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人》洁白花树

20、回味

　　第二十章
　　回味

　　“弟子恕难从命。”叶汐往后退一步，陈无妄松开手，笑道，“好。”

　　叶汐与女大夫同出东楼，路上她都在想陈无妄刚才的举动，陈无妄竟在旁人面前拉住了她的衣袖，好在没人瞧见，要是被人瞧见那可还得了，真是没想到陈无妄的举动如此轻浮。
　　果然是常出入青楼的登徒浪子。

　　“好在叶姑娘陪着我。”女大夫忽然说，“谢谢你叶姑娘。”
　　“所谢何事？”
　　女大夫笑道，“与陈教主独处一室，终归还是有些紧张。”
　　叶汐大概懂她的意思，但叶汐觉得，跟陈无妄独处一室，应该也没必要如此紧张吧。
　　不过陈无妄举止轻浮，还是有必要多长一个心眼的。

　　一日快过完，也不见陈无妄发话让他们练功，叶汐一行人在空地上练习剑法，有些源地的弟子们便也拿了许久不曾佩戴的剑来练习。
　　热风阵阵，叶汐走到一边，将剑安置在小假山上，她双手在束发，只见陈无妄朝她径直地走了过来。

　　霞光之下，他穿着浮夸，黄条与黑色配在一起，看起来不像个教主，而是像富贵人家的公子。
　　“叶汐。”他唤道。
　　叶汐松手，一缕黑发披在肩上，陈无妄看了她肩头一眼，又看向她的眼睛，从她眼底读出一丝不待见来。

　　叶汐站在原地，拿起了长剑，这长剑是她从大师姐那儿借来的，用来练习的。
　　还以为陈无妄会说些什么好好练功之类的话，没想到他问，“叶汐，你还没喝补药吧？”
　　“陈教主。”叶汐道，“弟子喝过了。”
　　“哦？”陈无妄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不太信任她说的话，“方才我从小厨房出来，你大师姐说正在跟你熬药呢？”
　　“是弟子记错了。”叶汐扬了扬手中的剑，“我们刚才一直在练剑。”
　　陈无妄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叶汐便皱起眉头。
　　“一同去喝药吧？”他对着叶汐说，“我也正要去呢。”

　　叶汐顿了顿，陈无妄瞧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这时，练功场地那儿，传来一串笑声，叶汐回头，瞧见那位杨姑娘也加入了进来，她挥着长剑，把一个男弟子逼得连连后退。

　　待叶汐看向陈无妄时，见陈无妄皱起了眉头。
　　叶汐便说，“听闻杨姑娘原先就是源地弟子。”
　　“是吗？”陈无妄歪着脑袋轻声道。

　　源地的弟子们似乎都跑去练功了，回廊里静悄悄的，叶汐听着脚步声，跟在陈无妄身后走着。
　　他衣袖浮着的香气，暗暗地飘到鼻尖处来，叶汐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叶汐？”陈无妄微微侧着身子，他侧目，察觉到叶汐越走越远了。
　　“陈教主。”叶汐道，“有何事？”

　　陈无妄笑着摇摇头，他继续往前走，步伐时快时慢，他说，“你师姐酿了些你们南方的酒，你晚上可来东楼与我一起品尝。”
　　叶汐皱起眉头，这陈无妄为何遭到过一次拒绝后还死心不改呢。

