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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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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菁言以为沈旧疯了。
赵鉴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对着沈旧离开的门口,憋出一句:“你他妈的神经病吧。”拉着他的人也呆了,没见过人走了还能笑出来的,见了鬼了。
“别扯着我,滚犊 子。”赵鉴这会很烦躁,把刚才拉着自己的人拨开了,转身回了急诊走廊。
后来几天,张菁言再也没见过沈旧。电话不出意外打不通,微信也没回,工作室的人说几天没来了,又没请假,什么都没说没留,再不来上级都要开除了。
家里即便是晚上也黑着灯,也没有外卖来过。张菁言一开始觉得沈旧只是还需要缓和,怕她真垮了,一日三餐帮着点外卖,要人骑手从阳台从隔壁,各种方法调过去,外卖拿走了,沈旧还在,她放了一半的心。
桌上堆满了外卖,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好,也不想吃任何东西,但她不想寒了张菁言的心,因为她知道她朋友是怎样的人,对她有多好。她的事她自己负责,跟朋友没关,她也不想牵扯到别人。
每一天几乎是所有时间她都在床上度过,什么也不做,第一天手机还有点电,她就看看聊天记录,看看照片,后来她把有关裴年的东西全删了。
她不想再看见他,因为她这个样子没脸去见那个明亮光明的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鬼模样,黑眼圈,皮肤差的不行了,嘴角有点干裂,唇瓣泛着白,眼角都快磨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几天没洗了,身上也很难闻,她见不了裴年。
可她做不到重新开始。
后来手机没电了,她就对着墙或者天花板发呆,偶尔喝一点外卖里冷透了的粥,她还在吃药,本来都开始减量了,这会又开始自己加量。
有时候她发着呆发着呆,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还在骂她傻瓜,可是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镜子里凌乱的自己。
都不像个女孩了。一点都不干净。
她把自己隔绝了。
直到第三天或者第四天的时候,邻居听到重响,赶紧报了警,人来了才发现沈旧已经晕倒了,或者说……休克了。
***
医院里。
沈旧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空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张菁言在她身边陪着,赵鉴也冷静了过来,人这会被张菁言支去在外面跟医生说话。
“没什么大问题,身体养养就好了,但是精神状态看着不太好,别刺激她,然后就是静养。”医生板板正正说完,赵鉴点点头答应着,“好,好好我知道了。”
沈旧手里还输着液,张菁言轻轻握着她手,这时候她才明白裴年对沈旧来说有多重要。
他把她从泥沼里拉起来了。
她敢说,裴年还在的时候是她见过沈旧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可惜这些都是后话了,一切美好都成了过去式。
赵鉴进来告诉他们,道:“医生说没事,静养就行,你身体硬朗着呢。”“会不会说话啊你。”
他没告诉沈旧她的精神状况不好。
随后他接了个电话,跟张菁言说道,“裴母到了。”
沈旧手心忽然紧了紧,她有些害怕见到裴母,不知道为什么。
张菁言察觉到了,笑着对她说:“没事别怕,她是去裴年那的,顺便会在这边安排后事,毕竟国外没什么亲戚又麻烦。”
赵鉴和张菁言随意聊着,沈旧很少插话,她一点也不想说多余的话,她好累。
裴年,我好累,能不能抱一抱我?
求求你了。
她忽然听到裴年附耳过来,对她说:“傻瓜,想什么呢。”然后她就被拥进了温暖的怀抱。
“裴年,我好想你啊。”“今天怎么了?这么主动。”裴年笑了笑,似乎起身要走,她赶忙拉住,“我以后都这样好不好,好不好啊……求你了不要走,裴年……别走。”
她死死想扯住眼前的人,可是根本扯不住,裴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自己好好活着,沈旧,听话。”
她几乎快要哭了,使劲摇头想拉住他,祈求的模样真的太卑微了。
我好难过啊裴年。
为什么不等等我呢,告别都没有。坏蛋。
“你怎么哭了?”张菁言连忙扯了张抽纸帮她擦拭。
她瞪了赵鉴一眼,“你刚才又说什么屁话了?”“我哪有!”
