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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齐刘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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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这年秋天,于斯人毫无悬念的继续当选了新班级的班长,两人的同桌生活也就此展开。
随着两人日常交流越来越多,白屿眼中于斯人的形象也越来越真实起来。
他数学很好,连习题集最后的附加题大多都会解,却不爱动笔,字迹好似大风吹,迫使她已经开始掌握辨别那龙飞凤舞解题步骤的诀窍。
他偶尔也会向她请教一些问题,关于英语的比较多。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她刚给他讲完一个完形填空里出现的词组。他听明白了,用笔在原地大手一圈,就摸出手机来打游戏。没玩一会儿,却又抬头看她。
感受到身旁的目光,她不免慌神:“怎么了?”
“你要是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发型,叫我一起去也成啊。”
白屿的刘海已经长到有些戳眼睛了,于斯人忽然笑着伸出手指去拨了拨。
她感觉眼前世界立刻亮了几分。
他不受四季阴晴的影响,每天雷打不动地喝冰可乐。有时候去小卖部买可乐回来,还会随意地往她桌子上扔一包水果软糖。
“就当是你给我讲题的劳务费啦。”
白屿很少吃零食,学着像其他女生一样在包装上开个小口,做题时偶尔抿一颗在嘴里,舌尖泛开清新的甜。
于斯人几个口味轮流买,她吃过一遍,最爱葡萄味。
当然没说出口过,却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后来再带回来的都是紫色包装。
心中隐匿地滋生出更多期待,于斯人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未来的目标,他爱踢球,梦想考上体大,从事自己热爱的体育事业——白屿从不怀疑他成功的可能,而是更加用功读书,期许如果自己也能考去北京,和他的交集会不会也因此延长。
这个想法在某一天变得更为迫切。
那天白屿对着数学题咬笔头,身体突然生出一股异样感觉。
正是午休时间,她紧张地环顾四周,教室里同学不多。和她同桌的于斯人正支着一双长腿,靠着椅背玩手机。
确定他不会注意到自己,白屿趁机从书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捂在手里,刚要起身,却又停顿住。
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只能咬咬牙开口:“那个,于斯人,能借我一下你的校服外套吗?”
于斯人眼都没抬,手指还在飞快地点着手机屏幕,把身体从靠背上移开:“你拿。”
“谢谢。”
白屿取了搭在椅背的外套,小心罩在身上,他的衣服宽大,长度刚好能够遮挡掉半截大腿。
快步离开教室进入卫生间,她在隔间里检查半天,发现没有弄脏裤子才彻底放心。
还掉衣服,原以为事情至此就可以告一段落,却怪自己松懈太早。下午体育课后,她刚要回教室,就路过主席台前,两个低年级女生正在聊八卦。
“你知道吗,于斯人好像有女朋友了。”
“啊?不是吧,是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吧,听说他们刚才打球,从于斯人的口袋里掉出来个卫生巾。”
白屿脑子一懵,瞬间涨红了脸。
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硬着头皮磨蹭回了座位,准备给于斯人道歉,却一直不见他回教室。
她坐立不安,断定他一定是生自己气了。直到课间要结束的时候,才看到他拿着瓶可乐出现在了教室后门。
他没声响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白屿此时心中正在经历惊涛骇浪,犹豫地准备开口,于斯人却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塞进她的课桌里。
是包葡萄软糖,和一瓶热牛奶。
手心贴上温热的来源,刹那间提前打好的草稿全作废,她空虚地张了张嘴,只能想到三个字:“谢谢你。”
第二天,于斯人和王宇川他们要参加校队联赛,足球队组织加练,缺席了最后两节课。
下午的历史课向来容易让人昏昏欲睡,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趴倒一片。白屿倒是没受影响,听着窗外操场隐约传来的哨声,盯着教材发呆。
再过一会儿,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她也终于下定决心,摸摸衣兜里的零钱,跑向楼下的小卖部。
“老板,拿一瓶冰可乐。”
