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战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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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又一年。
中原局势越来越紧张。扶风郡受战事影响是迟早的事。祖父与刘益州有旧，便打算举家前往益州。西川虽是个粮草丰足之地，但那里山水险恶，要想打下益州不是易事。刘益州与刘荆州一样，不是个有雄心的人，除了与汉中张天师有隙，小有争端外，不会轻易挑起战火，治下颇为安定。比起中原一地，确实要安全许多。
法家势力不如以往，可多年累积下来的财物不少。沿途少不得会碰上麻烦。故此，我拜托了好友子度，请他与我一家人一同入川。反正子度也不太喜欢呆在扶风。他父亲和我父亲一样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人物。人人在背后说起我们俩时，总是会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当然不是赞扬，而是存了轻辱蔑视之意。
“子度，我打算去一趟宛城。”
“咦？”正拿着自己的佩剑擦拭的子度闻言，有些吃惊，随即了悟，“你要去见她？”
“不是。”我拢了拢衣袖，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我要带她走。”
“啊？！”子度吃惊不小，想了下，他平静下来，笑着问道，“可要我陪你走一遭。战乱将起，宛城一带，并不安全。”
我摆手道：“不必。请你依照先前的约定，护送我家人入川即可。”
曹操与袁绍迟早要绝裂。我料曹操在那之前，定会先出兵拿下宛城，以巩固西面的防线。张绣虽无扩张之心，但南阳是个兵家必争之地，这个中原重要的门户放在他人手中，并不保险。而且比起毫无雄心壮志的刘表，北地出身的张绣也的确危险了点。曹营中诸多智谋之士也不是摆设，军师荀攸更不是易予之辈，更不用说曹操本人就狡诈多谋。这次，就算文和先生智计过人，想来宛城也保不住了。眼下的局势……
子度挥了挥手中的长剑，锃亮的剑身映出他的脸，一翻手收入剑鞘，又问了一次：“真的不要我与你同去？你可莫要在才华得以施展前，于乱中枉送了性命。”
我明白子度的担忧，点头道：“我知道只身前去有些危险。只是……子度，我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放心不下祖父。祖父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有你在，我才能安心。”那个父亲，我信不过。若是他中途遇到危险，丢下祖父跑，都是有可能的。
子度皱了皱眉，神色带了几分不赞同：“孝直，大局上我可能比不过你，但宛城的事，我也能说出几点来。且不说曹操长子曹昂死在宛城，曹操打下宛城之后，很可能会为儿子报仇而屠城。就算为了震慑南阳的那些豪强，用上些许雷霆手段也是正常的……你若撞上曹军，不是白送了性命……”
“你与那女子尚无婚约，为她这般冒险不值得。况且，我看那贾先生上次对你诸般刁难，就算形势紧张，他也未必肯答应让你带她走。”
“还未做，怎知不能？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脱身。”我笑着回答他，心中已有了腹案。不管如何，文和先生自己是谋士，他对局势会有着更清醒的认识，只是碍于不晓得曹操对长子曹昂有多深的感情，难以推断出结果而已。是放下丧子之痛，换一个战略要地与人心归附，还是尽情地宣泄仇怨？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哪怕揣测人心，正是谋士所必备的一项。所以，曹操的选择很难说。若曹操选择了前者，文和先生应该会劝张绣投曹，他自身当然安全无虞。倘若曹操选择了后者……自己能带走她的机会就是曹操的决断。在文和先生摸清曹操的心思前，或者说，曹操明确地表达出他自身要招降张绣的想法前，这是自己能带走她的唯一机会。下一次，没有下一次了。文和先生绝不会让这种“机会”出现第二次。
文和先生这次做出的抉择，是择主。而曹操无疑是当世最符合他要求的人选，如果自己这阵子的猜测没有出错的。文和先生所想要的……
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回想起祖父微微摇头的无奈之色。能猜出文和先生的心思，多亏祖父提醒。虽然答案与我最初的想法南辕北辙，但总算是摸到了正道上。可惜了！
“想来也是。若然你遇到危险，直接投靠曹操便是。以孝直你的才智，前途不会太差。”子度一脸欣羡地看着我。
听到子度这么说，我微怔片刻，轻轻摇头，告诉他，我不会投曹。
不是因为曹操是汉贼，控制了汉帝，我对汉家天下无甚好感，而是我所求与文和先生所求不同。曹营之中不缺人手，文和先生年岁已大，且早就天下闻名，他所求不过人生安稳，是以就算后半生寂寂无闻也无所谓。
可我却不同，我还年轻，有大把的光阴。曹营中多有智谋之士，各种人才各就其位，已无我用武之地。虽然也可以慢慢熬资历，或是做出一两件事来获得曹操的关注，进而得到重用，但那条路不适合我。尤其是，和那么多好手同在一个阵营，岂非少了很多对手？失了诸多乐趣。
