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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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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比我大两岁,却比我晚一年进蒋家。
她老子好赌,十天有九天趴在赌桌上,今天输一点,明天输一点,输来输去就把独养女儿输给人家了。
那时正好蒋太太身边死了一个大丫头,人牙子就说好了要把小秋送去。
总算小秋爹还剩得些良心,下了赌桌又知道心疼闺女了,听了蒋太太杀神一样的名声,说死说活不让小秋卖进蒋家。
可是人牙子已经拿了钱,又见惯了卖儿卖女,痛哭流涕的,丝毫不曾心软,只说“不去蒋家,就进窑子,没第三条路。”
话赶话赶到那儿,小秋爹一口气上来,竟然就当着人撞了墙,说拿命还了债,不许动他闺女。
看热闹的乡亲帮忙叫来了大夫,当时捡了条命回来,养了半个多月,最终还是没留住,留下小秋成了孤女。
闹了这么一出,人牙子巴巴地跑到蒋太太跟前请罪。
蒋太太派了个人给小秋传话,说父债女偿,天经地义,看在她孤身一人的份上,那笔债就算了。可是,小秋爹没了,要烧,要埋,要打发,样样都要钱,小秋爹生前把家产输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小秋拿不出钱来办丧事,就是不孝,就对不起为她撞了墙的爹。这笔钱蒋太太能替她出了,就算是她的卖身钱。
轰轰烈烈地闹了这一场,最后,小秋还是戴着孝,给蒋太太磕了头。
要说小秋能在蒋家心甘情愿地呆下来,那是谁也不信的。
蒋太太使尽了手段把小秋弄进来,却又处处防着她,贴身的活儿不用她干,有什么阴私也都避着她,防着她反咬一口。
不管是为脱身还是为报仇,小秋找的都不会是银子,她不是要偷了卖身契去,就是想寻些蒋太太的把柄捏在手里。
只是今儿个她到底是鲁莽了,贸贸然地就进屋翻,前后有多少人看见她进出,就是不被当场抓住,事后蒋太太发现少了东西,也决没有她的好。
但愿她听人一句,把东西放回去,装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才能护得住她自己。
老爷平时最不爱在太太身边呆,每次见了太太就如同孙猴子被念了紧箍咒,又心烦又头疼,还不敢发作。
偏太太拘得紧,生拍管得松了老爷又上外边招蜂引蝶去。
逼得老爷跟儿子给亲娘请安一样,每天一大清早儿侯在太太卧房外边,等着召见。
早上太太还没梳洗完,一个叫酸枣的丫头在里面伺候,我和二红、小秋在外间整理。
我给蒋老爷倒了茶,递过去。
他不接茶,反而窃笑着摸上了我的手,黏糊糊的,也不知道一大清早他哪来的那么多汗。
我忍着一阵阵的恶心,把茶放桌上,退到一边,也不去看旁边二红和小秋的表情,低了头默默数地上的砖块。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这段日子蒋老爷被太太关在家里出不去,四下里踅摸了一圈,竟恍然发现还有我这么个齐整的,时常寻着机会动手动脚。
虽然我知道这是剧情,但还是忍不住想向苍天呼唤:“天啊,我才十二岁,我还是个萝莉啊!”
在蒋家,蒋太太才是说一不二的主子,我赌蒋老爷害怕太太看见他又动春心,他更是吃准了我不敢闹开来,让太太知道我被他惦记上了。
所以对他平常吃的这些小豆腐,我咬了牙拼命地忍,只盼着黄岛主快些出现,把我救出这无边苦海。
太太收拾停当,召了蒋老爷进去叙话。
不一会儿,蒋老爷倒退着出来,不自觉地嘘一口气,大摇大摆地掉头而去。
我从厨房端了新茶回来,就见二红和小秋已经进了屋里。
二红殷勤地给太太捶着腿,说着笑话,小秋静静地立在旁边,酸枣一如既往地站在太太身后。
不知二红说的是什么,太太吭吭地笑了两声就停住了。
二红瞧着太太的脸色又说:“要说好玩的啊,我昨天可瞧见了,刘虎生,就是死了娘老子,给咱们家扛活的那个,昨天晚上,天都黑了,他就是蹲在咱们家后门上不走,也不去吃,也不去睡,人家问他为什么呀?他就说,”二红粗了嗓子,瓮声瓮气地学道,“我看呢,看秋,秋天快到呢,地里得操着心呢。你说好笑不好笑,这秋天来不来,是蹲在咱们家门口能看出来的吗?”说着,二红带着些得意,极快地扫了小秋一眼。
小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看得我心里一软,就想说些什么,把话差开。
“哼”太太忽然哼了一声,“你闲工夫倒是不少,我叫你瞧着老爷,你倒跑去瞧长工。”
二红慌忙说:“哪儿呀,我一直瞧着老爷呢,我那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你倒是说说老爷怎么样了。”
“好着呢,老爷好着呢,一天都没出门,跟咱们家小狗玩得可开心啦。”
我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和小狗玩得开心?亏二红编得出来,不过,让蒋老爷去和小狗玩儿,倒还真合适,他们俩的脑子是差不多。
从太太屋里出来,二红一拉我的袖子,得意地问:“你怎么谢我?”
