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比比》诺菲里亚

4、-03-妖精们的生存游戏幸存者

　　—03—
　　妖精们的生存游戏幸存者

　　“喏，草兄，我觉得你是时候跟我们聊一下你的事情了。你知道，你这样跟着我们实在让我们有点困扰呢。”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路边的一家小旅馆里落脚。吃饭时我特意坐在那位格勒斯的旁边，轻声唤着他的花名，一头油绿的长发，身上亦充满了草的芳香。那张漂亮的脸还是在溺溺地微笑。

　　但是他其实在哀伤。柯顿人对负面的情感非常敏感，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哀伤。尽管他还是在微笑。伊利丝只是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神色迷糊而且呆滞，虽然感到疑惑，但我确信那也许是昏睡咒语的后遗症。

　　我思考过这位忽然出现的“草兄”到底是什么人物。——目前来说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妖精一类。而且是擅长治疗一类圣系魔法的干干净净的妖精。

　　但是妖精不会没有发现我的力量。——只有妖精一定会发现，他们对于力量的敏感比起人类要更甚数百倍。抑或，是拥有即使发现还是要继续跟着我的原因。

　　马克说过，圣系的妖精非常憎恨黑魔导士——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就是我可能想象得到的最坏事态。

　　我并不拥有跟妖精匹敌的身手，伊利丝也因为咒语而陷入了神游，重点是冲着他救过我们两，我就不可能首先出手。

　　哦哦，人生百态。马克说得没错，世间果然复杂。

　　“草兄？”

　　“啊啊，我是妖精。”

　　“……”

　　他恬静又感伤地微笑，那对红色的眸被他刻意用眼敛遮掩起来。我不得已皱起了眉头，这实在有点问题。那么干脆地承认，这出乎了我的预料。

　　“……如果你是妖精，那你就会知道，我是……”

　　“黑魔导士。”

　　“……我的天哪，你果然知道。”

　　“柯顿先生，没有关系，就算你是黑魔导士。我只能跟着你走。”

　　“个人推荐你还是回家比较好。跟着黑魔导士会给你带来不幸的。”

　　“噢，没关系，我已经遭受了我一生中可能最不幸的不幸了，柯顿先生。而且，我已经没有家。我是我们部落唯一幸存的妖精。”他依然微笑，并且慢慢取下那刻满了蝌蚪一样符咒的眼镜。微忧的眼敛缓缓升起，那对曾经让我印象深刻的瞳孔毫无遮掩地裸露在我面前。

　　哀伤，不安，厌世，绝望，还有……

　　仇恨。

　　我所能想象得到的所有负面情绪在那对鲜色如血的瞳里展露无遗。

　　我只能隐约记起马克所说过的某句话——“比比啊，仇恨，是人类所有感情中最纯粹的一种。”

　　最纯粹，是因为最强烈，最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格勒斯不是人类。但妖精却是比人类更单纯的生物。

　　了解了他希望对话宣告结束的意向，但我觉得有的事情还是清晰比朦胧要好。毕竟他是一个要一直跟着我们的妖精。伊利丝现在的状况实在太糟，我不能让她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之中。

　　好吧。我摊手，无奈。那我只好单刀直入了，草兄。——“直接点吧，你想我帮你杀谁？”

　　“一只半妖精。我的先生。”

　　“……我想我可以帮你给他下一个又狠又可怕的诅咒，只要你的脑中有他的全名和他的样貌。”我很大方地说，就目前形势，尽管我们的脚步已经朝着黑色的太阳的方向，但是首要任务还是确保我和伊利丝的安全。

　　很失望地看到他摇头，格勒斯幽幽地低声呢喃：“噢，先生，我不知道他的全名甚至他的外貌。——我只知道他叫‘京’。”

　　“京？”

　　“京。”

　　“……”

　　哦，我的天哪，对话又陷入了奇怪的绝境。跟妖精聊天真的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因为他们单纯，直肠子，问一句答一句，实在让人烦躁。

　　算了！——我郁闷，轻轻扶起还呆呆地柔软地靠在我的肩旁的伊利丝。——既然他不想自己说清楚就算了。

　　但是我向柯顿这个姓氏保证，如果他在路途上敢对我们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绝对要给他尝尝最恶毒的咒语。让这个持续哀伤的绿色妖精明白，惹恼一个黑魔导士，绝对是他一生中最不明智的选择。

