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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   ?

      0.

      “你……”他看着我,语气里含着些犹豫,“你相不相信多元宇宙?”

      “你说平行世界吗?”我抬头,把自己从检讨书里拔出来。

      “是的。”

      “不信。”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可以飞檐走壁、排山倒海。”

      “哈哈哈哈,很有趣的梦,所以这就是你半夜闯进教练房里把他揍了一顿的理由吗?”

      “别笑,我认真的。”

      “好吧好吧,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你梦到的那个真的是平行宇宙,那又怎么样呢?”

      “我梦里那个平行宇宙和我们的宇宙是相反的,而且他们的时间要快一些。”

      “哦——”我想了想,“这个世界的我是警察,那就有平行时空的我是罪犯?”

      “对,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虽然扉间总是说我不聪明,但我也能分得清梦和现实。斑,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

      “斑?”我有些不安,于是放下笔越过桌子去看他。

      “我刚才看到——”他猛然抬头,我仿佛看到他眼中有一道红光,他盯住我,欲言又止,神情像个精神患者。

      “什、什么?”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

      “平行时空的我救了个人。”他说。

      “这不是正常的吗,你是警察耶,以后救的人很多哦。”我松了口气。

      他没说话,那天晚上我们埋在“擅自殴打教官”而产生的检讨书里无法自拔。

      过了一个月,斑宣布放弃毕业,我目瞪口呆,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打了一架,挨了处分。

      但是这一次的检讨书只有我一个人写了,斑当晚就跑掉了。

      三天后,我看到了他的尸体。

      1.

      我进门的时候,扉间也在,他面前放着一桌子的资料,地上也是,这让整个房间都看起来十分混乱。白板没有被启用,反而被砸了个透心凉,我跨过这块可怜的板子,一屁股坐到我的兄弟身边。

      扉间的坐姿十分放荡不羁,和他精致的脸蛋、细致入微的性格完全不符合,我也五马长枪地坐着,等他先开口。

      “大哥。”过了整整两分钟,扉间才缓缓开口叫我。

      “什么?”

      “我要说的事,你绝对要听清楚。”

      “好。”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定定地盯着脚边废弃的资料纸,听到扉间那听起来有些像是机械般平静的声音,有一种心脏突然落地了的感觉。

      我从一个月前接到了“斑死亡了”的消息时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慌乱感,好像什么要来了,但是还没有来,这让我晚上都睡不好觉,这是以往都没有的经历——以前睡不好的是斑,我的睡眠质量通常很好。

      到现在,我终于落地了,因为扉间说斑没死。

      紧接着,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因为扉间说斑可能犯案了。

      扉间说,你可以去看看日斩教授的那具尸体,看起来真的充满了宇智波斑的风格。

      我的心脏仿佛都停跳了。

      第二天,我去了一趟停尸房,在一排一排的冷冻室前,我找到了那位死亡的教授的房间。这位教授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身边总是跟着一位脸色阴沉的学生,教授本人是教育界的一把手,这位学生倒是医学生物领域的鬼才,在学业界也很有名。

      这位学生在教授死亡那天也失踪了,不知道是否在教授死亡现场停留过。

      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掀开了白布。教授的脸上盖着另一层白布,胸口到腰腹有解刨过的疤,我的视线越过这几道疤,停留在死者的脖颈、侧腰和手腕。

      我在警校里别的没学明白,就打架学的好,斑也是一样,我们打架和别人最不同的一点,就是我们自己的打架风格强烈,即使教官曾经挨个纠正过最标准的姿势,我们也还是带上自己的小动作。

      日斩教授的尸体上这些小小的痕迹,我很熟悉,无论是扉间还是我都很多次给自己处理过这种痕迹。

      这是斑打人留下来的痕迹,他是杀死日斩教授的帮凶,或者他就是凶手。

      我的耳边嗡的一声,眼前天昏地转,闭眼的同时,耳边好像响起了斑的声音。

      ——“平行时空和我们这边是相反的。”

      ——“平行时空的我,救了个人。”

      2.

