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人》洁白花树

19、与我一起喝茶

　　第十九章
　　与我一起喝茶

　　风吹树响，睡在源地的第一晚，不太安稳，天刚亮，叶汐就起了身。

　　回廊里静悄悄的，叶汐放轻了脚步，来到一间门前站定，天空灰青，叶汐的衣裙是画面中最清晰的颜色。

　　“叶汐。”叶风柔将门拉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缝，灌入的风扬起叶风柔的披发。
　　“师姐。”

　　昨晚陈无妄醉后，宴席便就撤了，叶风柔帮着收拾，叶汐也跟在她身后帮衬着，两人并没说太多亲密的话。
　　师姐的模样一如以前，她穿着素色寝衣，回头看着。
　　“师姐，怎么了？”叶汐想进屋与她说话。
　　“我们去你那儿。”叶风柔回过头来，“我与小晴同住一间房，这会儿她还没醒。”
　　叶汐退后一步，待叶风柔出来关上门后，她问，“她不是陈无妄从青楼赎来的么，为何不跟陈。”
　　“汐儿。”叶风柔看着她，双手拉住她的一只手，叶汐闭上嘴，听见叶风柔温柔地说，“我都多久没这般唤过你了。”
　　叶汐点了点头，“许久了。”
　　“你应唤陈教主才是。”叶风柔笑道，“小晴跟陈教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教主是帮人赎了小晴。”

　　两人慢慢地走着，头顶的灰青色天空，被清水在缓缓冲淡似的，渐渐明朗起来。
　　叶汐低声问道，“师姐，源地这么大，夜晚没个当值的？”
　　“向来是没有。”叶风柔微皱起眉头，“汐儿，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这个？”

　　到了叶汐的房门前，叶风柔瞧着隔壁姜树住的那间房，轻声道，“姜树长高了许多。”
　　进屋后，叶汐才说，“昨晚我睡不安稳，后半夜里，听见有人在回廊里走来走去。”
　　“怎么会？”叶风柔道，“我从未听见过啊。”

　　两人相看着，均将眉头皱起，叶汐回忆一番，自己不可能听错，后半夜里，叶汐正要入睡时，听见外边回廊里传来脚步声，那人不知是在找什么，在回廊上踩来踏去的。

　　“师姐。”姜树在门外，他屈起手指轻轻扣门，“师姐可否醒了？”
　　“姜树。”叶风柔将门打开，姜树唤了声“大师姐”，笑道，“本想跟师姐一块去找大师姐的，没想到大师姐就在这儿。”

　　“姜树。”叶汐唤他，“你先进来。”
　　姜树怔了怔，叶风柔将他拉了进来，问道，“昨晚可有听见什么响动？”
　　“没有。”姜树摇了摇头，“昨晚我与岚兄吴兄陈教主他们喝了好些酒，回房就歇息了。”

　　天色大亮时，源地的弟子们才一个个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有的在伸懒腰，有的衣服都还没穿好，有些思绪算是清明的弟子，喊着，“咱们回廊堂可是有女子居住的，你怎能衣衫不整！”
　　叶汐的余光瞧了过去，只见那衣衫不整的弟子赶紧将衣服给穿好了。

　　自今日起，应是会有许多帮派的出色弟子来到源地，怎么这源地弟子，不早起也就罢了，起来了，竟也没人开始练功呢。
　　“师姐。”姜树问，“师姐昨晚喝过补药了吗？”

　　叶汐摇了摇头，身后传来岚若山与吴东东的声音。
　　“这源地的酒，可让我睡了个好觉。”
　　岚若山道，“你哪日没睡好？一身肉都是你给养出来的。”
　　“欸。”吴东东将这话头放在了叶汐跟姜树身上，“叶汐，姜树，今日咱们是不是该练功了，陈教主可否发话了？”
　　“陈无妄。”叶汐笑了一声，“陈教主怕是还没醒来吧。”

　　“师姐。”姜树瞧着叶汐，“师姐为何对陈教主是这般态度。”
　　叶汐看了姜树一眼，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几人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见那些源地的弟子往外走去，他们便也跟了上去。
　　吴东东摸着肚子笑道，“必定是去吃早点的。”

　　确实是来用早饭的，这源地的膳厅大而宽敞，桌椅排排放置着，看见这情景，叶汐不禁想起了雾馆那些师弟师妹们。
　　那时她还管教他们，让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保持安静。

　　再看看这儿，简直是吵闹无比。
　　有些弟子见叶汐他们来了，嚷着叫他们过去坐，“坐这儿坐这儿。”

