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报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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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下来之后，我告诉父亲，来宛城的途中有人救了我，我许诺报答人家，不能食言。
父亲对此不置一词，去与不去，由我自己决定。在他看来，这样纷乱的年代，救人的人不是傻了，就是有所图谋。我自思，当时身无一物，自己长得也不是貌若天仙，没什么好给他图谋的，便动身去了扶风。父亲见我要去，着人准备了重礼，让我贴身收好，还送了我一匹千里良驹，但惟独没有派人护送我。
抚摸着父亲送的战马，我回身望了一眼宛城，伸手摸摸腰际的小包，轻拍马背，翻身上马。西凉多良驹，一匹马的好坏，我自是分得清。这匹马浑身枣红色，体型矫健，马腿粗壮有力，奔跑起来，速度飞快，我却没有感觉到颠簸。是匹千里良驹。
只是在半日之内，我就发现这匹马不止是千里良驹这么简单。它是马中珍品，汗血马。汗血马速度快、耐力好，适于长途行军，是所有骑兵心中梦寐以求的坐骑。然而，汗血马最是珍贵不易得，哪怕是上将军都不一定能拥有。父亲却送了我这样一匹马。有了这匹马，加上我的骑术，途中不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安全逃离。
不过几日，我就由荆北进入司隶。路上偶遇军队，为了绕开他们，急速前行，这匹汗血马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连年战乱，司隶并没有复原，也没人要去重建它，所以它破败不堪，荒废得一如西凉。看着如同废墟的城镇，我总是会想那些领兵的将领在军队所过之处，把原先繁华的城镇给毁到如今这般田地，是否有过不舍。这可是象征着真金白银的繁华之地！不过，我心里也清楚，西凉之兵就是喜好抢掠烧杀，这是他们与生俱来在骨血之中的习性。没有了食物，他们就会去汉人聚集区抢，不管有没有遇到反抗，都是杀。男的杀掉，女的抓了去。这在西凉是常有的事！这样看，提议李傕、郭汜借“为董卓报仇”为名，率军昼夜兼程，奔袭长安的父亲是不是罪孽深重呢？他将这汉家天下推向了末路。可是，不知为何，我心里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的反感，即使他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
我不知道该如何找到法正。仅仅一个人名与郡名，要找到一个人是很困难的。来寻他不过是为了那句承诺，也为了让自己心安。因此，达到右扶风郡时，我做好在扶风找上一段时间，无功而返的准备。
翌日，与乡里人打听是不是有个叫法正的人。
那人打量了下我说道：“法正？往眉县问问当地人，就能找到了。”
“……他很有名吗？”我有些诧异。我想不到这年头随便一个文弱书生，就如此有名。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是外地人吧？法正少爷是玄德先生的孙子，名门之后，扶风郡内谁人不知。”那人撇撇嘴，看他的神情似乎这话不是称赞。
心中好奇，我的救命恩人是个怎样的人物，不待多呆几日以作休整，我直接赶去眉县。
在当地，我才知道法家不是大族，但也是官宦世家。法正的祖父法真是个有名的道德之士，但他的父亲法衍名声却不怎么好。而法正本身虽有才华，也被当地人说是品行有亏。这样的人想要举孝廉做官，怕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有些疑惑，一个人要差劲到什么程度，才会被人说是品行有亏呢？我觉得再怎么品行有亏的人，他会救人，那就是好人了。
到了法家，我抬头望着眼前的高门大院，记忆中那个年轻人穿得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布衣，甚至洗得有些泛白。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呢？
门口的守卫听说我是来报答他家少爷的救命之恩时，两只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难道真的找错人了吗？不然，法正救我这件事，值得他如此大惊小怪吗？
“啊，少爷，您回来了！”门口的守卫没有进去通报，而是突然冲着我身后的方向弯腰行礼。
我转过身，看到了他。与之前相见时，他的穿着大不相同，此刻他身上的锦衣无一不显示着他是我身后这座府邸的主人。但确实是同一个人，我没有走错。
他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认出我来，皱眉道：“姑娘，兵荒马乱的时节，你还是不要四处走动，待在家中比较安全。”
我偏头看着他好长一段时间，确定是同一个人，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于是，我解下腰际的小包，递给他：“这是谢礼！”
他随手接过小包，丢给下人：“礼已收到。姑娘可以走了！”
“……”他的反应远出我的意料之外，可是，我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要他作出怎样的反应。也许，这样子的他才是正常的吧。
