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人》洁白花树

23、纸伞

　　第二十三章
　　纸伞

　　天刚微微亮，叶汐睁开了眼睛，身旁传来温热。
　　瞬间有些诧异，叶汐正要动胳膊时，记起昨晚叶风柔是在她房里睡的，叶汐笑了笑，掀开薄被，看见叶风柔的睡颜。

　　穿着白色寝衣的叶风柔，挽着叶汐的一只胳膊，她正在熟睡中，面目容和，许是昨晚喝了酒，不然叶风柔在叶汐的记忆里，就算睡觉的时候，也是带有一丝忧愁的。
　　可能师姐忧愁的东西太多了吧，在雾馆的时候，她辛劳，到了源地之后，她也过得不那么开心。

　　叶汐慢慢地抽出手来，她起身，准备去推开窗户的她嘲笑起自己的惯性动作，师姐还在她房里睡呢，现在开这窗子做什么用。

　　“笃笃。”
　　传来敲门声，小小的声音，几乎要让叶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叶姑娘，叶姐姐在你房里吗？”门外传来小晴的声音，叶汐走过去开了门，这时，叶风柔醒来了。

　　“叶姐姐果然在叶姑娘这里呢。”小晴撇了撇嘴，一双杏眼里露出不满之意，“果然亲姐妹就是亲姐妹，比不上我这个半路来的。”
　　“小晴。”叶风柔起身，脑袋有些昏沉，她揉了揉太阳穴处，道，“你胡乱想些什么呢？”
　　小晴看了叶风柔一眼，埋怨道，“事实如此。”

　　小晴要走，叶汐跟上她，看见她穿的是与叶风柔同样的白色寝衣，叶汐笑道，“你这衣服，跟我师姐的一样呢。”
　　“嗯。”小晴用余光看了叶汐一眼，微微地嘟起了唇。
　　“昨晚师姐喝了太多酒，所以就直接在我房里睡下了。”叶汐说。
　　“我知道。”小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瞧着叶汐，“但你来了，叶姐姐对我就没有那么亲密了。”
　　“我。”叶汐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姜树的声音，“师姐。”

　　叶汐回过头去看了姜树一眼，小晴便一脸不开心地走掉了。

　　“叶汐。”站在姜树身旁的是岚若山，他笑着问，“你一大早跟小晴姑娘说什么呢？”
　　“也没什么。”叶汐说。

　　在房里因昨晚喝了些酒而头疼的叶风柔叹了口气，叶汐追着小晴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她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唤了声，“汐儿。”

　　“欸。”叶汐的应声在不远又不近处。
　　听见脚步声，叶风柔走出来，眼前的岚若山站定了，他正双手抱臂，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叶姑娘。”岚若山的嗓音如泉水叮咚，他歪着脑袋，“叶姑娘还没醒？”

　　叶风柔轻声讶异了一下，这大早上的岚若山怎么在这儿。

　　“师姐。”姜树也走了过来，接着是跑过来的叶汐，叶汐扶着叶风柔的身子，姜树见状，问，“师姐可否是身体不适？”
　　叶风柔摇了摇头。

　　岚若山扫了眼叶风柔的装束，她穿白色，十分素净。
　　“姜树，走吧。”岚若山给姜树一个眼色，这意味不明的眼神正好让叶汐撞见，叶汐低问，“你们有事儿？”

　　姜树正要开口，叶汐又问，“怎么没看见吴东东他人？”
　　“我跟岚兄。”姜树说，“就是下山去找他的。”
　　“他下山了？”叶汐转念一想，“许是去那酒楼了。”

　　“月色萧萧无人邀，酒到喝时方恨少。”吴东东念叨着，推开门走了出来，他嫌自己身上的酒味难闻，用手扇了扇。
　　酒楼的老板娘见他从客房里出来了，问，“你是还要继续喝呢，还是准备打道回府呢？”
　　“府？”吴东东笑着拍了拍自己硕大的肚子，“在这儿哪有什么府啊，我得回源地吃早饭了。”
　　“客官，咱们这儿也有早饭呐。”老板娘冲吴东东嫣然一笑。
　　看着老板娘的背影，吴东东从傻楞中回过神来，他掏了掏兜，身上带的钱都被他昨晚喝酒给挥霍光了，哪儿还有钱吃早饭呐。

　　“吴东东！”楼下传来一个男声，吴东东听出这是岚若山的声音，他趴在二楼的栏上，冲着楼下喊，“这儿呢。”
　　“还不快滚下来。”岚若山一张脸似笑非笑，他抱臂于胸前，眼朝吴东东这边看着。

　　叶汐跟姜树也抬头看着他。
　　“你们怎么都来了。”吴东东挠了挠发痒的耳朵，有些羞愧，“我这不正准备回去呢吗？”

　　从里间走出来的老板娘笑道，“客官，不用早饭了？”
　　“正准备回去？”岚若山笑道，“吴东东啊吴东东。”