　　猛地，陈无妄停下了脚步，叶汐在快要撞到他的背时，赶紧地收回了脚。
　　还好还好，叶汐心中松了口起，她抬头。
　　陈无妄不知何时向前了一步，此时正垂眸看着她。

　　陈无妄身上的味道包裹在叶汐周围，她想退后，脚却迈不动，她低头，看见陈无妄的双脚紧紧夹着她的两只。
　　“陈教主？”叶汐再度抬眼时，耳根有些微红。

　　这陈无妄，竟做出这种不合规矩的动作来。
　　“叶汐。”他微微俯身，低声道，“怎么了？”
　　“你夹住我了。”叶汐用剑指了指他的腿下。

　　听到她这么说，陈无妄嘴边现出微笑的弧度，他略一抬眉，“我是不小心的。”
　　“陈教主以后走路，还是多加注意吧。”叶汐动了动，还是无法抽身。

　　怎么嘴上说着是不小心的，却又不松开？
　　叶汐眉头皱紧了，陈无妄赶紧松开了她，陈无妄这一后退，暗自使劲的叶汐欲往后倒去，她稳住身子那刻，用剑头拍开了陈无妄伸来的援手。
　　“不错。”陈无妄笑道。

　　走到了小厨房门口，叶汐松了一口气，这陈无妄一路上故意走得慢，跟只乌龟似的，叶汐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心里始终提着这一口气。
　　“怎么？”陈无妄扭过头来，问她。
　　“嗯？”
　　“怎么叹气？”陈无妄忽然笑了，眼眸里是朗朗的光，“不能与我一起散步了，感到可惜？”
　　“陈教主。”叶汐瞥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啊。”
　　“这样吧。”陈无妄说，“我破例允许你饭后来找我散步。”

　　叶汐懒得跟他说，直接踏进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里的装饰雅致大方，叶风柔站在桌边，冲叶汐盈盈一笑，“汐儿，你来了。”

　　跟在叶汐身后的陈无妄出现在叶风柔的视线里，叶风柔笑得温柔，“陈教主，快来喝补药吧。”
　　“嗯。”陈无妄朝那边大步走去。

　　叶汐瞧着师姐叶风柔的脸色，看起来师姐是十分喜欢陈无妄的，不过这陈无妄看见师姐的表情，倒显得有些淡然了。
　　“汐儿。”叶风柔冲她挥挥手，“快来啊。”

　　叶汐站在桌边，端起属于她的那碗补药，难闻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这熟悉的味道，让叶汐想起来之前喝补药的时候，每一次，她都要捏着鼻子才能喝下去。
　　可眼前陈无妄还在瞧着她看，她不太方便，捏着鼻子去喝。

　　叶风柔见叶汐站着，便说，“汐儿，坐下吧，这么大一碗，哪儿是一口能喝完的呀。”
　　“好。”叶汐扭曲着脸坐下了。
　　陈无妄轻声一笑，趁叶风柔去忙活了，叶汐低声对陈无妄说，“陈教主，何必笑话我。”

　　她抬头，将碗里的补药一饮而尽，真苦，太苦了。
　　正巧叶风柔端了盘小糕点来，陈无妄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喂到了叶汐的唇边。

　　叶汐是闭着嘴的，嘴唇边的糕点，香味满满，她竟没想那么多，便张开嘴，将那糕点给咬了进去。
　　陈无妄抿唇，收回了手，他将手垂在身侧，指尖一点棕色的药渍。

　　看见陈无妄亲手喂叶汐吃糕点，叶风柔心中不太喜悦，但还是关切道，“汐儿，好点儿了吧？”
　　叶汐点了点头，刚才那块糕点是陈无妄喂的，她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像个贪吃鬼呢。

　　叶汐看了眼陈无妄，陈无妄默默地喝着补药，他喝得不快不慢，眉眼还带着轻快之意。
　　“师姐。”叶汐轻声道，“难道陈教主的补药一点儿也不苦？”
　　“怎么可能不苦呢？”叶风柔走到那边去看补药的方子去了。
　　这时，陈无妄放下碗，他舔舔唇，冲叶汐一笑，用眼神示意她拿桌上的糕点来喂自己。

　　“陈无妄是喝补药喝疯了吧。”这是叶汐的心声。

　　陈无妄再次看了看桌上的那盘糕点，又看了看叶汐，他扬扬下巴，道，“叶汐，我刚才可是喂你了。”
　　叶汐皱眉，她看了眼叶风柔的背影，“我又没让你喂我。”