理不清自己的心情，我有些惆怅地踏上归途。
没有看到站在法家的大门口目送我离去的人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孝直视角—————————————————————
天下连年战乱，我一个书生想去外地游学，也很困难。
听闻父亲之前的一个同僚要带兵到荆北一带，我正想去拜访一下荆州的名士，便要求同去。因为是在军中，为了避免惹人不满，我换了布衣随军而行。
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最怕遇上流寇，随军行动相对安全些。加之，是要去富庶的荆州，这次随军的百姓比往常要多许多。
中途加入了一个女子。我原先也不知她是女子，因她作男装打扮，不细看只会觉得那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无甚出挑之处，可坏就坏在她有马。中原一地战马缺乏，而她的马明显是出自西凉的战马，行军那几日，那匹马跟着大军跑，步态恣意悠闲，不显倦态。她被军中没有分配到马匹的将领盯上了。
怀着担忧，我观察了她半日，才从细微之处发现她是女子。不禁有些乐，当一个女子换上男装，需要人认真观察到这种地步才看得出性别，那她的女装又是何等模样？故而，在明知她是女子的情况下，我暗地里又盯着她观察了两日，太过无聊之时，我不无恶意地想，或许，换上红妆，她也仍是这般模样，没有变化。
军中的一个校尉没有马匹，在某天长途跋涉之后，终于眼红不过，要强抢她的马匹。
她的脾气倒是硬，抱着自己的马，一步不肯退让，与那个校尉争执起来。
我看着她的表情，心知此事难以善了，见势不好，赶紧去找军中的统帅来救场。
我本意不在救她，谁知道赶来的时候，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往她脑袋落下，心猛地一抽，不希望她出事，连忙推了推身侧的世叔，要他留人。
幸好赶得急，那校尉也不是真的想杀人，只是在吓唬她，逼她就范而已。
人总算安全了。
可我不明白的是，她的眼神明明显露出她知道世叔说要杖责那名校尉是场面话，为什么她不服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别人。
看了看世叔的脸色，我估计他心情不太好。想来如果她继续在留在军中，会被秘密处理掉。乱世之中，易子而食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正道？这世间已没有什么义理可言！她这样的性子在世间是容易吃亏的。
我想，这既然是我生平第一次多管闲事，还是救人，算是件功德，不如好人做全，闲事管到底。于是，我上前劝了她一句，让她尽速离开。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一般来说，被人拆穿身份都会慌乱的，她只是稍稍一愣，就不再多想，而是执拗地问起我的名字来。
我自知，在扶风我那显赫的名声不是好名，而是恶名，不想说。
可她摆出了我不说，她就不走的架势，我逼不得已只得将名字说与她听。
“此恩铭记在心，如能平安，定然厚报！”她留下这句话，纵马离去。
当时，我听过就丢到脑后，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如果她知道我的为人，大约是不会拿我当恩人看的。谁有听过一个品行不端的人，会做好事的？
我不久就忘了此事。
从荆州回来之后，我又开始了以往放诞不拘的生活。
父亲对此无可奈何。因为他也知道，我的名声是受他牵累，才变得不好起来的。其实，对我来说，好坏无所谓，能出名都一样。想要从父亲的污名下出个好名声，是很艰难的事情，而我又更喜欢随心所欲一些，所以我选择了与搏个虚名相反的道路。扶风郡内，我是个纨绔子弟，成日里游手好闲，品行不端的名声，早早传了个遍。
这日回家较早，看到门口来了个客人。穿得倒是不值钱，那匹马我确信是马中珍品，汗血马！
好奇地走到他身后，他转过身，我才发现不是他，而是她。
她又一次以男装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那一瞬间，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可转瞬间，我又觉得她不该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四处乱跑。她不是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遇上好人，或是遇到像我这样突发善心的家伙的。
于是，再次见面，我说出的第一句话，仍是劝诫。
她解下腰际的小包，递给我，说是谢礼，半点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的意思。有些生气她不爱惜生命，我冷然地下了逐客令，却在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时，心中升起几分的不舍。希望她此去依然平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报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