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桃入怀三两枝》玉梭

14、中毒

　　突然，连楚感到心脏仿佛被寒冰包裹。

　　全身禁不住地颤抖起来，无法抵御的寒冷在身体中蔓延。

　　眼前清晰的画面也模糊起来，渐渐变得白茫茫一片。

　　糟糕，一定是中毒了！

　　“夜明，带我去……”可药仙阁几个字还没说完，连楚身体的重量便完全压在了夜明身上，这么急剧的发作时间，让连楚已然昏去，不省人事。

　　夜明一愣，感觉到连楚身体没有了温度。

　　他将连楚放到床上，此时连楚身上冷如冰霜，凭胸膛的起伏可以看出连楚尚有微弱的气息。

　　夜明皱眉。

　　怎么会，这分明是中毒了，而且是那个地方的毒！

　　解开连楚的上衣，果然如夜明所想的那样。

　　只见连楚胸前心脏的位置赫然浮现出一朵冰花，从那花的为中心，向身体躯干与四肢，延伸着冰蓝色藤蔓般缠绕的花纹，等这纹路攀附至全身，就会让连楚彻底陷于沉寂之中。

　　这毒来自妖域，所以夜明才会知道。

　　它名叫“点寒心”，这世上能伤得神与妖的毒并不多，凡间的毒药几乎不会对神与妖有所伤害，但“点寒心”却是对神与妖都能起作用的毒。

　　煞风用啸月伤了连楚，想必那啸月上必定涂上了“点寒心”的毒，要想解毒，就必须去找这毒的主人要雪云芝。

　　片刻，等连楚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有白色的一片，渐渐地，意识会越来越沉重，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胸腔内的心脏向全身各处输送着寒气，每次呼吸都牵引着痛苦，像有千万根冰刺在体内向外刺出。

　　这毒不声不响，发作极快，连楚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中毒的迹象，到现在竟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夜明……”连楚感觉到身旁的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带我去……去……”

　　连楚拼尽力气想说出的话，却突然消失在脑海里，要去哪里呢？

　　突然心脏急切地跳动，又一阵刺骨的寒意上来，头脑好沉重，要说什么呢？夜明，对了，夜明……

　　连楚只能记得夜明，“夜明……”

　　此时夜明看着连楚的模样，恐怕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连楚抬手去抓夜明，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冰蓝色的珠子，努力地瞪着想要看清楚，却白茫茫一片。

　　突然，从心脏，那朵冰花浮现的地方，一阵剧痛游走到全身，“好痛……”

　　“夜明……夜明……”接着，喃喃的话语还是一直唤着夜明的名字。

　　夜明知道连楚已经认不出他了，便从粉色衣衫的少年变成了面容冷俊的魔君。

　　如果要为连楚要解药，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毕竟那个人一直痛恨着妖狐。

　　夜冥在床边坐下，高大的身形笼罩在连楚面前，像是感应到什么，连楚本能的去靠近夜冥，夜冥将他抱在怀里。

　　连楚身上冷若寒冰，但这点寒冷对夜冥来说并不算什么。

　　同时，夜冥身上的体温让这寒冷有所缓解，连楚依旧喃喃着。

　　“去……药仙阁……”

　　药仙阁？夜冥眯了眯眼，怕是去哪里都无济于事，如果这毒有简单容易的化解之法，煞风那老家伙也不会用了。

　　突然，连楚从夜冥怀里直起身，“你……是谁？”

　　夜冥一愣，他看着连楚，没有说话，难道他还能看见？

　　然后，连楚又闭上眼，趴在夜冥的怀里，贪婪地感受着夜冥身上的体温，“心脏，不那么……痛了……”