　　吴东东冲老板娘摇了摇手，嘴里说着“下次下次。”

　　他下楼来，走到叶汐他们跟前时，叶汐没忍住问了句，“昨晚在回廊堂，那酒不够喝么？”
　　“那哪够啊。”吴东东笑道，“我没喝过瘾，便下山来了。”说着，吴东东的肚子咕噜了两声，他憨笑道，“要不咱们在这儿吃了再回去？”

　　岚若山提脚便走。
　　姜树回头望了眼岚若山，顿了顿后，对吴东东说，“吴兄，你这属于私自下山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难道没有陈教主的允许，我们连山都不能下呐？”吴东东跟在姜树身后走着，叶汐皱起眉来，刚才是她大意了，应想到这源地对于下山，也该是有规矩的。
　　吴东东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看那美貌的老板娘，他嘿嘿笑着，一副酒还没醒的样子，“你们知道这酒楼的老板娘叫什么吗？”
　　“不知。”姜树应声。
　　“叫娇娇。”吴东东笑着问，“好听吧？”

　　爬上那九百九十九节台阶，便听见今日的源地十分热闹。
　　太阳冒出了头，天朗气清，无风，可把吴东东给累坏了，他喘着粗气坐在台阶上，垂着脑袋直挥手，“我真得歇会儿，你们先进去吧。”

　　从花间小道走出来的一行人，瞧着他们几个。
　　叶汐眯了眯眼，仿佛看见金色阳光在空气中吐了好几个泡泡。岚若山轻笑一声，“来者不善啊。”

　　这行人是昨天抵达源地的，与叶汐他们还未曾结识。

　　“奉陈教主的命，我们前来查看是哪些弟子私自下了山。”为首的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子，他腰间佩刀，身量纤长，额发随风扬起，露出一双明锐的眼。
　　他身后站着十几名男子，没有女弟子的身影。

　　“北方师派，白柘。”那男子敷衍地抱了下拳。
　　吴东东起身，大声，“昨晚是我私自下山，这几位是今日下山去寻我，这事跟他们几位没关系。”

　　“哦？”白柘上前一步，视线在他们几个身上略一停留，“所以你们是都下山了？”
　　“他们几位是今日下山去寻我的。”吴东东拧眉道，“昨晚下山的仅我一人。”

　　“那不就都下山咯？”白柘转过身去，看着身后那已归属他这边的其他的帮派弟子，笑道，“按照陈教主的规矩，自然是。”

　　“等等！”
　　“哎哟陈教主！”大右跑着跑着，又跑回去捡那从陈无妄身上飘下的外衣。
　　不知道是又怎么了，原本好好的陈教主，打了一个激灵之后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衣服都没穿好，便一路跑了出来。

　　“干什么呢？”陈无妄站在白柘旁边，看着他，“你刚才来跟我说的，就是这事？”
　　白柘挺直了胸膛，“陈教主，果然有私自下山的，就是他们几个。”

　　“嗯。”陈无妄翻了半个白眼给白柘后，看向叶汐这边来。
　　还好他机灵，隐约猜着会不会是叶汐他们下了山，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大右跑了过来，将陈无妄的外衣披在他的肩上，他手边滑落一片绿色的叶子，许是刚才跑过花间小道时沾染上的。

　　白柘傲气极了，他说，“陈教主，按照您的规矩，也只是跑这台阶而已，若是按照我们北方师派的规矩，他们可都要断水断粮关禁闭的。”

　　“你来当这个教主得了。”陈无妄将双手一摊，这白柘有些傻眼，难道自己做的不对吗，他开口，“陈教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无妄摆摆手，看向吴东东，“以后下山，跟我说一声，我们源地的规矩，不可夜不归宿，懂了吗？”
　　吴东东点点头，那白柘不满道，“陈教主，他们其他几个也都下山了啊。”
　　“白柘啊。”陈无妄揪着眉心，装作一副慈祥的样子说，“他们几个也是担心吴东东的安危，便下山寻了他回来，怎么也要被罚呢？”

　　白柘斜眼，看了眼自己身后的众多弟子。
　　“陈教主。”白柘说，“若是今日您放过了这几位，以后其他弟子们，可就不好管束了。”
　　“是啊陈教主。”白柘身后的某位弟子抱拳道，“还请陈教主一视同仁哪！”

　　“一视同仁一视同仁。”陈无妄敷衍着，他看了叶汐一眼，忽地惊讶道，“我见还有位女弟子，那么这位女弟子就不。”
　　白柘打断陈无妄的话，“陈教主，女弟子自然也是要一视同仁的。”
　　“我看你们也闲，我一视同仁，你们也一块爬了算了？”陈无妄反问道，他将袖子一甩，现出了教主的威严来。