      认真来说,第一个和宇智波搭上关系的不是我,是我的弟弟扉间。

      国中的时候,扉间就是学生会的大将,辩论赛的一把手,科技研究小组的顶梁柱,比起我这个只有体能出众的白痴哥哥,扉间确实更有天赋,无论什么比赛,扉间能拿到优胜,也因此出名。

      但有一次辩论赛,扉间罕见地被隔壁中学的一个孩子压下去了,扉间所在的甲方辩论被那孩子的乙方辩论完全压倒,优胜从扉间的指缝溜走,到了那孩子手里。

      当然,执着于胜利什么的并不是扉间的性格,扉间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接下来的几个月,那孩子开始参加各种比赛,科研比赛、奥数比赛、辩论比赛……几乎次次都是优胜,很多次扉间也参加的时候,那孩子可以和扉间战个平手。

      紧接着,隔壁中学的学生会换了人,那孩子代表隔壁中学来与扉间的中学接洽,两个谁也不服谁的男孩子用一种怪异的表情交换了文件,然后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相互看不顺眼。

      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宇智波泉奈,他有个哥哥,叫宇智波斑。

      泉奈是个很双标的孩子,举个例子,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时,斑会给他点一份特色甜点,这份甜点里有一点点他喜欢的糯米和方糕,也有很多很多他不喜欢的塑料奶油,尽管他不喜欢,但他还是会很大声地赞美斑哥给他甜点吃。

      然而假如这份甜点是扉间给他端过来的,哪怕里面只有糯米和方糕,他也只会露出一个扭曲的嫌恶表情,然后把它推得远远的。

      这就是扉间直到高中毕业也没能改善与泉奈的关系的根本原因,超级可怜,泉奈和斑都不是会直言讨厌或者喜欢的类型,但兄弟俩只有对扉间一致表达了直白的厌恶。

      扉间和我抱怨了很多次,咬牙切齿地表示“谁要和他们搞好关系!”,但最后看到我、斑和泉奈都填了警校,他还是默不作声地改了志愿,和我一起走警校了。

      斑看到之后非常直白地说:“你比较适合医学,或者科研……反正不适合警察。”

      扉间磨了磨牙:“你管我报什么志愿。”

      实际上斑说的没错,四个人里真正适合走警察的,其实只有我和斑。泉奈和扉间是那种不去科研都是损失的人才,只是泉奈始终不想和他哥哥分开,就悄悄地一起填了警校,最后被录取的时候梗着脖子一脸死不悔改,气得斑冒烟。

      但斑不会打他弟弟,再怎么气也不会打,只会把我约出来喝酒,郁闷地在高中的时候违反了“未成年禁止饮酒”的法律

      “他应该去科技大学,再不济经济大学也好……”斑一杯酒下肚,神色在夜光里模糊不清,我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一阵一阵地在喉咙里翻腾,最后嘟囔了些我听不清楚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我喝多了,毕竟我喝酒的习惯就是别人喝一杯我喝一杯,要醉一起醉。

      我实在不明白和兄弟上同一所大学有什么不好,扉间把志愿改成警校的时候我欢欣鼓舞,就差蹦起来对全世界宣告我的弟弟离不开我。

      可是斑那天看起来太苦恼了,他甚至去问了教练可不可以退学,教练问他谁退学为什么退学,他又不说。他在想什么,泉奈也不明白,扉间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斑一定又是没有询问泉奈的意见就擅自做一些不被领情的努力了。

      报道那天,我和他在校门口打了一架,理由是斑试图划掉教练名单上的“泉奈”,还刻意关掉了泉奈的闹钟让他迟到,险些被开除。

      我不理解,我大受震撼,最后我和斑鼻青脸肿地滚进了刚刚翻新过的新校医室,成为了这一届第一个被校医关爱的学生,而且挨了教官这一届第一个处分。

      泉奈垂头丧气地坐在校医室里,看他哥哥给自己上药,他这时候才完全明白哥哥对于与他分开这件事的固执——但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固执。

      最后斑也没有解释这件事,就好像翻了篇过去了,但现在想想,我只想要问他一句话:“是不是因为平行时空的你一直和泉奈在一起?”