　　原来只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姿势，真的不是在撒娇吗？

　　夜冥不禁轻笑，他任由连楚紧紧地抱住自己，虽然抱着此时的连楚像抱着冰块一样。

　　仙君，没想到吧，你也有主动投入我怀抱的时候……

　　如果当初连楚没有将“血桃”带回来，大概也不会有如今的许多事。那天夜冥被煞风暗算打伤，又被他的手下追杀，没想到会被连楚“救”了回去。

　　贴近淡青色衣衫的桃枝，贪慕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清香，光影交错，柳暗花明，被拥在怀前，斜躺在臂弯上的桃枝陷入了温柔的庇护，谁能想到这桃枝会是魔君夜冥呢？

　　夜冥望着怀中的连楚，叹了一口气，那时的心情无论如何都会忘记，即使用夜明来威胁他，也不过是为了继续留着他的身边。

　　现在也许正是时机可以全身而退，不用坦白，就可以消失在他面前，而他也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夜冥撑起连楚，将自己的妖力注入连楚体内，身上藤蔓般的纹路似乎静止一样，不再蔓延。

　　好了，这样就暂时封住了毒。

　　夜冥起身，连楚察觉到夜冥要走，抓住了他的衣衫，“不要……不要离开……”

　　夜冥抬手一挥，连楚就像睡着一样，倒了下去。

　　夜冥扶住连楚，将他平躺放在床上。

　　只是暂时的离开，因为要救你啊……

　　夜冥看着连楚，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回头折返也太可惜了吧。

　　妖与神不一样，妖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哪怕只为得到而活，也要紧紧地抓在手心里才行。

　　也许现在还可以选择直接将他带回妖域，给他解毒之后强行把他留在妖域，但这样的话之前的种种不都是多余的吗？

　　夜冥最想看到的是，倘若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暴露后，连楚会是怎样的选择……

　　这大概是一场没有输赢的赌局，赌他是否用偿还的方式来坦明自己爱意。

　　夜冥伸手抚摸连楚安静的脸庞，“仙君，我想留在你身边直到暴露身份，到时候你会保护我吗？”

　　昏睡过去的人没有任何回答。

　　如果问头脑清楚时的连楚，神仙该如何与妖狐在一起？

　　连楚会说，神仙不可能和妖狐在一起，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可是他不知道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正是妖狐，而且还悄无声息地对他付出着爱意。

　　妖域的雪漠——

　　在漫天风雪之中，有一个身影正在与几只银灰色的大狼缠斗，那狼的体格比一般狼要大，皮毛也更加厚密，每一只都是冰蓝色的眸子，透出人的灵性，在攻击中动作行为更加灵活狡诈。

　　与狼缠斗的人正是凡绝，任凭那几只雪狼灵巧完美的配合，也无法伤到凡绝。

　　只见凡绝手中握着乳白色的玉质一般细腻的长剑，在其中一只狼扑来之时，迅猛地划开它的身体，一颗蓝色的冰透的心脏露了出来，凡绝掏出那心脏，眼前这只雪狼瞬间消失不见。

　　看见同伴死去的其他雪狼更加狂躁，它们继续猛烈地向凡绝进攻，但凡绝镇定自若，将它们一一猎杀，取出它们的心脏放进背上的口袋里。

　　等确定周围没有雪狼之后，凡绝又向风雪深处走去，那里是雪狼皇的所在，越靠近那雪山，就越能遇到更多的雪狼，等拿到一百只雪狼的心脏，就可以让那个大妖兑现自己所说的话，拿到雪云芝了。

　　凡间流传着不少有关长生不老的说法，大多是需要吃某些草药，这些草药以谣言居多，是骗人的，因为没有任何一种草药甚至是仙草，能让凡人长生不老，也没有任何神仙有办法留住凡人的命。

　　但只是延续寿命的话，却有一丝踪迹可循，有一种名为“雪云芝”的药，听说能让凡人延续百年的寿命。

　　“雪云芝吗？那可是生长在妖域里的东西，妖域最北方是雪漠，雪漠常年风雪覆盖，而且是雪狼皇的领地。除了雪狼皇，还有一个大妖，名为雪云，雪云乃是雪云树所修炼的大妖，而雪云芝便是长在雪云树的灵芝。”

