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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救猫护美 ...

  •   那女子正是玉天珠,她脚下跟着那只白猫。猫儿与她一样不知危险在前,只顾着要另找个舒服的窝睡觉,连走路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玉天珠眼中望着猫儿,心思却飘到两天前阿鲁丹带来的一句话,那是她丈夫淡淡的怨:过几日便是灵儿的祭日了,你当真不回来吗?

      灵儿,薄命的灵儿,也许那是她唯一能牵挂的了。

      她想着心事,对迎面袭来的两支飞镖竟似不见,直到身后的紫玲发出惊叫:“小姐!”她猛然回神,刹时吓得脸色惨白,却无法作出躲闪的反应,只能愣在那里,任凭飞镖急速靠近。

      那小男孩停住舞动的手脚,瞪大眼,叫道:“快闪!”飞身便去抓那支镖,却哪里来得及?

      玉天珠已经闭上了眼,忽觉双脚离了地,身子如腾云驾雾般轻飘飘,也没任何痛感,反而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全身。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也就是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感知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心灵,但她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耳旁一个嘶哑的声音轻轻地说:“夫人小心。”

      她睁开眼,刚好见到一只手臂悄悄抽离她腰际,而她与那门口已经有丈遥的距离,那两支飞镖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一些零碎的钢片。

      玉天珠望向那个救了她性命的人,他却慢慢背过身去,侧脸是一片淡淡的银光。她瞧不见他面容,也瞧不见他眼神,但瞧着那背影,心底竟隐隐刺痛起来,仿佛有个感觉——那张面具之下的人,总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而他整个人也正往暗淡的角落走去。那背影竟是如此的孤寂!

      紫玲奔过来,“小姐,你、你还好么?”玉天珠看着紫玲失色的面容,仿佛她受的惊吓比她还大。她摇摇头,注意到自己所站处是店中最安全之地。随即环视四周,不算大的客店中早已一片狼籍,那端四个人分成两对在打斗,似乎还有人负伤了,但她竟全无半点害怕之感,心中只有一片冷漠,仿佛自己的生死已不值得费心了。

      张贵抽空瞟了她一眼,只一眼便已令他永生难忘,这辈子他还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只是这女人的美像极了冬原上的风,十分飘渺,尤其她的眼神如此空灵,她的脸甚至带着病态般的苍白。张贵是个粗人,却也被她这份美丽与虚弱拧痛了心。那边潘月婵则是另一番心情,正所谓美女看美女,输的一方难免要变得尖酸刻薄。她心里便直暗骂:这么个娇弱人儿,又生着病,却不在家里将养,跑这来送死了!但在男人面前,聪明的女人是永远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妒意表露出来的,因此,她的心虽酸溜溜,手却不曾慢下来,白鞭反而是越挥越快。在重重鞭影与满心妒嫉中,她不忘匆匆瞥一眼儿子,却发觉那小鬼一直愣呆呆的,仿似中了邪,心下暗急,不由低咒了声。

      缪氏兄弟眼中闪过一线惊讶,这惊讶就如夜空中稍纵即逝的闪光,不易察觉,只悄悄落在玉天珠那份绝美上,落在银面人莫测鬼诡的身手上,更落在他突兀的援美之举上。从一进店,他们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银面人,即使他坐在角落里独斟独饮,那份冷寂孤傲却令人不得不侧目,两兄弟以为他不会多管闲事,对他也只作视而不见,毕竟他的事——他们无权过问。然而,他却出手救了人,救了一个陌生而绝美的女人。

      玉天珠又将目光移向那银面人,即使她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死,那人毕竟救了她一命。他已坐回角落里,玉天珠看着他,心头有一忽儿的迷茫,不自觉地,她走了过去,对他道:“刚才……谢谢你!”不知为何,她说这话时,手心紧握着,口舌也变得笨拙,她甚至不知如何称呼对方。

      幸好那银面人并不看她,只是依然用喑哑的嗓音道:“是非之地,夫人还是快快离开吧。”他握着酒杯,慢慢地饮着,仿佛那酒的滋味是苦的。

      玉天珠看见他腰间斜插着一把红玉箫,心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可怜人。欲待再说些什么,紫玲已紧张地拉着她,道:“小姐,我们快走吧。”