　　说完，她起身，跑到叶风柔那边去了。

　　叶风柔在看炉子里的药材，叶汐来到她身边，她便说，“汐儿，你与陈教主之前就相识？”
　　“不认识。”叶汐说，“师姐，他这人是不是有些轻浮？他对源地所有的女弟子都这样吧。”
　　不等叶风柔说话，叶汐又愤然道，“我真得躲着他，师姐，他有时候有点儿太占女子家便宜了。”

　　见她一脸愤容，叶风柔笑了笑，“陈教主不是你想的这样，或许他也只是想跟弟子们都打好关系。”
　　“哦。”叶汐自然是不信的。
　　叶风柔又道，“咱们源地女弟子少。”
　　“嗯。”叶汐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姐是何时学会做糕点的？”

　　两姐妹聊完后，转身看时，陈无妄早就走了，桌上的两个碗干干净净的，许是陈无妄在缸里打了水将其洗干净了。
　　叶风柔收回碗的时候，笑容溢出了眉梢。

　　从小厨房里出来，叶风柔跟叶汐说着之前的趣事，两人往练功场走去。
　　快到练功场时，见场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比试剑法，陈无妄端坐在椅上，带着笑意看着那边。
　　大左跟大右站在陈无妄的身边。

　　走近了一看，比试剑术的两人是姜树跟杨书芹。
　　叶汐笑了笑，姜树的剑术极好，这杨书芹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竟能跟姜树不分上下。
　　“咱们源地。”叶风柔笑道，“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弟子们见叶风柔也来了，便笑道，“叶师姐，叶汐，你们觉得谁能胜出啊？”
　　叶凤柔弯唇一笑，“陈教主就在这儿呢，你们还赌。”

　　几个弟子笑作一团，叶汐看向他们的手心，每人手心里都握着几枚铜钱，人群中，还有那位小晴姑娘的身影，她将铜钱攥在手心里，笑着跑到陈无妄那边去了。
　　叶汐道，“这位小晴姑娘，倒是喜欢陈教主的。”
　　“是啊。”叶风柔伤感道，“可惜陈教主对她并无意，也可惜了子莫师弟。”说罢，叶风柔叹了口气。

　　叶汐望着陈无妄那边，中间隔着正在打斗的姜树跟杨书芹，叶汐微微侧头，得以瞧见小晴跟陈无妄说着话。
　　“她们说什么呢？”叶风柔轻声道。
　　只见那小晴摊开手心，似乎在跟陈无妄说赌谁能赢的事，陈无妄笑了笑，跟着望了过来，叶汐转向叶风柔，道，“这杨姑娘跟姜树不分胜负呢，咱们雾馆的弟子，是该多加练习剑术了。”

　　话音刚落，晚风从四处袭来，原来月亮已悄悄攀上了屋顶。
　　陈无妄看着对面的叶汐，高声道，“参与比试胜出的人，均有奖励。”

　　此话一出，不少弟子都跃跃欲试，有些弟子簇拥到陈无妄身边，问着是什么奖励，陈无妄被围在人群中，竖起食指来。
　　叶风柔忽地一笑，“他们真是没大没小的。”

　　视线回归到练功场上，姜树额发有些湿了，一阵风过，杨书芹的长发覆盖在眼上，她的动作比姜树要慢了一秒，姜树的剑便横在了她的脖前。
　　“你赢了。”杨书芹伸手拂过长发，姜树面色一顿，赶紧将剑收回，无奈几根细丝已落下，杨书芹冲姜树粲然一笑，“你切断了我的头发，你得赔我。”

　　姜树愣了愣，“怎么赔你？”

　　杨书芹笑而不语，她走后，姜树摸了摸后脑勺，心中暗想，她是什么意思。
　　“姜树！”他身后几个弟子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说，“我果然没看错你，这钱分你一半。”
　　还有位弟子说，“杨家大小姐自幼就剑术高超，姜树竟能打过她。”

