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叹[戬心]》瑰玫叶

22、故地重游

　　三十三炷天香为引，直达三十三重天上真君神殿，这是上一世轮回时，杨戬教她的，若非必要，敖寸心不会主动找他。

　　殿内原本还有些香客，杨戬来了之后，直接将她拉入了另一个境界，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他们两个人。

　　距离上次一别，已过了近二十年，敖寸心久不见他，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万年不变的法衣，脸上是万年不变的生冷表情。曾经的杨戬在凡间时，跟梅山兄弟四处围猎降妖，多少还有几分欢颜，自入了天庭，愈发冷漠了。

　　可见司法天神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而她此行，又要给他带来一个大麻烦。想到这里，敖寸心不由得叹息一声。

　　“何事为难？”杨戬清冷的声音响起。

　　敖寸心敛了神色，回道：“真君，我在凡间游历时，遇到了一桩怪事，或将危及三界……”

　　她将近日梳理的信息一一告知，说人间有女子一体双魂，似是被异魂强夺了身躯，末了加了句，据她所知，异魂夺体一事并不止这一桩。

　　她并没有说起自身遭遇，一则这事与他二人做夫妻时有关，此时说来，好似抱怨；二来，如果杨戬不信她，那她情何以堪？

　　杨戬听罢，果然神色更冷，凛声道：“听你所言，似是夺舍？自天界建立以来，凡夺舍的修道者，不论仙凡妖魔，必将得而诛之，你且说来，那人在何处？”

　　果然如她所料，她笃定杨戬会管此事，也是因为这事与杀人夺舍太过相似，无论哪一代天条上，夺舍都是重罪。

　　“是长安城中谢府夫人，我与谢公子有几分交情，真君，请勿伤他。”

　　杨戬闻言，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你随我一起去查处。”

　　“嗯？”

　　杨戬在凡间处理公务，不过几息就能将人带走，带上她，速度不止慢了半点。

　　有杨戬出马，进谢府当真如入无人之境。好在此时刚过卯时，谢舒祈与赵霁具在府中。

　　谢舒祈看见敖寸心时，还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与她商量：“道长，此时实在不便，可否改日再叙？”

　　敖寸心还未开口解释，身边杨戬已经牢牢盯住了赵霁。赵霁原本要吵闹撒泼，被他一看，吓得禁了声。

　　杨戬额间第三只眼缓缓张开，金光泻出，照在赵霁身上，透过肉身直击魂魄，赵霁原本愤愤的表情，忽然化作惊恐，脱口吼道：“这是什么东西？有bug吗？”

　　“大胆妖孽！”杨戬大喝一声，挥手召出捆仙绳，将赵霁缚住，谢舒祈哪能眼看着夫人受苦，不顾危险扑了上去。

　　“你是何人？要对我夫人做什么？”

　　“杨戬！”

　　杨戬不欲与凡人争执，看在敖寸心面子上，大手一挥，将他们一起带上了天庭。

　　不过瞬息，敖寸心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到了个熟悉的院子，只是多了不少侍官神仆来往。

　　“二爷！”

　　“主人！”

　　哮天犬和梅山兄弟从大殿里出来，面色各异。
　　“二爷，事情商议到关键，您这是……啊，三公主！”

　　“三公主……”

　　几人看见敖寸心，瞬间噤声低头，斜眼去看，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和惊恐。

　　“老大，将此人关入暗狱，其他人跟我进议事堂。”杨戬很快吩咐下去，又看了看敖寸心，“你可随意找个地方休憩，等我出来。”

　　“嗯。”

　　敖寸心本来想让他送自己下去，看他神色匆忙，也就没有开口。

　　杨戬等人离开，敖寸心正准备到处逛逛，看看这里的变化，就听见一声熟悉的狗叫声：

　　“汪，汪呜——”一只白色大狗朝她扑了过来。

　　“大白？”

　　“汪，主人！”大白狗化作一个白衣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还一直往她怀里蹭。

　　敖寸心摸了摸他的头，等他蹭够了，问他：“你怎么到天庭了？还学会了化形？”

　　“是哮天爷爷带我上来的，嗯，还有二爷，教我法术，主人，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了！”