      是非之地,确实该离开了,但她不知怎么,就是移不动脚步,那端打斗的人仿佛都隐了形,她竟无一丝危险之感。紫铃急了,拉了她要走,突然白光一闪,那吓得她魂飞魄散的飞镖又对准了玉天珠射来。她尖叫起来。

      银面人握杯的手刹时一顿,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飞镖便落入他指间,但见他轻轻一拗,钢制的镖便碎成几片。玉天珠此刻才知门口那些碎屑如何而来。她心中一凛,这人……好厉害!她不是没见过江湖人,阿鲁丹的武功在她眼里已是神乎其技了,记忆中的那个人也没如此身手。
      她神思恍惚了下,仿佛当年那个总是突然没了踪影,又突然出现在柳梢头上折柳戏她的少年正笑嘻嘻地站在眼前。少年不知愁呀,有谁能料到日后之事?一声尖叫蓦然响起,将她神思拉回,她微微苦笑,便在这险地,她也能恍惚失神,当真不在乎生死了。她望向尖叫的那头——
      是那小男孩,那个提醒她躲闪的男孩,不知为何,他突然尖叫起来:“娘!娘!不得了了!真的有人比飞镖还快!”他叫着,手舞足蹈,像只老鼠打着圈子。

      玉天珠见他如此可爱,不由莞尔一笑。

      她却不知,这次又差点要她性命的飞镖正是这可爱的小孩所发。

      银面人却已立起身,他的眼依旧不望玉天珠,却隐隐透着杀气。

      潘月婵心中一惊,怒骂:“小崽子,你好玩不玩,老娘在这拼命,你在那玩命!”先前银面人出手截镖毁镖所显露的武功之高已令她骇异,此刻不明敌友,这小鬼便贸贸然得罪,只怕又要生祸事。

      银面人一步步向打斗那方走去,玉天珠还不明所以,紫玲却指着小男孩颤声责问;“你、你这小孩,为何要杀我家小姐?”玉天珠呆了一下,“紫玲,你在说什么?”要她如何相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会杀她?

      打斗中的四人早已互有损伤,张贵犹惨,身上深深浅浅的爪痕不知几多,若非潘月婵时不时抽鞭助他,此刻只怕早已倒下。但潘月婵越助他,他越恼火,总觉要一个女人援手羞得他无地自容,于时暗一搓牙,使了拼命三郎的性子,发誓非撂倒对方不可。潘月婵无奈,也不知骂了他几次不识好歹。

      缪氏兄弟见他如此胡缠,也是恼恨不已,偏偏潘月婵武功大出他俩意料,一开始四人尚能扯个平局,越打下去,两兄弟越是焦怒,出手也越是不顺。此时见那小鬼惹来强敌,不由都是一喜。但银面人每近一步,那强烈的威迫之势便重一层,两人又是一阵忐忑。

      潘月婵心中打着突,但任凭她如何戒防,当那片红芒闪起时,手中的白鞭还是几乎脱飞,人也险险退了两步。她惊骇不定,转眼看去,张贵已浑身是伤,缪氏二英也软着手臂,显然并没讨到好处。四人都是一脸霉青,只听银面人夹着怒意,冷喝:“都滚出去!”

      张贵是那种越挫越勇之人,即使明知敌不过,但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不拼命仿佛不能解脱。叫道:“你叫滚便滚,爷成什么人了?”扑上去又打。

      缪氏二英互望一眼,突然双双扑向小男孩,潘月婵一声怒骂,白鞭即时抽去。那小男孩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跳上一张残桌,忽咻咻,飞镖连放,也不取什么要害,但求迫退两人。

      银面人大怒,红箫舞动,带起一抹如血的惊虹,硬生生将张贵粗壮的身体破窗震出。那抹惊虹的余威,更在其余三人肩背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三人先前的举动都因这一创痛而止住。缪氏兄弟更不好运,小男孩的飞镖虽不取要害,但又狠又快,两人闪避稍微受阻,便中了两镖,俱是深入血肉。两人痛叫一声,反身窜出客店,正碰张贵挣扎起身,愤恨之下,连踢两脚,叫道:“秦府之事你也敢管,秦相爷你也敢得罪,咱们倒要瞧瞧你叔父是如何的三头六臂,能保得你无虞!”便互搀着去了。

      小男孩见他娘肩上露出白皙肌肤,一眨眼又被鲜血染红,仿佛蹂踏了的桃花。不由怒吼:“你伤了我娘,我跟你拼了!”他跳到另一头,飞镖一枚接一枚,仿佛没有止尽。他这一招有个名堂,叫“流星飞泪”,但见那镖真如烧了尾巴,闪得飞快,看入眼便只剩一个闪动的圆点。一镖接一镖,就似串连的珠泪。他一边射,还一边叫:“我穿孔,我打洞,让你长窟窿!”

