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叹[戬心]》瑰玫叶

18、下凡报恩

　　余三看了画像之后战战兢兢，连连摇头，就差直接说我知道这小公子的去向了。

　　敖寸心佯装发怒，举起空碗往桌上一拍：“大胆鱼妖，这岳家小公子是不是被你残害了？我这就替天行道！”

　　“仙姑饶命啊！”余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我余三自来到汴州，每日起早贪黑，就为了挣个糊口钱，指望将来把父母弟妹接来城里开开眼界，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啊！”

　　“那小公子呢？”

　　“他，他是被五灵仙子带走的，五灵仙子施了法，凡人看不见，我却瞧见了。”

　　“五灵仙子？有仙子下凡了？”

　　“呃，五灵仙子本体是一只黑猫，她在汴州一带法力最为高深，喜欢小妖尊称她为仙子。”余三抖着嘴供出了犯人，又怕被报复，恳求道：“求仙姑不要说是我说的！”

　　“我不会的，听你这意思，汴州有很多妖？天庭不管么？”

　　“我不知道，我是三年前到的汴州，那时这里就有很多妖了，不过从来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来。”

　　“好了，带我去找五灵仙子吧。”

　　“仙姑饶命啊！”

　　“不去你现在就会没命。”

　　“......”

　　余三垂头丧气地在前面带路，满心悲戚，五灵仙子法力高强，这位云离道长也不知打不打的过，要是打不过，他一定会被五灵仙子做成烤鱼。

　　敖寸心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心里思索着余三说的话。她是半月前才到汴州，对此地了解有限，不过也曾听闻汴州人口逾百万，有大小佛寺四百余座，时人礼佛者多，怎么会有这么多妖精栖居在这里？

　　天将亮时，二人终于到了城门口。

　　入城后，余三径直要往卖鱼的街市走去，被敖寸心拦住了，找了间客店休息，进房时还警告了余三一句：“那水你喝了应该知道我的本事，你要敢跑，老家的父母亲人恐怕就要代你受过了。”
　　余三苦着脸发誓说绝无此意。

　　太阳西斜，敖寸心终于休息好了，她下楼时看见余三坐在大堂里打瞌睡，身前的桌子上摆了厚厚一摞茶碗，大约是喝了水的。

　　“余三，怎么不上楼去休息？”

　　“小的不敢，仙姑，咱们现在启程去找五灵仙子？”

　　“你不是很怕她么？怎么突然这么积极？”敖寸心不由好奇他的变化。

　　余三苦涩道：“我那鱼摊三天没有开张了，不知要流失多少主顾，汴京寸土寸金，将来接我老娘来，总不能让他们没处歇脚吧。”

　　“你倒是有孝心，不过，”敖寸心上下打量他一番，奇道：“你卖鱼，不会有物伤其类之感吗？”

　　“它们是未生灵智的河鱼，我是化了形的海鱼，怎么能算同类？凡人吃猴脑也没想着不忍呢。”

　　“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敖寸心点点头道，“走，我们先去坊市买些东西。”

　　五灵的藏身之处也不难找，她占据了城北一间破落道观，驱使几个小妖化作道童，在观里做些洒扫工作，平日里也鲜少有香客来，五灵在此盘踞了十来年，一直无人察觉。

　　敖寸心到时，道观大门紧闭，余三很有眼色地上前去扣门。

　　不多时，有个十来岁的小童开门，小小圆脸上满是不耐烦：“闭观了闭观了，都什么时辰了，明日请赶早！”

　　“小狸猫，我要找你们主人，让我进去吧。”

　　那小童见她识出自己真身，满眼惊骇，强撑着要关门，被敖寸心伸手一推，反倒跌倒在地上，现出原形，果然是一只黑黄相间的狸花猫。

　　“喵~”小狸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张嘴发出一声尖叫，蹿进里屋，把后面余三吓得一抖。

　　敖寸心没想到它这么不禁吓，倒有几分欺负小宠的赧意。她抬脚进门，才跨过门槛，就听见一声轻呵：“何人敢伤我徒子徒孙？”

　　紧接着，一阵黑色妖气袭来，敖寸心转动手中玉笛，挡了回去。黑雾散去，一个身材灵巧，面目俏丽可爱的年轻女子现出身来，脸上带着愠怒。

　　敖寸心看见她眉心红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了——原来是遇见熟人了。

　　“哪里来的臭道士？看在你带了贺礼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不死，滚吧！”她看了敖寸心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余三身上，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欣喜。