　　大约是吃了百兽丹的缘故，前世敖寸心寿尽时，大白还活着，她一直以为它还被人养着，没想到被杨戬带上了真君神殿。

　　“呜，道长？我们这是在哪儿？我夫人呢？！”脚边一个声音响起，敖寸心这才想起来，谢舒祈也被带上天庭了，而且在上天的过程中晕过去了。

　　大白警惕地看着他，发出呲呲声，将谢舒祈吓得后退了几步。

　　“大白，别凶他。”敖寸心摸摸大白的头，伸手将谢舒祈拉了起来。

　　“谢公子，我们现在在真君神殿，我已经将贵夫人的事禀报给二郎神，他会彻查此事，为尊夫人讨回公道。”

　　“真君神殿？”

　　“是，我们现在在天庭。”

　　“二郎神？”

　　“不错。”

　　“那，我夫人呢？”

　　“被带走调查了，谢公子你放心，二郎神向来秉公执法，等处置了妖孽，尊夫人就能恢复如常了。”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

　　谢舒祈一时难以相信目前的状况，魂不守舍地东张西望，敖寸心只能找了个神侍带他去休息，她自己则带着大白故地重游。

　　大白久不见主人，兴奋地现出原形围着她转。

　　“大白，变成人身，我有话问你。”

　　“哦！”

　　“你是什么时候化形的？”

　　“主人下葬的时候，二爷和哮天爷爷来找我，二爷在我额头上点了下，我就能化形了，”大白形如人类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智也是，“二爷还教了我法术，不过我学得不好，化形不能坚持太久。”

　　杨戬知道她上一世何时寿终的并不稀奇，毕竟他还去地府给她宣过旨，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杨戬还去了她的葬礼……感觉有点怪怪的。

　　“二爷说我好好学法术，就能见到主人，二爷果然没有骗我！”大白兴奋地说。

　　敖寸心又问了关于真君神殿内务的事，她一眼就看出，这是当年她曾生活了千年的灌江口杨府，没想到杨戬竟然整个搬到天上了。他虽然内敛隐忍，却是天底下最重情重义之人，父母兄长仙去一千多年，他便用这种方式永远铭记。敖寸心心中生出分感慨，又问起其他事宜。

　　可惜大白虽然化了人形，脑子却还是那颗狗脑，他只知在这里二爷是主子，哮天爷爷是二主子，其他一概不知。逛了了一会儿，敖寸心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沮丧，毕竟她问这些也不过是随口聊聊。

　　“对了，二爷是否常常望月？”

　　“什么是‘望月’？”

　　“……没什么，你听错了。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住处。”

　　大白就住在哮天犬隔壁，陈设与哮天犬的一般无二，想来也是，杨戬也不至于苛待一只狗。哮天犬的房门紧闭，敖寸心怀疑他这屋子从来没狗住过，毕竟他最喜欢睡在杨戬床边的脚踏上……

　　逛了一圈，敖寸心发现这真君神殿除了多了些神侍神官的住处和办事处，其他的都一如当年。就连后山那片桃林，也不曾变过。

　　大白有些累了，又变回了狗。敖寸心走进桃林之中，闻着阵阵熟悉的花香，觉得分外畅快。再往前走，一枝低垂的桃花碰到了她的肩膀，便伸手摘下了那枝桃花。

　　“你是哪个宫里的女侍？好不懂规矩，竟敢随意攀折我们殿中桃花！”一声娇喝从前方响起，敖寸心抬眼去看，就见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女子怒目瞪着她。

　　敖寸心还未出声，大白感受到恶意，挡在敖寸心前面，炸毛低吼。

　　敖寸心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住它，轻声道：“抱歉，我这就离开。”

　　“站住！”那女子不依不饶，“把你手里的花留下，我们真君殿的东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的。”
　　敖寸心眉头一跳，她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此时也懒怠再忍，挑眉看向她：“我便拿走了，你又能怎么样？”

　　“你——你身上还带着凡人的气息，莫非是飞升不久？刚刚成仙便如此狂妄，等我禀报真君，看他不罚你下凡，再做回那尘根不洁的凡人！”

　　敖寸心听了这句，心头一动，问道：“真君很听你的话么？”

　　“我……真君最是公道，他若知你所为，你以为你逃得掉？”

　　要命，听她这口气，似乎与杨戬关系匪浅，也是，她刚刚逛了一圈，神官神侍皆按品级着装，只有这个女子穿着家常衣裙，又将这桃林视为己物，自然是特殊的。没想到啊，杨戬竟然闷声不响地藏了娇，真是不可貌相。

　　敖寸心忽然有几分倦怠，不欲再争执，将桃花放下一边的石桌上，准备退出去，却不料杨戬忽然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