      没办法,问不到,斑的档案上写他死去了,扉间的笔记本上写他犯案了。

      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3.

      我听到带土这个名字,是在我已经成为了警局的局长之后,有一个银色头发的警员一直在唠叨他新收养的孩子,神色就像几年前他初当人父时一模一样。

      我当时还和他聊了几句,因为我觉得他很像我的老父亲,可能这就是有两个淘气的孩子的父亲通有的气质吧。

      但我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警员口中的“带土”,会成为我和扉间的一个目标。

      带土走丢的时候,扉间也看到了案件描述,眼神盯着那句“梦游症发作”看了好久,出神到无法自拔。他会有这个反应是我预料到的,因为我也有这种反应。

      泉奈也有梦游症,初中的时候就有,很多时候梦游斑都能给他摁回床上,有几次跑出家门也让扉间给找回来了。后来到警校住,他的梦游症几乎成了一种怪谈,吓得无数警校生黑眼圈频出。

      在警校上了半年,泉奈被迫退学了,这次不是斑的手脚,是教官判定泉奈的心理不过关——其实泉奈所有的心理测试都是满分,和他哥哥一样的,但教官还是辞退了他。

      教官的眼睛很准,泉奈没过几年查出了癌症,所谓的心理测试不过关,就是内脏癌变的一些压迫带来的心情不健康。斑那段时间心情变得十分糟糕,甚至一连请了三个月的假去陪泉奈。

      我和扉间也去看顾过泉奈,他看起来很不好,曾经和扉间针锋相对的犀利的孩子现在看起来十分瘦弱,神色平静,眼神在扉间的暗红色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又很快移开,像是不肯在扉间面前露出虚弱的样子。

      医生说他的梦游症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我劝斑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找一个能让泉奈更加轻松的方法,斑却说:泉奈会在梦游症里感到轻松,那就随他去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我看不懂的平静,我不懂梦游对于泉奈来说究竟是病还是一种放松的方式,也不明白斑为什么对于这件事如此放任,甚至在泉奈病死的前一天,斑还在满楼道地抓梦游的泉奈。

      泉奈病死时,癌细胞甚至扩散到眼部,什么也看不到了,斑一直陪着他,一步都没有离开。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斑坐在病房外面,一脸空白,泉奈在里面,脸上盖着白布。

      泉奈有三句话是留给我们的,第一句,斑哥要好好过,好好活;第二句,混蛋白毛做点自己喜欢的,别过的太委屈;第三句,柱间哥,长点脑子,想想问题,斑哥要交给你了。

      听起来着实不是什么好话,但这是泉奈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能说出来的最好听的话了。斑把这三句话转述给我和扉间的时候,脸色就像是在福尔马林里浸泡了十八个月一样惨白,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入学时的意气风发。

      泉奈下葬的那天,我、斑和扉间都睡在火葬场,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到有一个人站在火葬室外面一动不动,我喊了两声,他没有回头。我鸡皮疙瘩一阵狂起,想起各种鬼故事,于是从地上拾起几块石头砸过去,砸中了,但没反应。

      我过去一看,那是斑,他半闭着眼,穿着睡衣,呼吸匀称,而且一脸呆滞。

      他在梦游。

      梦游是巨大的心理压力引起的,泉奈患病这段时间斑确实压力很大,我无法对他说出“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之类的话,依照斑的性格,他一定会觉得我是在骂他。