攥住冰凉的塑料瓶身,在里面概括了自己全部的欲言又止。白屿鼓足勇气跑到足球场,看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训练场面。
教练没在,队员也都丧气地散坐在场边。
白屿一个个找过去,都没有发现于斯人的影子。课间时间已经不多,她不得已只能开口去问。
“于队长他在场上受伤,被送去医院了。”
白屿回到班里时,看到于斯人下午走得匆忙,连英语教材都还倒扣在桌面上没有收起。
可她心里固执地抱有一丝侥幸,并未去帮他把书合好,还直接将可乐塞入了他的座位。
最后还是王宇川来帮于斯人收拾的书包。
他眼眶有些红,但其中原因,白屿第二天才从别人口中得知。
——医生看过于斯人的检查结果,直言如果他还想能继续站着,就绝对不能再踢球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于斯人都没来学校。
周五放学后,王宇川受于斯人的父母委托,帮他带回这几天的练习试卷。去课桌里拿出来,才发现已经被白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
白屿还没走,像是在等着他来,把一个本子推到他面前:“这是这周的笔记,你一并带去吧。”
不等王宇川再多问一句话,白屿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女生还挺酷。
王宇川脑内错误地判断道。
第二周,于斯人还是没有来上学。
周五晚上,王宇川照例去于斯人家送卷子。
进门后,于妈妈热情地把他带入了于斯人的房间:“儿子,你看谁来了。”
房间主人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没作言语,手里捏着个解压球,一下下往天花板上甩,惯用的右腿被石膏裹得严实。
王宇川看不得他的腿伤,错开视线,故意摆出嫌麻烦的语气,把资料撂到桌子上:“这周的卷子还有你同桌的笔记,放这了啊!”
甩球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于斯人长臂一伸,拿了最上面的笔记本翻了几页,缓缓坐起了身。
“你在我家待会儿再走?”
“啊?”王宇川没明白什么意思,但见他开口就很高兴。“啊!行啊!咱俩聊聊天,打游戏也成。”
“那你坐。”
于斯人显然不是打算聊天,而是从桌上拿到一支笔,低头开始在本子上写起来。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才停笔,他从本子上撕下几页纸,递回给王宇川:“麻烦了,周一帮我给白屿。”
“啊?这好吗,这我能看吗。”王宇川一扫进门时的失落,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已经摊开了那几页纸。
竟然是数学题。
震惊。这俩人这么使唤他,当真就是为了搞学习。
怎么感觉自己形象都高大起来了。
可当他周一再把那几页纸交给白屿的时候,对方却是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低头看着纸上依旧龙飞凤舞的解题步骤,又看看身边空荡荡的座位,白屿陷入了沉思。
在上周的笔记最后,白屿故意附上了几道自己没做出来的数学题。
虽然自己不像于斯人那样,对未来有着坚定的目标,无法体念地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她还是试图想借此告诉他,就算注定要错过那种可能,他的优点也远不止那一项而已。
于是,于斯人缺课的第三周,白屿决定继续写题给他。
所幸这次,终于是于斯人亲手把解题步骤交给了他。
“第三题也太简单了,你是在浑水摸鱼吧。”于斯人坐到位置上,直接大条的把拐杖扔到脚下。“小心期末数学及不了格。”
几周不见,白屿的刘海已经张长了,碎发被她拧了个麻花,用卡子固定到了头顶。听了他的话,她也不恼,反而是挑眉一笑。之前被遮挡住的眉眼全然显露,明媚又透亮。
竟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确实如于斯人所说,转眼就快要到期末。
考试结束后,班主任还有事要说,要他们统一回班。白屿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于斯人正单腿跳着,把他俩因布置考场而分开的桌子拖回原位。
她赶紧想上去帮忙,却晚了一步。
“完事儿了。”于斯人冲她扬下头。“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这回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说不定能拿几分。”
“那不错啊,有长进。”于斯人摸摸鼻子,看向别处。“对了,你有想过高考想考哪儿吗?”
跨度有点大,白屿没料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个话题,而后又难免想起他的腿伤,答得犹豫:“想…去北京吧…有可能,也说不准……”
“是吗,”不同于她的犹豫不决,对方露出灿烂的八齿笑容,眼中生出来新的坚定。“那要不咱俩一块考北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