　　这是无量在药仙阁里对凡绝所说的话。

　　无量见凡绝问起，便知道凡绝心中所想，叹道，“凡绝，此番要三思而行，不可太过执迷。”

　　因为去求一个妖怪，不晓得要付出什么代价，又会遇到什么麻烦，身为天界有名的神仙，这样做早晚会生出事端。

　　“我知道了，多谢老君提醒。”

　　凡绝还是独自去了雪漠，若是有别的法子，凡绝怎么可能去招惹避世的大妖，还不是之前在药仙阁炼制的药已经显现不出效果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拿到雪云芝这一种办法，无论怎样，他都不能放弃让那个人活着。

　　在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是需要付出千倍万倍地努力才能获得想要的东西，而是根本没有换取与获得的机会。

　　至少凡绝还有让那个人活下去的机会，哪怕付出生命，也是开心的。

　　雪云宫中，那个躺在高榻之上的男子，一脸高傲，同时又十分贵气，他肩上披着白色的毛裘，不过是普通的装饰。

　　望着台下孤身一人来求雪云芝的神仙，华贵的男子不禁有些可笑。

　　“雪云芝凡世难求，百年只得一株，摘下十天便会失效，旧的不被摘去，新的也不会长出来，敢问这位仙君，如此珍贵的东西，你两手空空便来找我，难不成是打算硬抢吗？”

　　雪云站起，俯视着凡绝。

　　区区雪云芝而已，对身为大妖的雪云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给不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东西有人求便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既来求，便想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才能换得……”凡绝眼中诚恳，恭敬道。

　　雪云打量着他，在神仙中应该也是出类拔萃，居然能独自跑来妖域求药。

　　“你们神仙的东西我要了也没用，凡间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我唾手可得，这些都不需要。”

　　“不过近日里，我有一件烦心事，就是看雪漠里那些雪狼颇为厌烦，你去杀一百只来，那些雪狼死后，会留下像冰一般透明的心脏，你把那一百颗雪狼的心脏收起来带给我，我就把雪云芝给你。”

　　本是漫不经心的话却令凡绝心中大喜过望，对于凡绝来说，在雪漠杀一百只雪狼并非多大的难事，只是要费些时间与功夫。

　　荒茫的雪原白茫茫一片，这里异常寒冷，除了偶尔可以看见的雪狼的身影之外，没有别的人影，毕竟要想来到这里就必须穿过妖域，凡人与神仙几乎是不会来的，而妖域里的妖也因为领域原因不能进入，所以这里就是一片没有生机与世隔绝的地带。

　　雪狼在雪漠里三五成群，却并不好找，它们的皮毛在风雪中较为隐蔽，而凡绝也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如果因此而惊动了被称为雪狼皇的妖怪，必然会惹上麻烦难以脱身。

　　这两日来，凡绝一刻也不停歇，虽然杀一只雪狼不用耗费太多法力，但现在已经杀了七十多只的他有些疲惫，尽管挥剑的动作干净利落，速度却慢了下来，或许是杀掉的雪狼过多，也或许是雪狼观察到他的猎杀，雪山脚下的雪狼已经找不到了，凡绝不得不再往山上走去。

　　也真是奇怪，为什么没有见到雪狼皇呢？

　　凡绝心中疑虑，难道说雪狼皇有什么不能现身的原因？

　　其实，此时雪狼们的狼皇正在沉睡，狼皇每隔十年有一长觉，需要沉睡大约半年，不得醒，这是为了妖域里所有狼的生息。狼皇醒着的十年期间，雪狼们在慢慢变老，但只要那颗心脏留在妖域且没有被毁，等狼皇结束长觉醒来后，所有雪狼都会重新获得年轻的生命，甚至是死而复生。雪狼无法离开雪漠，也无法与同类繁衍，除了雪狼皇。

　　凡绝明白，即使现在遇不到雪狼皇，日后也必会遭到雪狼皇的报复，可是那又怎样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要能求得雪云芝，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一切只为了那个凡人，李仲成……

　　神也有犯错的时候，神也有想要拼力弥补的时候，李仲成，我不会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