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录》召南99

3、第 3 章

　　距离元春的死已经过去一周，此时，元春的母亲王氏正闭眼躺在床上，从她发青的眼圈可以看出，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她的眼球在眼皮下不断翻动，似乎在梦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突然，她睁开双眼，惊恐的寒光从她眼中射出，她像中邪了一般直直坐了起来，捂着脑袋开始尖叫，双腿开始乱蹬。

　　这时，元春的外婆从门外进来，看着自己发疯的女儿，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氏紧紧抓住老人的衣袖，表情疯癫，说话也因语速过快而显得含糊不清，“是她！一定是她！那次她根本不是来救我儿子的，她是来抓我儿子的，那一次她失败了，于是才有了第二次！”

　　老人一脸不解：“你在胡说些什么？”

　　“妈！你信我！真的是有人要害我儿子！不对，不是人，是妖！”

　　老人看到女儿这番古怪的做派，想来她已经疯了，便一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是妖。是妖。但是，你先冷静一点，捉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

　　听到这里，王氏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低声反复说：“对！捉妖，我一定要抓住她，为我儿子报仇！”

　　画面一转，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两个农夫正背着锄头走在路上闲聊。

　　其中一个说：“听说了吗？李家媳妇，自从孩子死了就疯了。”

　　另一个答：“可不是，昨天下午我还看见她在村头，看见一个人就拉住，说有妖怪害死了她的孩子。”

　　“那她还说什么了？”

　　“你不是看见她发疯的样子了嘛。”

　　“呵，我哪敢仔细听，你给我说说。”

　　“就说她第一次见到那妖怪的时候元春被她抱在怀里，正要挖元春的心，幸好被她发现得及时，被她拿大棒子打走了，那妖怪本事小，只敢挑小孩下手。然后还说，那妖怪喜欢扮成十七八岁少女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衣，脚上穿着一双绣着祥云的白鞋，走在泥上却能一尘不染。”

　　此时，那个胆略小的农人心里升起了这样一番画面——

　　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一荒山野岭处，四无人烟，这人迹罕至处却突兀地冒出一个亮着灯的小茅屋。

　　茅屋内处处是断壁残垣，布满灰尘，其中逼仄的一个房间里，桌面上有一盏油灯，油灯昏暗的烛光在屋外呼呼的风雨声中摇曳不定。

　　一个白衣长发的妇人坐在油灯旁，仅从她背影的身段来看，这一定是个美人，她头上、耳上，都带着精致的钗环，一双绣着祥云的白鞋，一尘不染。

　　然而，当这个白衣美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精致的五官更添她鬼气森森的气质，同时，她的眼睛和嘴角都在流着血。

　　此时，她正保持着一个母亲的姿势，哄着怀中一个安睡的孩子，一张恐怖的脸上还挂着一个“慈祥”的笑容。

　　然后，她举起手来，那只美丽的右手却逐渐变得狰狞，手指随着指甲不断伸长，最后，指尖变得像锥子一般锋利。

　　当这只手猛地朝那婴儿扎去——

　　想到这里，那胆小的农夫一个激灵，“哎呦，你快别说了！我听不得这些个东西。”
　　另一个则哈哈大笑“你看你那怂样儿！”

　　于此同时，另一边，白霜简正在街上挎着个篮子进行采买。

　　她左看右看，目光在路边各个摊位上流连，但当掂量了一下腰上挂着的钱袋子，又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点钱，让白霜简走在这条热闹的大街上着实毫无底气，所以她的步伐也透露着丧气。

　　“钱，钱，钱……”白霜简边走边喃喃自语，在人世间的第一关就把她难住了，在山上，她吸风饮露的日子过惯了，从来不知为了填饱肚子还要交换什么，她是三百六十天天天不吃不喝都行，可是现下她需要照顾一个老人，为了不暴露自己，也要学着人一日吃三餐。

　　“人为什么一天要吃三餐啊……”白霜简觉得做人实在是太麻烦了，做饭要生火，吃饭要消化，吃完还要洗碗，每天还要洗衣服，扫地，她现在甚至还要学着种地，每天是忙得她团团转。

　　白霜简正边走边谋划着接下来一段时间该做什么，突然路边冲出一只大狗直朝白霜简追来。

　　白霜简最怕这些人养的小东西了，前天她还被家里的鸡啄伤了手，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小动物老是看她那么不顺眼。

　　那只狗恶狠狠地盯着她，白霜简也加快了脚步想将它甩开，然而白霜简越是加快脚步，那只大狗越是紧追不舍，被追得没法了，白霜简直接跑了起来，然而那只大狗也追得更兴奋了。

　　“天哪，它追着我干什么……别追了！”白霜简边跑心里边念叨。

　　此时，赵广陵也出现在了这集市，而白霜简，就这样，撞到了一个她最不该撞到的人——赵广陵。

　　白霜简来不及检查自己撞到了谁，反正这一路上她撞过的人不止他一个，所以只顾一个劲的往前跑。

　　赵广陵于是大喊：“白姑娘，你跑什么？”