      他先前那一声吼实在惊人,玉天珠原有风寒在身,此时更觉血气不稳,身子摇晃了下。她不知自己脸色已白得发青,犹想强撑,阵阵晕眩却不顾意识地袭来。紫玲惨白着脸,扶住她,“小姐,咱们走吧。”玉天珠轻轻点头,最后看那边一眼,那边有满天闪动的光点与倏忽而起的红芒,好美丽!但她看不懂那极快闪动的光影中所潜藏的生死危机,那一眼中的所有美丽其实都不及那只白猫重要,那只可爱的白猫,那只与她一同逃过劫难却又因惊扰不断而无处窝身的白猫,狼狈而惊惶地在败桌残椅间躲窜,低低呜叫,仿佛在求人营救它——因为一根暴裂的椅脚正往它脑袋刺下。

      玉天珠眼中只有这个,在黑暗侵来之前,她微弱地道:“别——伤到那只小猫!”然后便昏了过去。

      潘月婵哪里料到儿子会在这当口拼起命来,惊急之下,也不顾性命地迎向那波红芒,使尽全力地挥舞白鞭,叫道:“小冬快跑!”她易容后嗓音本来如老妪般呕哑,这一高叫起来,只觉凄厉无比。

      银面人的红箫却在这时一顿。他内力透于箫上,飞镖一支支撞来,都被震得粉碎。而他的攻势方发,那小男孩眼看就要伤于他箫下,他的红箫却在这时一顿!

      那根断椅脚就要刺落,白猫却仿佛逃不动了,晶莹的绿眸透出绝望之色,却在这时身子一空,已被人托出险地。白猫看着那张银面具,喵叫一声,不知是道谢还是欢叫。银面人仔细察看它,终于见到那一条受伤的后腿淌着血,他不加考虑便撕下一片衣袖,小心地替它包扎。

      潘月婵惊魂未定,见他如此异举也无暇细思,拉起尚在发愣的儿子,急急掠出客店。逃出生天的一刻方才觉得今天阳光特别明媚,特别温暖。

      白猫在他手臂轻轻扭动腰身,十分讨好地卖弄它的可爱。银面人微微笑了,松了手,任它自去。未转身,却仍知紫玲呆愣着看他,他低低厉喝:“还不送你家小姐去看大夫?!”

      小马车渐渐远去,湿泥道上,小黄花落了一地,车轮辗过,都给蹂碎了。午后阳光渐斜,风仍是凉的。

      银面人落寞地望着远晖。车儿都远去了,他的拳头仍是紧握着的。风拂起衣袂,仿佛催促他离去,他的脚却如钉住了,半步也移不开,整个人就雕塑般立在那儿,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他才闭闭眼,转动身子。身后是那间甫遭劫难的客店,也许有一根木柱损坏了,却撑到这时才倒塌,店顶遂破了个大洞,看来既凄凉又可笑。那店家与伙计不知躲哪儿去了,他冷淡地看了眼,便沿那泥道离去。

      一路上黄花践泥,他想起初真,这许多年也就她始终随侍在旁,任劳任怨了,但真正需要她时,却又早一步把她支开了。金使来了又如何呢?何必早一步派她去探底?如今倒好,“她”病倒了,他却不能守着,连使个人照看都不能……

      突然,他顿住脚步,冷冷盯着前方那株七人方能合抱的老榕,低叱:“出来!”老榕后立即转出两人,正是“淮北二英”。银面人仿佛早料到是他们,眼神依然冷冰冰的,却不言语。

      缪氏兄弟互望一眼,上前几步,双双抱拳行礼,“银先生!”银面人哼一声,冷道:“你们当真是秦相爷的人?”两兄弟听他语气倨傲,心下暗自一怒,面上却堆着笑,缪崇武道:“相爷身边人才济济,我两个小卒身卑职微,自然不得先生注意了。但先生神机武略,我俩却仰慕已久了。”