　　“陈教主。”大右在陈无妄耳边劝说着什么，那白柘猜不透陈无妄的心思，皱起了眉来，他从以前就十分仰慕容侠派的新任教主陈无妄，怎如今见到面了，发现陈无妄不像传言说的那般，而是如此喜怒无常。

　　“走吧。”岚若山转过身去，姜树看了叶汐一眼，也跟着转过了身去，下去倒是容易，又爬一次的话，他们几人之中，主要是吴东东会受不了，吴东东通常爬到一半就要坐着歇息一会儿。

　　吴东东“嗯”了一声，跟上他们的步伐。

　　见他们几人乖乖地下去了，白柘十分得意，没想到他刚到源地，就帮助陈教主整顿了一些不听话的人。
　　陈无妄看了眼日头，摆手道，“都散了吧。”

　　“北方师派。”岚若山笑了一声，他看了眼姜树，“你可知他们帮派名称的由来？”
　　“仅听说过，多的就不知了。”
　　“哼。”吴东东跟了上来，喘着气骂道，“我看他们北方师派，不在自己的地盘还妄想爬到陈教主的头上去，真是嚣张无比！”

　　“没错。”岚若山打了个响指，他笑道，“北方师派，精髓就在于这个师字，他们这个帮派的人，善于打通内部，还善于游说，刚才白柘身后的那群弟子，都不是师派的，却都十分簇拥他。”

　　岚若山这话说完，叶汐也跟了上来，她总结道，“咱们几人在源地，还是注意点为好。”

　　听闻叶汐他们被罚，叶风柔想去东楼问问情况，她心知陈教主的命令她去说了也没有用，但她还是想跟陈教主说些叶汐的好话，以防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其他的，姜树是男子，也就罢了，但叶汐受罚，叶风柔是有些心疼的。
　　大右睁开眼，看着叶风柔，“叶姑娘来找陈教主有事？”
　　叶风柔点点头，大右仰起头来，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大右说，“叶姑娘进去吧。”

　　叶风柔推开门，却不见陈无妄的身影。

　　爬到一百节时，叶汐扭头看了眼落在后边的吴东东。
　　姜树在叶汐的前边说着话，他说着说着，没察觉到叶汐停了下来，继续往上走着，岚若山在最前边，他嫌弃连台阶都爬得如此慢的吴东东，不想陪着吴东东一起。

　　叶汐笑了笑，这场景，有些像他们刚来源地的时候，那时也是这么个顺序。

　　此时阳光正烈，叶汐摸了摸头顶，烫烫的，她用衣袖擦汗，手肘撞到了身后的某人，还以为是吴东东，叶汐回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什么？”
　　那圆形油纸伞遮盖住叶汐的身子，让叶汐顿感清凉。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陈无妄眼底露出喜色，他站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笑着，“我来得也不算快了。”
　　“陈教主。”见叶汐脸上没了笑容，陈无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台阶上休息的吴东东，没感情地说，“哦，你是在等吴东东啊？”
　　“也没有。”叶汐看了眼吴东东，又看了眼陈无妄，这会儿他的衣衫穿完整了，那么刚才叶汐撞到的，是陈无妄的胸膛。
　　“好。”陈无妄笑道，“走吧。”

　　他替叶汐撑着伞，又觉得叶汐会排斥自己，便站在伞外，他额上冒着小小汗珠，叶汐道，“陈教主，你还是自己遮阳吧，我不用。”
　　“你怎么不用？”陈无妄正色道，“阳光这么烈，晒久了你脑袋不疼么？”

　　想到头顶是有点烫，叶汐点了点头，“但我们现在是在受罚。”
　　“那又怎么了。”陈无妄靠了过来，叶汐后退一步，两人几乎平视着对方，陈无妄看着她，笑道，“干脆别爬了，我带你走另外一条路回去。”
　　叶汐心想，另外一条路，大概就是源地后山那条可以让马车通过的小道吧。
　　想到后山，就想到了辰远清。

　　“不必了。”叶汐转身就走，陈无妄跟在她身后，勤勤恳恳地为她遮伞。

　　叶汐有些搞不明白，为何陈无妄的这些举动如此奇怪，陈无妄为何要这样对她。
　　“那吴东东，是下山喝酒去了吧？”身后陈无妄问着。
　　叶汐点头，“是的。”
　　“欸你们。”
　　他话没说完，叶汐快步走着，“陈教主，我们都在受罚了，下次也不会再犯了，你就别问了。”
　　天热又晒，叶汐只想赶紧追上姜树他们的步伐，等到了源地之后赶紧喝口水。

　　伞下没了人，陈无妄看着叶汐走得飞快的背影，扬声道，“叶汐，我这儿可有水，你喝不喝？”
　　叶汐不回答，他又问，“你渴不渴？你不渴吗？”

　　“陈教主！”身后传来一声大喝，陈无妄扭过头去，看见吴东东双眼放光，他喊道，“陈教主，我口渴，你的水能否借我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