      之后的生活就回归到警校去了,一样的训练,一样的学习,斑好像和泉奈走前没什么不同。但是我不止一次在晚上把他堵在宿舍里,防止他梦游跑出宿舍吓到别人,如果要教官看到了说不定还要去做心理测试。

      泉奈走后第七个月,有一天半夜,斑突然起床,我以为他在梦游,习以为常地把门关上,却没想到斑从窗户跳了出去,甚至跳之前还拿了外套——他这不是梦游,是清醒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他跳了出去,立刻飞身去穿衣服顺便拍醒扉间,我俩一前一后地追着斑跑出去,追到半路又看见斑闷头跑了回来,直接越过我们进了宿舍楼。紧接着我们就看到直奔我们而来的鼻青脸肿的教官,扉间推了我一把,我成了冤大头,礼尚往来,斑也被我供出来了。

      检讨书不是难事,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斑要大半夜去揍一顿教官,我们的谈话也在斑那句意义不明的“平行世界的我救了个人”后宣告结束。一个月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一众领导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斑撕掉了毕业证书和奖章,宣布自己并不会以警察实习生的身份毕业。

      我清楚的感受到,我和斑之间的距离在增大,我再也找不回当初四个人都在的时候那种肆意畅快、无话不谈的感觉了。

      等到扉间向法医方向头也不回地奔过去的时候,我看了眼宿舍四张空床,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间宿舍。

      我把钥匙还给教官,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像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和扉间一样。

      “梦游症发作,遇上人贩子,失踪了。”扉间一字一顿的念,突然放下档案,拿起失踪的小孩的照片。这张照片是朔茂带来的,照片里表情不虞的银发孩子和笑得傻乎乎的黑发孩子站在一起,朔茂在这里出镜了一根手指头。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那个黑发的孩子,突然说:“这孩子,和斑长得好像。”

      我们沉默了好一段时间,久到扉间的手指都僵硬了,他才说:“大哥,你是眼睛瞎了吗?”

      4.

      朔茂走之前,我去看过他,扉间也去了,因为带土失踪的案件被我们一起并入了连环杀人案,这是一种没有证据的纳入。尽管我说的时候扉间说我是胡闹,但他还是把档案放进去了,他是我的好弟弟。

      “局长。”朔茂看起来气色不错,眼神望着窗外,说起来快要到他的儿子来看他的时间了。他看向我们:“局长,带土的事,拜托你们多费些心……”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苍白的手指和抢茧,这次他住院就是因为旧枪伤复发,在大街上就突然倒下去了。

      “如果可以……”说到这里,朔茂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犹豫,“卡卡西,如果可以的话,带土的事也尽量让卡卡西参与进来吧。”

      “你就那么确定他会进警校?”扉间问他。

      “不,我是确定他不会进警校。”朔茂看起来脸色很臭,“我了解他,带土是梦游症丢的,琳也有些精神问题,他肯定要跑去当心理医生。”

      扉间面不改色地说:“好,我应了。”

      我瞥了眼扉间,说到梦游症的话,我不知道当初扉间在警校学解刨学之余研究犯罪心理学究竟有多少是因为那个跟他做对了快十年的少年,但我知道,假如不是泉奈死的时候扉间已经在警校呆了两年,无法更改大学,指不定扉间现在也是精神医学的大手。

      离开朔茂的房间时,有一个带着口罩的银发的少年靠在门边上,一双死鱼眼盯着手机打字,看我们出来了才慢悠悠地进去。

      我们擦肩而过,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朔茂了。

      与卡卡西倒是不少见,无论是葬礼上,还是警局里。就像朔茂说的那样,卡卡西没有往警校考,这让不少曾经看好卡卡西的警局前辈痛心疾首。我单方面地看着这个小孩在心理学上死磕,直到为了他法律上的兄弟又进了警局,跟着琳的弟弟一块看档案。

      卡卡西看档案有个特点,他会无意识地扶下巴,扉间也有这个习惯,当他们坐在一起研究案件的时候,两只银毛就会做出相同的动作,看着很搞笑。他们都是高学历理科男生,也都有一个不打不相识的黑发朋友,现在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做相同的动作,我忍不住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做纪念,结果被扉间骂“没个正形!”