　　膳厅挺大，源地的弟子才十几个，可光是这十几个，都热闹极了。
　　叶汐走过去，坐了下来，长条木桌上摆放着几碗面条，几碗粥，还有一盘包子，一盘馒头。
　　看来是想吃什么拿什么，源地的弟子们让叶汐一个女子先选，叶汐便端了一碗粥，又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
　　耳边充满了说话声，叶汐抬眼看膳厅的门口，只见叶风柔跟小晴走了进来，她俩就坐在靠近门口的木桌边用早点。

　　叶汐想起方才叶风柔说的，让她在吃早点的时候过去跟叶风柔一块，但叶汐拒绝了，她也是练武之人，还是跟弟子们一起吃合乎规矩。
　　叶汐问叶凤柔，“师姐的武功在我们雾馆弟子中乃是第一，为何屈居在陈无妄身边，甘心做个厨娘？”
　　叶风柔面色一变，有些窘迫又有些羞怯，“汐儿，你还不懂这些。”

　　正想着，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中年男子，他衣衫褴褛，大喊大叫着冲了进来。
　　中年男子扬着手臂，往叶风柔那边跑去，叶汐放碗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有人追我有人追我！”那中年男子吼道。
　　紧接着又有一位女子跑了进来，她瞧了眼厅里的这些人，追到那男子身边，揪起他的耳朵，“一个大男人，净干些丑事，不检点！”
　　那男人“哎哟”着，“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那女子手中使劲，将男子从叶风柔的身后给揪了出来。

　　叶汐忙问，“师姐，你没事吧？”
　　“怎么回事啊？”叶风柔身边的小晴倒是被吓着了，她捂着胸口，“怎么突然闯进个男人来？”

　　“好了好了姑娘。”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女大夫瞧着那女子说，“他只不过是拍了下我的肩，不碍事的。”
　　“我看他是有色心，没色胆。”那揪着男人耳朵的女子，身穿粉色裙衫，脸颊也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有元气。

　　女大夫瞧见叶汐也在，笑道，“正好，姑娘你跟我出来一趟吧。”

　　叶汐被女大夫拉了出去，剩下的人瞧着这边，那女子将中年男子的腿给踢了一下，“让你以后偷摸女子。”
　　“怎么回事啊？”岚若山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好些源地的弟子，姜树跟吴东东跟在他身侧，他们仨认出了这位有些蛮横的姑娘。
　　“杨姑娘？”吴东东道，“还记得么，咱们在河边见过面。”

　　杨书芹瞧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姜树的身上，杨书芹笑道，“怎么会不记得，你们仨还欺负小孩子来着。”
　　岚若山“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吴东东连声，“我们那不是欺负啊杨姑娘，我们那是。”

　　“姑娘放过我放过我。”那中年男子的耳朵都被杨书芹给揪红了，杨书芹不松手，大声说着，“我看着他跟着那位女大夫进来的，还妄想摸人家女子的身子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姜树侧目，叶汐师姐不知被女大夫带到哪儿去了，许是补药的事情吧。
　　昨日他们在河边，教导那三个小男孩要友爱团结之时，也是这位杨姑娘出现，将他们劈头盖脸一顿骂，非说他们是在欺负三个小小年纪的孩子。
　　姜树瞧了杨书芹一眼，转身要走，杨书芹松开那男子，跟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紧跟在姜树身侧。

　　姜树走出了膳厅，太阳冒出了头，晨光之下，他微微眯起眼睛，“水雾派弟子姜树。”

　　“嗯。”杨书芹站在暗处，她瞧着姜树在曦光之中眯起的双眼，露出一个微笑来。

　　膳厅内，那中年男人还赖着没走，他被源地的弟子警告了一番后，竟还有心思盯着叶风柔看。
　　岚若山上前一步，他挡在叶风柔面前，俯视着那男人，男人便甩袖离开了。
　　“多谢。”身后传来叶风柔的声音，岚若山转过身去，见叶风柔跟躲避瘟神似的，离他远远的，他露齿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跟随女大夫来到东楼的叶汐心中甚是不解，为何她本人也要来这儿呢。
　　这会儿就她们两人，女大夫才笑着开口，“这陈教主的补药啊，跟姑娘你的，拿错了，我今早来，就是来替你们换回这补药的。”
　　叶汐看了眼女大夫手中拿着的补药，这补药是方才叶汐带女大夫去房中取的，叶汐道，“听闻陈教主是在追捕毒人的途中伤了元气，所以才吃补药的吗？”
　　“是也不是。”女大夫拐了个弯儿，“上月里，陈教主磕了额头，那时找我来的。”
　　“这么久了。”叶汐皱眉，这陈无妄不过是磕了额头，怎还喝这么久的药还未好，该不会是身体已经不行了吧，睡到现在也没起。

