔母。

      敖寸心花了足足半个月,才让虞家人相信,她对齐覃另娶他人的事是真的不在乎,此事了了,她还有两桩心事:一是她需要尽快离开虞家,人间父母对她虽好,却远不及做龙女的时光漫长,西海龙宫中的才是她真正的父母,在这里呆久了,到离别时又要徒增伤感;二是她这龙珠,可不敢再这么大喇喇地戴着了,需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这两桩事于她而言都难得很,她左思右想找不到好办法。

      又一日,虞家四妹见她身体康复,约她出去上香散心。这倒点醒了她,她终于找到了解决两桩难题的办法,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能一次解决。

      虞四妹还在念叨着劝词:“真君殿威风气派,很灵验的,我们上完香,还可以去太湖游玩......”

      敖寸心眼里闪着笑意打断她:“四妹,咱们不去真君殿,去龙王庙!”

      “啊?真君殿很灵验的,真不去么?等等,苏州哪里有龙王庙?”

      “有的,你听我说,我前日里做了一个梦......”

      就这样,敖寸心和虞四妹,带着大堆的贡品和香烛,前往城郊的龙王庙。那庙宇年久失修,眼看就要垮塌了,虞四妹看着眼前要拜的“庙”,满眼惊愕。

      龙王庙是求神拜雨的地方,苏州雨水充沛,地势又平缓,自然没有求雨或祛水灾的需要,龙王庙早没了香火。敖寸心到了此处,也不跪拜,亲自将贡品香烛摆好,心中祈愿:“四姐四姐,你可千万要享用我的供奉啊,寸心等你救命!”

      自此,敖寸心每旬都来龙王庙上香,甚至说动父亲请工匠将庙修缮一新,如此几个月之后,敖寸心终于等到了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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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等你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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