　　余三吓得瑟瑟发抖：“仙姑......”猫爱吃鱼，他听五灵这么说，便以为敖寸心框他来是要送给五灵的，不由得万念俱灰。

　　“轻灵，你强掳幼童，为祸人间，百花仙子可知道你的行径？”

　　这五灵仙子是天上百花仙子的仙宠，敖寸心不喜欢嫦娥，百花仙子与嫦娥是密友，曾经也是她眼中钉，她与百花仙子起冲突时，曾见过几次这灵宠。此时在凡间遇见，还有些意外。

　　五灵下凡后不敢用本名，此时被人道破身份，瞬间变了脸色，朝敖寸心下跪行礼：“仙长息怒，轻灵不敢造次，此番所为，是为了下凡报恩......”

　　五灵将敖寸心二人请至内间，细说缘由。

　　原来五灵千年前是凡间的一只白色狸花猫，有一回在山间玩耍，不慎掉进猎网，被岳家小公子岳如潮前世搭救。后来她遇了仙缘，被百花仙子收为仙宠带上天庭，从此脱离凡体。只是她寿命有限，百花仙子疼她，送她下界历劫，提升修为。

　　她这劫数，就是要报岳如潮千年前的救命之恩。

　　敖寸心听她此言，信了大半，又问道：“那岳如潮不到十岁，你如何报恩？”

　　轻灵眼睛微微张大，脆声道：“仙长莫非也和那些迂腐之人想的一样，认为报恩就是要以身相许？我家仙子曾说过，近万年来，下凡报恩的神仙不知凡几，但凡是以身相许的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她特请司命星君挑了好时辰送我下来，就是我跑得太快了，来早了些，那是恩人还未降生呢，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敖寸心面色古怪，因为她听到下凡报恩的第一想法还真是以身相许，她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做的，挟恩图报，一心要杨戬娶她.......

　　此时听了五灵的话不禁感慨，她枉活了两千多年，见解竟还比不上一只小狸猫。

　　“你说的不错，但我今日还是得带他回去，他家人都很焦急，你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五灵秀眉微皱，咬牙道：“是他自己不愿回去，我带仙长去看吧。”

　　敖寸心点头，起身时见余三缩成一团躲在她身后，有些不忍，温声道：“余三，今日多谢你了，你回去吧。”

　　余三听罢，忙不迭地跑了，呆在五灵身边，他总有一种会被生吃的错觉，腿都抖软了。

　　五灵眼见食物溜走了，虽然有些不舍，但到底不敢造次，又问道：“仙长是哪座殿里的？怎么也到了凡间？”

　　“我到凡间是为历劫，如今道号云离。”五灵没有认出她，她自然不会自报家门，算起来她和百花仙子结怨还是在嫁给杨戬之前，那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怕杨戬被抢走，气焰嚣张，得罪了不仙子。后来嫁给杨戬，终日困在杨府，就只让杨戬一家受罪了。

　　五灵见她不愿透露在天庭的尊号，也不多问，带着敖寸心去见岳如潮。

　　这座道观外表看着破落，里面倒是别有洞天，敖寸心跟着轻灵往里间走时，看到了不少蕴含妖力的走兽，它们大约都是能化形的，只是如今在家中，就以最自然的姿态舒展着。

　　到最里面一间房，还未开门，敖寸心就听见男童的笑声，还有阵阵猫叫声。

　　五灵推开了门，就见房内铺了满地的软枕，一个男童穿着白色中衣，抱着一只猫逗弄，软枕上散落了许多连环画本，靠墙一处的桌子上摆满了干果蜜饯。

　　这男童正是岳如潮。他见五灵进来，抱着猫直接在软枕上爬到门口，仰头笑嘻嘻道：“五灵姐姐回来啦？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敖寸心看他做派，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号版纨绔公子，只觉得一言难尽。

　　岳如潮在房内埋头玩耍，好不快活，五灵和敖寸心退至外间，活了一千多年的狸猫深深叹息：“我问他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他实现，他说他的愿望就是离开岳家，吃喝玩乐快活此生。仙子说要恩人真心实意觉得愿望被满足了，我才算历劫成功，我按他意愿将他带到此处，无有不应，却始终没感应到天劫，仙长，我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