      看档案的一个月后,我们发现了卡卡西的尸体。

      5.

      扉间接到尸体的时候表情很僵硬,我也很僵硬,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坐在床边,床上是面色狰狞的卡卡西。

      在卡卡西的床位旁边,还有一张床位。这张床位属于止水,那位卡卡西的后辈,之前卡卡西说过他处于失踪,失踪时的状态十分像是梦游症。

      止水的尸体是从水里被捞起来的,死状十分凄惨,不仅眼睛被挖去,而且身中四刀,根据扉间判断,只有最后一刀是真正的致命伤,也就是说前三刀完全是凶手的情绪化伤害。

      与止水相隔一天,年仅十三岁的犯罪嫌疑人鼬就被捞了起来,他是被一刀致命的,死相十分安详,嘴角甚至带有一丝笑意,按照胳膊弯曲程度,他死的时候似乎是抱着什么,扉间推测他是拥抱着止水死去的。

      凶器就在鼬的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不出意外按照比对,这把刀结束了两个人的生命。

      最诡异的事就是,止水和鼬的死亡时间被推测为同一时间,但那个时间,卡卡西曾说过他和止水吃过饭。

      “好,时间对不上了。”扉间阴着脸,把白布盖在止水和鼬脸上。

      我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就想起了那张枸橘矢仓和其他人走出来的仿佛长着同一个大脑的轨迹图:“扉间,你说,这小孩叨叨的那个灵魂出窍,是真的吗?”

      “……”扉间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缓缓说,“我不否认世界上还有我们没见过的神奇的事……但是灵魂出窍,是不是太离奇了?”

      “那你觉得,鼬灵魂出窍占领止水的身体去和卡卡西吃饭,然后杀死止水并自杀,这个推测是正确的概率有多高?”我信口开河。

      “如果按照你的猜测继续想,那他们吃饭的时候至少应该有一个共犯看着鼬的身体,而且他们吃饭的时候止水应当没死,那他的灵魂何处安放?”扉间指出我的猜测中天方夜谭的地方。

      “……带土?斑?”我咽了咽口水。

      这回我们都没说话,我们好像摸到了这个案件的门路,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破案,大约也就是因为真相过于离奇,以至于没有人敢想象。

      那动机呢?假如犯人是带土和斑,那动机应当是什么?

      神使鬼差地,我突然说:“平行世界的我,救了个人。”

      “什么?”扉间没听懂。

      “我知道动机应是什么了。”

      6.

      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我期望我们都想错了,但斑的尸体早在三十年前就下了葬,我们也无处验证,只是如此一来,被通缉的人就多了,上到水之国大老板枸橘矢仓,下到路边小摊的老板娘,显然我们不能这样办事,于是我们选择挨个约谈。

      枸橘矢仓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家里有一个家庭主妇的老婆和一个在上高中的儿子,平常事物繁忙都睡在公司。被传唤来时,这位娃娃脸的大老板急匆匆地坐下,有些不安。

      “你……”问之前,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仪态,他的穿着和小动作看起来和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给他一杯茶,他用右手来接,这点倒是和斑相同。

      如果灵魂出窍是真的,那此刻斑应当不在这里,否则枸橘矢仓不可能表现出局促不安。

      “最近有发生什么让你感到疑惑的事情吗?”打开手稿看了眼扉间列出来的问题,我又合上手稿,自由发挥地选了一个比较平和的问题。

      “啊……”枸橘矢仓下意识摸了摸衣领,“硬要说的话,我儿子的梦游症好像传染给我了,这算不算?”