沈旧摇摇头,自己接过纸擦完揉成一团,然后说:“我看见裴年了。”
张菁言赶紧起身,把赵鉴吓一跳,道:“你在这看着,我一会回来。”
说完就赶紧跑出了病房。
“你看见谁了你刚说?”“裴年。千真万确,他还摸了我的头跟我说了话。”赵鉴疑惑道:“所以你才哭了?”这回沈旧没答话了。
怪不得张菁言让我看着,估计找精神科医生去了,沈旧幻觉了吧……
他正乱七八糟思考着,虚掩的病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进来了,不是医生不是护士,赵鉴一抬头就呆了。
李兰娟,也就是裴母。
“阿姨,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都不知道李兰娟怎么找到这里的,估计是护士台以为家属探病的。
赵鉴下意识往沈旧这边靠了靠,防止突发情况。因为他知道李兰娟是什么样的人,偏激,严格,板正,一丝不苟,精致。除非老 虎大变性,否则她不会对裴年的事善罢甘休。
“我来看看你……们。”李兰娟老练地答道。然后看向了病床上的人,沈旧这会干净了,没有任何粉饰的脸上有些苍白但是很清秀。
赵鉴主动缓解尴尬,他不知道李兰娟要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来,“这是我朋友,也是裴年朋友。”
“朋友吗?”李兰娟挑了挑眉,淡淡道:“我听年年说过她。”
一直沉默的沈旧说话了,她道:“阿姨,我是裴年女朋友。”
她没想到裴年会把自己告诉裴母,就算是像裴年一样,勇敢点。
况且,她和裴年在一起不丢脸。
裴年是她的骄傲。
但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碰了李兰娟的逆鳞,她忽然暴怒,几乎是吼着,道:“你还我儿子!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儿子现在还会和我打电话,然后来机场接我。”
说着说着李兰娟就哭了,“我在国外,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在电话里总是跟我提你,说你的各种好。”
沈旧面无表情地听着,李兰娟继续嘶吼:“可是你呢?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话音未落,她就要冲过来。
赵鉴一看不对劲,赶紧上去拉住,可对面是个长辈他哪能跟年轻那会打混混似的掰扯,还是个女性,好言好语相劝着:“阿姨你冷静点,裴年的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人又不是她——”
“你有儿子吗?”
赵鉴愣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张菁言这会终于来了,上去赶紧帮着赵鉴,说道:“阿姨,这真跟沈旧她没关系,您也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不至于这——”
她的话被打断了。
李兰娟瞪着眼,问她:“我再问你一遍,你有儿子吗?”
“我是没儿子,可是我有母亲。”
李兰娟大概没料到张菁言会这么说,一时竟也灭了火,“我妈进了所里,我们几十年没见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我们都是活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儿子。”她说,“我有我妈,你有你儿子,她……也有裴年。”
张菁言有点哽咽,这会沈旧已经自己下了床,很平静,对着红眼的李兰娟说:“阿姨,我害死了你儿子,对不起,”她顿了顿,“我知道对不起没用,可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赎罪的办法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拦住SUV,如果当初裴年没有遇见我,那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
或许裴年现在会和李兰娟在一起吃一顿久违的晚餐?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她的裴年已经不在了。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慌慌张张道,“我不能偿命我不能去死……裴年要我好好活着。”
李兰娟怔住了。
裴年要她好好活着。
过了好一会,李兰娟松开手,无力地摇了摇头,那一瞬间,她好像老了十几岁,一下子脸上打的所有美容针都失效了。
“我们都失去了我们最爱的人。”
像是对李兰娟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李兰娟闷声道,“下周他会火化,你们也来吧。”
后来张菁言和赵鉴送人出去了,就剩沈旧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真可笑。
如果裴年没遇见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李兰娟没说错,是她害死了她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