握紧双手，我有一种奇妙的兴奋感。以我所长，我当然希望能早日站在战场上，与天下之士斗智，但……目前还不是时候，时机未到。应该说，能让我发挥全力，为之效忠的主公，还没有出现。再说，曹操这种明显具有成就霸业的实力与能力的人，轻易成就功业，岂不是太过简单了些？
想到此，我不由失笑。少了对手和不能全力施为，才是我没有选择投靠曹操的主要原因。我想，这兴许也是文和先生不满意我的缘由之一。争强好胜，于谋士而言，并非好事，严重时会影响判断。可，我却最为享受这种高手过招时，行差踏错便会命悬一线的战栗。
“子度，此番送我一家到西川，劳你多费心。”
子度摆摆手：“令祖与刘益州有旧，想来能得到不错的待遇。我跟着入川，少不得要沾光，这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何必与我客气。”
我微笑着应了一声，记在心中，日后定要加倍报答子度。我一贯秉持恩怨分明的做法。报仇要加倍，报恩当然更需如此！
—————————————主角视角转换——————————————
曹操又要打来了。父亲这几日总是忙到深夜，早上也很早就出门了。年初时，父亲尚有余心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如今，却是要全力备战了。从他越发沉默的行止看，这一次与上次曹操打来时，绝对不一样。我能感觉到父亲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这从他几天前，要我离开宛城，回西凉去，也能看出来。这一次，宛城怕是守不住了。
我呆在府中无所事事，便问父亲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却他赶出来了。说是若要离开，就要趁着大军来临前，混在百姓中，尽早离开，让我自己收拾东西去。
走在大街上，我望着萧条的街市，怔然。宛城中的百姓留下的百姓多是因为前次张将军守住了宛城，对他有信心才留下的。不过，有信心是一回事，打仗带来的恐惧，依旧让城内百姓显得惶恐不安。出门的人变少了，街头的商户也几乎不开门了。
回身看了眼街道的尽头，我突然很想知道，当战火过后，这里变成一片废墟，父亲这几年在宛城花费的心血很可能在朝夕之间毁于一旦，他会怎么想。至少，我是觉得可惜的。见识了中原的繁华，对比西凉的荒芜，我很舍不得。我想，我能明白为何西凉军一进入中原，就不愿意再回去了。这里什么都好，就连气候都比干燥寒冷的西凉舒服得多。
叹了口气，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父亲刚才是让我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但没说他自己也会一起走……是他另有方法离开，还是……又与以前一般，嫌弃我是累赘？他的前科太多，让人不得不怀疑。我是不会相信，他有与宛城共存亡的想法的。那他此番这么反常地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我低头思考着，没注意看前方，冷不防撞上一人，抬起头，刚要向对方道歉，就愣住了。
法正？
“你……”我惊讶地抬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种时候……这种时候来宛城？他疯了吗？别人都往外逃，他怎么还撞上来？就算是父亲，都认为宛城守不住了，他和父亲一样具备一流谋士的资质，怎么会看不出局势有多紧张。他这时候来，不是……送死吗？
法正微笑着望着我，双眸中闪着点点光芒，其中有着不容错辨的喜悦。
我的心一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慌忙一把抓住他，拉到路旁，低声道：“你……你怎么会来？曹操就要打来了啊。你自己不是说，兵荒马乱的时节不要到处乱跑吗？”说话间，我往他身后看，没有见到他那名武功不错的友人，不由更是着急，“那个家伙呢，他没跟着来吗？”
他没回答，视线落在自己的腕上。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立即抽回了手，偏开头。就算成天扮作男子，我也没有厚脸皮到可以若无其事地抓着男人的手。刚才……只是一时担心，才……才那他说话的。偷眼瞄他，我有些无措地将手藏起，背到身后。
法正弯起嘴角，眼角上挑，露出一抹促狭的笑，轻声回答：“正为你而来。”
…………
啊，他，他说了什么？我不置信地抬眼看他。什么，什么为你而来？！他……他怎么说得出口？不不不，不对！这种时候，他不该来的！我猛摇头。不对，不对！他们中原的男人哪有那么大胆地说出这种话！礼教什么的，不要了么！肯定不是真的。要死了，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难怪，年初的时候，爹说我该嫁人了。原来我……我原来想嫁人，想疯了么？居然……居然……
我瞬间涨红了脸，确认般地再度打量了下他，急急后退两步，转身就跑。太……太不真实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战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