我只好说:“知道啦,我现在身上没有,回去了给你。”
二红继续说:“你可得记着,要不是我帮你遮掩着,你早就被太太——”她兴高采烈地做了个棒子打到头上的动作。
“行了,行了,我记着你的恩情呢,快走吧,仔细叫太太听见。”
我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可二红得意起来不依不饶的:“小丫头片子,装什么老成?你好好孝敬着我,自然有你的好处,不然像那个一样,有她求我的时候!”
我心里叹气,小秋性子倔了些,可向来与人无害,二红为了叫她服个软,就敢在太太面前搬弄那些事,也太狠了些。
那年我被伯父买进蒋家,临了他良心发现,给了我一小块银子,一进门就让二红抢了去。
她比我大好几岁,和酸枣一样是蒋太太身边的得意人,平时伶牙俐齿、争强好胜,兼之爱钱如命。蒋太太那么个凶恶里带着癫狂的人,她竟也能这么多年地周全下来,倒真有几分本事。
晌午暑气重,我打了井水泼在地上。
小秋从我身边过,悄声地说:“你跟我来。”说完径直往东边去了。
果然有事,确实有事,有事找上我了。
唉,我又叹了口气,不叹气还能怎么样呢?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跟着小秋去了。
“我要走。”
我一站定,小秋就直愣愣地甩给我这句话。
我们俩躲在库房的后墙根儿,这儿没什么人来,草从砖缝里长出来老高,倒是挺适合密谈。
“所以?”你走就走,把我叫出来干什么呢?你放心,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我得拿走我的卖身契。”小秋瞪着我,别别扭扭地,把求人的话说出一股桀骜的语气来,“我不好多进她的屋子,你拿给我。”
哎哎,就算我已经想要帮你了,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吧,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你也不看看我为了讨好二红,说了多少好话,塞了多少银子?
太欺负人了,你就看准了我心软,好说话,是吧?
看我不说话,只瞪她,小秋咬了咬牙,做出凶恶的样子来:“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跟太太说,说你和老爷不清不楚!”
这是跟二红学的喽?
不过,拜托,凶恶和清高完全是两码事,这丫头完全没有威胁人天分嘛。
心里一个劲儿吐槽的我似乎已经忘了这丫头还要大我两岁。
“我和老爷是不是不清不楚,你清楚得很,你想告就去告。”
威胁政策失败以后小秋会怎么做呢?
“那我就跟太太说我去偷卖身契,你帮我遮掩了,咱们同归于尽!”小秋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都隐约有了泪。
是真的绝望了吧,这丫头,是不是不该这么调戏她啊?
我也没有调戏她啊,我明明就是自我保护,她以为从太太那儿偷出她的卖身契很容易吗?
“行了,我知道了,我帮你。”
小秋含着泪,愣愣地看着我。
好可爱!十四岁的古代纯天然无污染小萝莉啊!
“就是拿了卖身契,你一个人,怎么走?”我依旧冷冷地问她。
暴露吧,奸情!
“我,不是一个人。”小秋低了头,说得犹犹豫豫地。
你连逃跑计划都暴露给我了,还怕说出共犯啊?果然是害羞了!
“是刘虎生?”
小秋又一次惊讶地看着我。
你的那点奸情,只怕除了老爷,就没有人不知道了,话说老爷的那点智商。
“你们俩小心一点,没有准备好之前,不要再闹出什么看秋天的事了。”
“还有,不要老和二红拧着干,她帮不了你,可能坏你的事。”
“还有,这几天尽量少在太太面前晃悠,让她想起谁也别想起你。”
“还有,”看着我说一句话,乖乖点一次头的小秋,我忽然无语了,“没有了,你回去吧。”
被驯养了的小萝莉在走之前怯生生地看着我:“小梅,谢谢你。我,没有真的想告发你。我知道你特别讨厌老爷。对不起。”
“我知道。”
小秋走了,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我是什么时候从一个身世坎坷的苦情女,变成一个萝莉控的怪阿姨的呢?
这么快就本性暴露了么?
穿越的人生真是忧伤啊,对不对,黄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