　　白霜简答：“有狗啊！”

　　赵广陵于是朝狗扔了一个他吃了一半的肉包子，大狗马上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叼起包子就停下了，但是白霜简并没有察觉到狗已经不再追她，而是接着跑。

　　跑着跑着，她终于察觉到自己已经安全了，她才停下来歇口气。这段时间做人总是做得她慌慌张张。

　　她扶着一面墙，叹了口气，心想“今天这是什么日子，真是不宜出门啊。”

　　而另一边，赵广陵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然而他一看到白霜简在不远处停下，他便也立马停下，转过头装作买东西，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白霜简收拾整理了一番，接着往前走，然后，她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药店。

　　进到药店，她便轻车熟路地将钱袋子往桌上一放，说：“云生，还是按上次那个方子抓药。”

　　伙计云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一张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他拿过柜台上的钱袋，将里面的钱倒出来，一一查清后，说：“白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您的方子里有一味药涨价了，这次带的数怕是不够。”

　　白霜简低头想了一下，露出一个尴尬而讨好的笑容说：“云生，你看我都是老主顾了，这一次我没带够，就先按上次的价给嘛，下次再按涨的价买。”

　　云生犹豫了一下，答：“我们掌柜的今天有事出去了，我是没那么大的权力。要不这样，今天我先给您记个……”

　　云生的那个“账”字还压在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一声响亮的“什么不够！”就直接将其断喝。

　　两人齐齐将目光转向门口，才看到，发声者原来是——赵广陵。

　　赵广陵很享受众人关注的目光，于是笑容愈发得意，他走至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钞票往柜台上一放，又有意无意地用食指关节在钞票上轻轻一扣，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闷响。

　　“这能差你多少钱，拿去。”

　　云生表情有点懵。

　　白霜简也有点懵，于是开口问道：“赵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广陵答：“汤婆婆和我家是世交，她生病了我怎么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他又转头看向云生，“药，按多了抓，还有什么上等的补品，也都给我包上。”

　　白霜简听到这，连忙摇头说：“这这这，不好吧。”

　　云生看到这里，很识趣地就到后方去抓药了，还有那些好久都没卖出去的上等补品，他也兴冲冲地去抓好。

　　赵广陵看到白霜简一副要拒绝的样子，立马板起长脸，质问道：“诶，你这女娃娃，汤婆婆儿子在的时候，对我的东西都不敢拒绝，你这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帮富不帮穷的小人不是？”

　　听到这里，白霜简摇头摇得更用力的，说：“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这时，云生恰到好处地拿上来包好的药，说：“包好了，您拿好！”

　　赵广陵接过药，放到白霜简手上，说：“既然没有，就拿好。”

　　他说完便神情得意的潇洒离开，走到门口，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目送他的白霜简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wink，吓得白霜简和云生原地冻住，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云生还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回去的路上，白霜简一直都回不过神来，还在想刚刚赵广陵给她的那个让人浑身发毛的眼神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他那个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呢？难不成他看出我是妖了……不会吧……唉，以后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吧。今天这一天呐，倒霉倒霉倒霉……”

　　白霜简心里还一直犯着嘀咕，由于太过投入，没有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这时，一个精瘦矮小的龅牙中年男子路过，立马被白霜简吸引去了目光，他身形畏畏缩缩，平时看人的眼神也都是透露着闪躲。

　　然而他今天不知怎么了，一时忘己，竟看了白霜简一眼就挪不开了，甚至当白霜简走过了，他脖子也跟着向后转行注目礼，恨不得将眼珠子瞪了出来。

　　然后，跟他同行的一个胖婆娘用手往他头上狠狠一拍。

　　“你看什么！”

　　那男子揉揉脑袋，赔笑着说：“没……没什么……”

　　说完，那中年男子和胖婆娘继续前行。

　　而不远处，一个老妇人目睹了刚刚的全部过程，于是她敲敲拐杖，撇了撇没剩几颗牙的嘴，小声骂道：“来路不明的骚货！”

　　说完，又继续颤颤巍巍地前行。

　　当白霜简走到村口，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好友——哑女。

　　白霜简笑着朝哑女招招手，哑女一看到她也开心地笑起来，朝她走过去，两人并排拉手而行。

　　白霜简：“最近药材涨价了，我带的钱不够。”

　　哑女偏偏头，表示她在听。

　　“但是赵叔出现替我付了账。本来有人付账是件好事，可为什么我感觉这么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