　　杨家大小姐，听闻这话，若有所思的姜树面色一沉。
　　那位弟子甩了甩袖子，“再也不赌了，真是两袖清风啊。”
　　“怎么不赌了？”说这话的是陈无妄，他站在那位弟子身后，一张俊美的脸神采飞扬，“真正的比试才刚刚开始呢。”

　　叶汐被叶风柔推了把，也跟着这些想获得陈无妄奖励的弟子们在大右那儿报了名。

　　比试倒也没什么，但这陈无妄好歹也是容侠派的教主，怎会带头跟弟子们赌钱呢。
　　大右将她的名字写在一方白纸上，身边的大左便将纸张揉成了团子样。

　　比试的人按照报名的顺序上场，然后在桌面上挑选一个纸团，纸团展开，是谁的名字，谁就要跟他进行比试。
　　这会儿弟子中，就只有叶汐一个女弟子，跟姜树比完的杨书芹走后就没再出现过。

　　“师姐。”姜树不放心道，“师姐当真不用剑了吗？”
　　“与其用师姐的剑，倒不如用我擅长的。”叶汐拍了拍腰间的长匕首。

　　前两场比试，很快就分出了胜负，胜出的那个人，收到了所谓的奖励。
　　那人手中的小木盒子里，怎么看都是装的银钱，叶汐笑了笑，能赢来银钱也不错。

　　正期盼着能上场，场上的男弟子便抽到的是叶汐的名字。
　　叶汐是女弟子，她要上场，场外的男弟子们纷纷大喝起来，话语杂乱，叶汐听见一句，“咱们源地的男弟子，不会要输给外来的女弟子吧？”
　　叶汐沉下心来，瞧着她的对手，个子高，但体型偏瘦，许是好久没练剑了，他盯着叶汐手中的尖锐匕首有些紧张。
　　叶汐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的缺点，便自信了起来。

　　坐在椅上的陈无妄端着身子，叶汐上了场，他自然是来了兴致。

　　大右吹哨，哨声刚响，叶汐就握着匕首，向前刺去。

　　她身形灵活，总能躲开敌手的攻击，长而尖锐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银光，那匕首只要找到空子，便能灵巧地钻入敌营，打他个措手不及。
　　“看来一打一，叶汐还是很厉害的。”人群中有个男弟子说，“这要是许多人围攻的话，就不好说了。”
　　一旁的姜树跟叶风柔默契地瞥了那人一眼。

　　陈无妄也跟着看了过来，他扬声道，“你们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说这些作甚？”
　　叶汐也听见陈无妄的这句话，眼前的男弟子也听见了，趁他走神的那一秒，叶汐将匕首竖到了他喉间。
　　男弟子反应过来，喉结动了动，“我好久没练功了，还真是打不过你。”
　　“你的剑术很厉害。”叶汐点头道，“只不过你有些走神。”

　　叶汐自知自己的天赋并不好，剑术也没人家练得好，所以她并没有自傲的资本。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露出一个微小的笑来，她的黑发是叶风柔替她束起，陈无妄瞧着她，回味着她在月色下挥剑的倩丽身影。

　　叶汐走到大左跟前，大左递给她一方小木盒。
　　看起来比之前胜出的人领到的盒子要小很多，怎么回事？陈无妄这是区别对待吗？

　　场上是岚若山与吴东东正在比试，姜树跟叶风柔站在那边等着叶汐过去。
　　叶汐停下脚步，往陈无妄那边望了一眼。

　　陈无妄一手撑在桌上，他屈起手指，抵着太阳穴处，他没看场上的比试，而是一直在看这边的叶汐。
　　叶汐跟他对上眼，他微微笑着，他身后站着高大的大左跟大右。

　　夜色只照亮他半张脸，叶汐看着他那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觉得他像是从夜晚里走出来的俊美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