　　“听闻陈教主。”女大夫轻声道，“伤了元气之后，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呢。”
　　叶汐挑了挑眉，这廊道幽静，呼吸声跟脚步声此起彼伏，不远处大左大右站在门前，叶汐咽下冒到嗓子眼里的那句话，跟着女大夫走了过去。

　　“叶姑娘怎么也跟着来了？”大右的语气里充满了打探。
　　“我给陈教主开的药啊，与这位叶姑娘的弄混了，我与她一起去取了药来，正好也好让两人好好分辨下。”
　　大左眉头一皱，叶汐道，“我就不进去了，您换了药再与我细说便好。”
　　“那也好。”女大夫笑道。

　　这时，木门被人从里边拉开，衣服都还没穿好的陈无妄双眼里充满了神采，“换药就换药，你们一块进来吧。”

　　跟着女大夫走进陈无妄的寝室，室内竟芬芳怡然，窗户大开，高大树木的绿枝好奇似的探了进来，陈无妄从里间走出来，他穿好了衣服，眉目舒展开来，“大夫，是我拿错药了？”
　　“陈教主也真是的。”女大夫语气里平添了些嗔怪，“之前药就混过一次，那时我就与陈教主说了个明白，怎这回还是分辨不出来？”
　　“可我是后来去拿的呀。”陈无妄双手一摊，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没说话的叶汐，“叶汐，是你拿错了吧？”

　　叶汐心中一颤，被陌生男子唤全名还是头一回，她还未出声，女大夫笑道，“我想起来了，我那时进去取铜钱了，忘记给叶姑娘说了。”
　　“那是我错怪叶姑娘了。”陈无妄盘腿坐在茶桌前，看着桌上那被女大夫重新划分好的药，说，“自然也不是大夫的错。”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让叶汐多看了他几眼。
　　他只是随意坐着，却身姿挺拔，窗外的风只是随意吹在他身上，却衬得他温和了些，黑发轻扬着，有一种灵动的秀美。
　　许是察觉到了叶汐的视线，陈无妄微微抬头，直接对上叶汐的双眼。

　　“看，这回就不会分错了吧？”女大夫指着药包上的小黑点，“陈教主的补药上，向来是只有一个黑点的呀。”
　　陈无妄扯唇一笑，“是啊。”

　　叶汐转移视线，看向自己的药包，上面一个黑点都没有，既然陈无妄知道，那他在好到医馆拿药的时候怎么不说出来，还让女大夫自己跑一趟。
　　“好在我想起来了，想到叶姑娘昨晚拿药的时候我没在，可能会拿错，今早一来，果然有拿错的。”女大夫收拾好补药，将属于叶汐的交给了叶汐。
　　陈无妄却起手添茶，热茶倒进三个白瓷杯中，叶汐停在原地，瞧着他那骨节分明的右手。
　　“喝点儿？”陈无妄放下茶壶，笑道，厚薄适中的唇微微抿起，看起来有小孩子般的乖巧。

　　女大夫跟叶汐相看一眼，两人坐下，叶汐坐在陈无妄的对面。
　　端杯喝茶，女大夫笑道，“这哪儿是茶呀。”
　　叶汐将这茶不茶酒不酒的水咽下肚去，带有情绪地看了对面一脸坏笑的陈无妄一眼，她心想，这陈无妄怎么像小孩子一般有着稚气。

　　“叶姑娘，你还好吗？”女大夫问。
　　叶汐点了点头，她放下茶杯，不再喝了。
　　陈无妄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他舔舔唇，回味道，“还可以的嘛。”

　　“听闻陈教主个性独特。”女大夫的脸颊现出红晕来，“早上不吃早点，竟喜欢喝茶酒。”
　　陈无妄点了点头，叶汐说，“弟子便先告退了。”
　　女大夫也起身，“陈教主，那我也回医馆了。”

　　陈无妄看着叶汐点了点头，叶汐垂着目，睫毛像两把黑漆漆的小扇子。
　　她们转身要走，陈无妄跟着起身，走在她们身后。

　　叶汐拉开门，让女大夫先行，陈无妄笑了笑，伸手拉住了叶汐的袖子。

　　她穿淡绿色，黑发垂在身后，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看着陈无妄的手皱起了眉头，可陈无妄却觉得她这一回眸，如此清新脱尘。
　　门外女大夫跟大右说着话，大左移开目光，替他们微微掩上了门。

　　“叶汐，明天早上。”陈无妄瞧着她，笑着说，“来与我一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