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天开始》师朗清

59、吵架

　　夜幕降临在这座繁华都市时，鞭炮交织着烟花的一年一度绚丽盛会才刚刚拉开帷幕。
　　沿着晨昏线推进的方向上，棋布星罗地炸裂开一朵朵烈焰花朵，花瓣急剧燃烧、熄灭，最后只剩硝烟散播在空气里。
　　路从辙头侧倚在出租车靠背上，静静看着窗外的烟花。
　　这么多年来，他也曾一年又一年地坐在车里这么看过烟花，或开心，或绝望，或麻木。但今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情感，想念，强烈的想念。
　　温言的短信恰合时宜地发了进来：“火车的电视上居然在播春晚，很多乘客都挤在一起看，我也拿小板凳占了个位置。你到家了吗？要不要也一起看春晚？”
　　他没有回短信，而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对面在响过第一声后就接起来了，可见也是在握着手机傻傻地等着他的回复。
　　“林培那边的比对实验已经出结果了，扣子已证实是来自徐林来牛仔裤上剥落的。”路从辙说，“而且在上面意外提取到了新鲜的指纹，是不属于郑小刚和徐林来的全新指纹。”
　　“太好了，”温言的语气愉快而激动，“虽然不能直接锁定嫌疑人，但至少给警方破案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
　　“还不够。”路从辙叹了口气，“我今天回去就把1月2日的监控录像照片整理出来，提交给林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你是真不想让林警官好好吃个年夜饭啊。”温言笑着说。
　　“温言，”路从辙沉声说，在车窗的反光里，一朵金色的烟花炸开，“我等不及了。”
　　“嗯？”
　　“我很想你，很想见你，一刻也不能等了。”路从辙低下头，感觉嗓子竟然有点发紧。
　　自从得知路光哲开始设计接触温言，路从辙就陷入到了一种本能的应激状态中。
　　他就像个乍起翅膀的老母鸡，害怕温言受到伤害，害怕温言被逼着走上其他人的“老路”。
　　这种害怕来得太过猛烈，如汹涌的潮水。
　　但当潮水一点点褪去后，他才发现这种患得患失的保护欲，已经不光是自己的应激反应所带来的了，更多的是来源于对这个人的爱恋。
　　一种仰望着的，不敢明说的，无法奢望的爱恋。
　　“我也很想见你，自从咱俩确定关系之后，就还没见过面呢。”温言说，能听到背景里他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他轻笑了两声又说，“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你哥呢。”
　　“温言。”路从辙声音低沉，“确定关系这件事，我还是想等我到了之后再谈。”
　　“你什么意思。”对面的语气一下从零上三十六度一秒降到了零下二十度。
　　路从辙叹了口气。
　　温言的性子虽然柔和，看似没什么脾气，但其实对于自己所坚守的底线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执着，顺着撸怎么都好，一逆着撸就炸毛。
　　他现在就属于被人逆着撸了一下，突然弓起身子开始防御姿态，满屋子炸毛炸到到处闪着静电花的状态。
　　“你叹气又是什么意思。”温言的态度依旧冷冷的，“有话就说。”
　　“我说过，我是一个在泥塘底下趴着的人。”路从辙说，“你想和我开始一段恋爱，总得先了解一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相亲还得互相做自我介绍呢。”
　　“路从辙，我从来没求着你跟我谈恋爱。”温言说，“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其他的。”
　　“但是现在保持理性的是你，把这当成一场相亲的也是你。”温言口若悬河，完全不给路从辙插嘴的机会，“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你对我的那些好，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怎么一到这件事上你就突然理性感爆棚了？”
　　“……我说不过律师。”路从辙现在恨不能直接给他磕一个，这事儿能不能就这么过去，“我错了，能不聊这个事儿了么。”
　　“我看你也不用来瑞丽了，没那个必要。”温言说完，听筒那边就传来了冰冷的系统“嘟嘟”断线音。
　　路从辙放下电话，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有点后悔刚才又重提这个敏感的问题，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乖乖地回一条短信：“好啊好啊，一起看春晚呀。”
　　可是他现在能解释什么？解释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他给不了温言最想要的确定的答案。
　　又或者说，因为太爱温言了，所以无法做到通过隐瞒他、欺骗他来和他展开恋爱。
　　因为真相永远有被揭开的一天，那一天温言会更痛苦，更绝望。
　　郑小刚已经深刻地伤害过他一次了，而路从辙自己呢……
　　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路从辙洗了个澡，饭也顾不得吃就打开电脑，把卡片机的储存卡连接到电脑上。
　　照片有上百张，都是郑小刚进入胡同前后的两小时内，街上路过行人的照片。
　　他不是专业的图侦人员，基本也只能外行看个热闹，简单扫一遍就准备给林培发过去。
　　但当扫到中间一张照片时，他点击鼠标的手腕却停住了。
　　虽然照片上的人形很模糊，但他还是辨认出了那件黑色呢子大衣，是徐林来。
　　关键是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虽然是一前一后走着，但在空旷的大街上，如果是陌生人显然不会一直保持这种距离前进。
　　他把照片通过彩信发给了林培，不出十分钟，林培的电话就打来了。
　　“行啊你小子，还真破上案了。”林培的声音中溢满了赞许，“我正跟我儿子这儿放炮仗呢，得，炮仗也别放了，我去接你一趟去市局。”
　　“嗯，林叔。”路从辙说，“我这算不算是为警方提供了重大线索？”
　　“算！怎么不算。”
　　“那你帮我申请五百块的奖励金吧。”路从辙笑着说。
　　“行！我接上你，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打报告申请。”
　　路从辙拔出储存卡插回到卡片机里，走到玄关开始换鞋，“那你先把这五百给我垫上吧，回头你再慢慢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