      枸橘矢仓的儿子的梦游症是从初中开始显现的,但并不是很严重,据说看过医生后有所好转。矢仓说他是在公司睡的,有些值夜班的属下说常看到他半夜起床看风景,还会吃宵夜和打电话,但他本人对此一点记忆也没有,所以怀疑最近自己在梦游。

      “这不是梦游症的症状。”我暗暗记下一笔,枸橘矢仓看起来完全不知道灵魂出窍和被占躯壳这件事,对于自己的诡异的行动轨迹也很少发觉,这听起来倒是有些阴谋的味道了。

      斑如果想要利用什么人,那肯定不会提前打招呼,就像随手拿出一件武器一样理所当然地就利用了,也不屑于事后解释。

      枸橘矢仓就好像斑手里比较趁手的武器,用完了还反复回来看一看。

      等到矢仓走了,我找来两个便衣警察:“你俩跟好他,看好了——”我右手张开,握了握,握的时候摁了摁关节,斑以前就很喜欢这么松松骨节,每次握拳都这么做。

      “假如枸橘矢仓下意识做出这种动作,你们就记录下他接下来做了什么,然后把他的行踪发送给我。”我说。

      扉间看着我布置,又说:“那其他相关者呢?刚才审问了一下,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拍了板:“都抓不现实,那就集中力量先去抓带土,鼬已经死了,带土就是知道的最多的那个嫌疑人。”

      接下来两天我都在关注枸橘矢仓,然后操办卡卡西、止水和鼬的葬礼,他们本来就没有其他亲属,又是无辜受害死去的,闻风而来的记者通通被我派人拦住,这群苍蝇太烦了。

      卡卡西的小学同学琳和她的弟弟来过一次,女孩有些神经质,看到卡卡西的尸体,哇的一声哭出来说:“我说过,你会杀人……但我没想到你会被他杀掉……”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寒毛直立,戳了把琳的弟弟:“嘶嘶,看好你姐,别让她出事。”

      “是,我知道。”琳的弟弟苦着脸,“卡卡西走的太猝不及防了……”

      忙的晕头转向,我甚至睡在办公室里,直到三天后扉间神色莫名地推开我的门,说:“你真该去看看霉运。”

      “什么?”我委屈地拉下脸,头上好像长蘑菇似的一片阴暗,“哥哥在很努力的工作诶,扉间不要诬陷我……”

      扉间深吸一口气:“好消息,抓到带土了。”

      “这不是好事嘛,你该劝我去买彩票!”

      “坏消息,这个带土心智相当于十二岁小孩。”

      “……啊?”我愣了,“难不成——”

      “对。”扉间叹了口气,掐了掐人中,“他的记忆里,只有十二岁晚上和卡卡西一起睡觉,然后一觉起来人就凭空长大了二十岁还坐在警察局被通缉了。”

      “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7.

      十二岁的带土真的很难搞,吃糖说男孩子不吃甜,但不给他又会觉得想要,坐了一会儿就想要卡卡西和琳,但现在谁也搞不出来一个卡卡西一个琳给他。

      “你们不会是拐卖小孩的吧?”毁了半边脸的男人用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幼稚的语气说,剩下的那只眼睛里满是怀疑,“还买了警察的衣服……准备的挺齐全?”

      “我们是正规警察。”泉顾问坐在他对面,随口回了一句。她坐在这里本意是判断一下带土的心理状态,让他降低警戒心的,但几乎一见面,她就可以判定带土的状态了。

      这是一个常规的人格分裂患者,目前观察到的人格有监控里面无表情的那个带土,和现在这个心理年龄十二岁的小带土,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攻击性强的人格所以特意给他上了束缚带,但显然他没什么挣脱的想法。

      大概是在十二岁的带土眼里,自己的力气很小,不足够挣脱束缚带。

      我和扉间进来的时候,泉顾问和带土的对话已经从“拐卖小孩”进行到“朔茂的工作”,马上要拐到“卡卡西和琳的学业”,也亏了是泉顾问来之前全面了解过带土的资料,不然很多问题都答不上来。

      带土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睛会瞪的很大,显出无知和天真,而目前有的监控上的带土基本都是很轻松地半眯着眼,显露出一些不屑或者搞怪的表情,这是区分他的两个人格的根本。

      我们站在单向玻璃外,终于听到泉顾问进入了正题:“那么带土,你认识宇智波斑吗?”