　　我有点懊恼地瞄过伊利丝虚空到看不到聚焦的碧瞳，直截了当打算带她回去她房间里休息。当我脚步踏上第一个阶梯的时候我听到幽幽的恍惚声。

　　“……比比·柯顿先生。你听过妖精们的生存游戏么？”

　　哦，在这个时候才想要跟我解释。我看看手边软得站不稳脚的伊利丝，她长长的蓝发冰冷地洒在我的指间。有点难以取舍，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先把她送回卧室：“草兄你等等，再我下来之前，请你整理好你即将跟我提及的难过的回忆。你知道，夜晚不长也不短，我时间并没有多到可以耗在你关于这个那个的考虑上。”很是哀怨又有抱怨地说完，我很是耍酷得头也不回扶着伊利丝走上了楼梯。

　　伊利丝的身体在变冷。

　　这太奇怪，昏睡咒语解除已经有24个小时，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冰冷。——我知道我在不安。那两尊看来非常诡异的娃娃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强大到我不得不屈服，谁又知道她们会不会对伊利丝做了什么附加的事情？

　　我真的在不安。

　　伊利丝是离开柯顿后第一个我想去相信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希望能接近她。仅此而已。马克说过，人类是极其危险的怪物。那个时候我问他，那么我们呢？柯顿人呢？

　　马克那时候微笑，往我的碗里加了一点雪白色的牛奶：“比比，柯顿人是世界上最单纯的生物。最纯粹的。尽管最黑暗，但也是最纯粹的黑暗。”

　　噢，噢，马克。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

　　人类如此脆弱。如此冰冷，如此哀伤又如此愚蠢。

　　等我下楼的时候，格勒斯还是在原位。似乎由始至终一动没动。我忽然想起他最后说的话，“妖精们的生存游戏”。——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几百几千年才会偶尔发生在妖精界的一次无意义的自相残杀。——妖精们的生命很长久，一般有1000~2000年的寿命。要熬过那么长的岁月可不简单，因为单纯，所以感到无聊的时候，就会做出无聊的事情。——那就是很不适合妖精高贵身份的杀戮游戏——世人好像称之为妖精们的生存游戏。

　　“我知道的，妖精们的生存游戏。怎么？你的部落也无聊到这种程度了？”右手即将离开楼梯把手的时候我说。然后他回头，很是惊艳地落下一滴清泪。

　　妖精的泪水很难见，它们落下的泪会形成一颗漂亮的珠子，拥有强大的魔力。我看着那颗魔力掉落到地面的时候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也许我说错了什么。

　　“噢，不，先生。那是人为的。由一只卑贱的半妖精。”

　　“人为？！怎么可能……那种大杀戮……单靠三言两语的话……”

　　“先生，你知道，妖精是很单纯的……”

　　“……”

　　“那只卑贱的半妖精……他挑起了禁忌的生存游戏。只为了玩乐！”

　　“……京？”

　　“京。”

　　我心里暗暗把这个单音节的名字刻印起来。半妖精。世间绝无仅有的半妖精。为了玩乐陷害了一个妖精部落的半妖精。——不管真相如何，这是我对“京”的第一个印象。

　　“好吧。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是你必须跟着我们的脚步。”我有点遗憾地说。尽管同情但我还是必须继续自己的选择。我坚信顺着黑色太阳这条路我一定可以找到什么——至少应该会再见那两尊竟敢叫诺莎卡的娃娃。

　　“当然，先生。我接受到的旨意便是跟随着你。然后，你会为我解决我的仇恨。”格勒斯苦涩地笑开，眼角湿润，“那是我唯一的路。”

　　“……等等，旨意？”

　　“是的。”

　　“……谁的旨意。”

　　“噢，诺莎卡的占卜师……你知道的……”

　　“……”

　　这次轮到我终止了对话。我讨厌被掌控。可是那两尊娃娃，哦哦，你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相信格勒斯的话，因为他的眼神的确非常哀伤。但是我不相信那两尊可恶的娃娃。——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向我施展黑魔法的两尊自喻贤者的娃娃。

　　被耍了。——我脑子里反应到这个看起来很真实的事实。——我被耍了。

　　我，伊利丝，格勒斯，也许，都被耍了。——所以我们才会相遇。并且相约一起走接下来的路程。

　　“……先生？”格勒斯有点忧心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一下子回神。

　　下意识地很是不满地甩了甩手。

　　“草兄，我的名字叫比比，柯顿的黑魔导士比比，请你以后叫我比比。可以吗？”

　　“好、好的，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