      银面人哑着声,“你两人守在此,是为了适才一箫之仇吧?”两人齐声道:“岂敢!是咱们坏了先生饮酒兴致了。”银面人嘿嘿一笑,“好听的话就别说了,有什么事不妨直爽点明。”他虽笑,但笑声语气全透着寒意,眼神也显出一丝不耐。

      缪崇文暗自咬牙,却依然笑笑,说道:“想必先生也猜得出,咱两兄弟既效命于秦相爷,一举一动莫不依命而行。此次擒拿‘千面观音’潘月婵,自也是相爷之意。”银面人冷笑,“贤昆仲是在怪罪银某坏了二位的差事,还是暗指相爷的什么大计不小心被区区给误了?”他言词锋锐,语气中对秦相也不是甚敬,两人心中都是一悚,缪崇文讪讪笑道:“先生说哪里话了?其实若得先生援手,莫说这等小差事,便是天大的差命,也误不了!”

      两人虽知他为秦相贵宾,究是何等身份,却不得而知。但秦相早有吩咐,于人前须作素不相识,私底却要敬他如敬秦相。这是如何道理,无人猜得透。因此上,两人在客店中虽受挫于潘月婵,却不出言求助,一方面因秦相有令在前,一方面也是两人骄傲好胜、求功心切使然,须知秦相之命若假手他人完成,莫说无功,只怕有罪。他两人并不想让功他人,只是暗自思忖,潘月婵武功高强,又极擅易容,行踪诡秘,要想生擒,只怕极难,至时相命不能履,该担当的罪责更大。莫不如两害取其轻,先借银面人之手擒了人,再图善后。

      如此思定,毕竟生平不曾求人,一时也拉不下脸来,只得迂回以言,且探他心意。

      银面人闻言却默不作声,他在计较另一件事,他在衡量利害得失。良久良久,久得缪氏兄弟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冷笑一声,道:“无端要银某为两位费力,却不知银某又有什么好处了?”两兄弟都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齐道:“银先生但有差遣,咱俩兄弟必当效力!”银面人道:“好,你二人只须为我做一事,我便允了。”“先生请吩咐!”银面人沉吟一会,似还在斟酌,最后终于缓缓道:“你们也见到我救的那位夫人了?”两人点头,缪崇武心一动,“先生可是看上那位美娘子,要咱兄弟去弄来……”他话未完,眼前人影一晃,“啪”地声脸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掌,顿时火烧般疼痛起来。

      银面人阴森森道:“莫要让我再听到一句有辱她的话,否则就莫怪银某不顾秦相颜面,伤到二位了。”一顿,似觉此语泄露了什么,又补道:“那位夫人或有利于秦相,二位不可再出言轻渎了。”

      缪崇武咽了口唾液,竟有腥味,知他下手甚重,此时腮颊已痛得麻木起来,却不得不答:“绝不敢再造次。”缪崇文见弟弟脸颊肿得老高,又痛又骇,不由暗惊银面人身手之快之狠,已有点后悔求他办事了。

      银面人续道:“我要二位为我做一事,那位夫人如今身患有恙,只恐身边仆人照料不周,小恙变成大疾,只好委屈二位暗中照看一下,保她平安返回临安城。却不得泄露形踪,也不能惊扰了她。”

      两人原以为他说之事,必是十分艰难,却不料竟是这等小事,暗道:那女人瞧来不是惹祸之人,定不致招人追杀。既不是要他们去治病救人,自然容易。便道:“先生吩咐,绝不敢怠慢。”便要辞去,银面人又阴□□:“还有一事——二位求人办事,怎能不将事情来龙去脉道个清楚?”

      两人一脸尴尬,缪崇文道:“说起这事,咱二人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三天前夜里,相府里突然闹起来,事后才知有人假扮蓉丝小姐骗走了相爷一件宝贝,至于是什么宝贝,谁也不知,只是相爷见了那人逃身时留下的一枚钢镖,神色蓦然大变,命人追查了两日,终于确定是‘千面观音’潘月婵所为。只因那潘月婵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也只有她能将蓉丝小姐扮得真假难分。相爷查明之后,便命咱兄弟暗中追捕。却不想银先生也撞上了。”

      相爷失宝,又失得如此丢脸,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搜查,但秦相做事向来慎重,丢的又是宝贝,岂会只派这两人追捕?还是另有人马连缪氏兄弟也不知?银面人心里浮起阵阵疑云,却不曾道破,只道:“也罢,相爷之事银某也该尽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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