      带土似乎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有点耳熟……”

      泉顾问给我们使了一个眼色,扉间边记边说:“或许是人格分裂带来的一些记忆上的残留,另一个人格很可能接触过斑。”

      “不,我们应该大胆一点,指不定这个人格就是斑搞出来的呢?”扉间开始了他的偏见猜测。

      带土是个大马哈,想不起来就不想,还会打乱泉顾问的节奏。他急切地问:“卡卡西呢?琳呢?你们不会连他们也抓起来了吧?”

      我们要怎么告诉他,他的两个好朋友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泉顾问深吸一口气,大声压过带土的疑问:“闭嘴,现在是我在问你!”

      带土最后被关进了局里的临时牢,人格分裂患者犯案一般来说是没有什么有效判决的,再说现在就判决未免也太早,很多事情还没有定论。

      比如,斑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之类的。

      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扉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差不多也自欺欺人够了吧?明明早就有结论的事情还一再地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吐出,心脏的重压仿佛都不值一提,双手将遮住脸的发丝狠狠向后压去,让这一刻的清凉贯彻大脑。

      是的,我有结论了,早就有了,动机也有了,只是我不肯承认罢了。

      “斑是主谋。”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冷静到有些冷酷的意味,我没有理会扉间惊异的表情,盯着办公室的桌子继续说,“带土就是被他拐走的,人格分裂被他利用,用于这二十年犯案……他或许会灵魂出窍到其他人身上,或许是催眠了他们,总而言之,是他。”

      扉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良久,他问:“那你要怎么做?”

      我抬头,深吸一口气:“我需要见他一面。”

      8.

      很多事情只有在发生之后才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些绕嘴,但却是事实。

      我终于看清了整件事的脉络。

      斑在弟弟泉奈死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和梦游症,认为平行时空是存在的,平行时空的他与他行为相反,所以他才杀了这么多人。枸橘矢仓、带土和鼬,以及那些行动诡异的人,都是他的棋子,帮他诱拐或者打探目标的行动,帮他杀人。

      鼬提出的灵魂出窍,正是斑通过带土教给他的,而当鼬与止水关系过密的时候,他就失去了被利用的资格,于是被处理掉了。止水最后回去找卡卡西吃那一顿饭,本质上就是鼬和止水在提醒卡卡西:你也被盯上了。

      如果琳的疯言真的灵验了,卡卡西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杀死了带土的一个杀人的人格——“阿飞”,阿飞死前反扑,杀死了卡卡西,这就是琳会说“我没有想到你会被他杀死”。

      没有这个人格的压制,十二岁的带土重返人间,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成为了一个“没有罪的罪人”。

      “灵魂出窍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再重要了。”我说,“重要的是,真凶在此。”

      有人为我鼓掌,枸橘矢仓微微笑着,站在小巷子里却仍然风度翩翩:“你终于精明了一回。”

      我看到他下意识地压了压指关节,握拳又松开,忍不住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你还是没有把小动作改掉啊,斑。”

      他说:“过了三十年才想通案件,你的脑袋还是没有精进啊,柱间。”

      假如这是学生时代,这就是我们要开打的信号了,可是现在相隔三十年,一切都已经变了,没有警校门前的四个人,没有优秀毕业生的奖状,我们站在这里相对峙,一个是警察,一个是罪犯。

      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我问他:“斑,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我猜你的下一句是’泉奈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枸橘矢仓缓缓勾起笑容,脸色苍白,与平常无异,内里却是另一个灵魂。

      然而下一秒,他却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声:“你以为我在做什么!——这就是让泉奈安心生活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啊!”

      我的耳朵仿佛再也听不见什么,脑袋晕乎乎的,闭上眼,只能看到一片五颜六色的闪动。我不敢相信这是斑能说出来的话,就像假如卡卡西看到现在的带土也会感到匪夷所思一样,斑也变得面目全非了。

      斑说:“多元宇宙,我们的同类死去就会去到其中一个时间比我们慢的多元宇宙,他会占据其中一个躯壳,成为新的自己。”

      “那躯壳里的人呢?”我试图理解这句话。

      “你认为那是人吗?”斑反问我。

      我寒毛直立,背后发凉,斑认为那不是人类,是否也意味着他对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同理心?是否意味着他对自己杀死的人、自己利用的人没有任何怜悯?

      好奇怪啊,那个曾经关爱兄弟、豪爽大气的宇智波斑去哪里了?那个与我有相同理想的人去哪里了?我们曾经一起在樱花树下宣誓的话都是假的吗?还是说那本就是从哪一个平行时空来到这里的奇怪的人?

      “为什么……算了。”我顿了顿,闭上嘴,光是看着枸橘矢仓的娃娃脸,我就再也无法说出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平行时空的你一下子就理解了我说的话,还很支持我。”斑似乎也知道我无法理解他,于是缓缓举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什么都没有握,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笑了笑:“你听说过套娃吗?”

      “俄罗斯的玩具?”我答。

      “这个空间就是个很大的套娃,套着我们和这些景物,空间外是什么你有想过吗?”他的右手弯了弯。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过于跳跃的问题,就那一瞬间的愣神,一枚子弹从天而降,击穿了枸橘矢仓的脑壳。

      “斑!”我伸手去揽,这具中年人的身体已经没了生息,那枚子弹以垂直九十度的角度击穿脑壳,从下巴射出,这是一个绝无可能的射击角度!

      在枸橘矢仓的衣兜里,我发现了一张字条,是斑的字迹:

      “新世界再会,柱间。”

      9.

      这个持续了三十年的案件最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记者这一次没有被拦在外面,我对着镜头鞠躬,宣布我的警察局长生涯的结束。

      扉间和我一起退休,他带的法医学生接替了他的岗位,欲哭无泪地迎接尸体的暴击。

      此后,我开始拜访一些梦游症专家,我尝试去理解斑眼中的世界,想要知道斑为什么会显露出这样强大的敌对性……我最终仍是没有理解那个所谓的“新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好吧,这是我无法否认的一点,我确实很想念斑和泉奈。

      我退休后第三年,我去看带土,他被看管了两年后无罪释放了,人格分裂患者向来不会有大罪,这两年看管还是因为他无缘无故抢走了某个小警察的枪,对地面放了一枪。

      我去见他时,他穿了一套黑衣服,遮住半张脸。我送他到街那头,看着他在人群人海中穿梭,突然,他回头,黑黝黝的眼睛仿佛看出一丝红光,他对我做口型,我不战而栗。

      ——“新世界再会,柱间。”

      …………………………………………

      能说清楚的应该都说清楚了……

      灵魂出窍是真的,套娃空间也是真的,斑和带土的同类筛选标准是神经病,鼬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止水差点把他治好了。

      卡卡西在梦游中灵魂出窍,杀死了带土的分裂人格阿飞,阿飞临死挣扎掐死了卡卡西,琳的预言是对的——她其实也在斑的同类范围里,只是阿飞有意无意地绕开了她。

      斑最后留下的大概是一种类似于意念的东西,就是说,只要有人能理解他的理念,他就能附在这个人身上一直活下去,这个叫模因感染?差不多的概念吧。

      结束了,写得好长,有什么地方没有写清楚的话可以问我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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