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还秋》坤坤芹

32、第三十二章

　　这几日苏映月和秦暄都在院子里待着，每天都是下棋品茶看书，过得好不惬意。
　　苏映月趴在凉亭边上无所事事地看着满池的荷花，伸手拨弄着眼前的一朵，一不小心扯下片花瓣来。
　　秦暄来时就看到苏映月拿着花瓣一脸懵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上前拿过花瓣，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苏映月。
　　花瓣被秦暄拿走，苏映月也没说什么，被手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脸欣喜地翻看着，苏映月说道：“终于送来了，这几日我快闷死了。”
　　是前几日苏映月叫王府管家买的话本。管家当时就答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才送来。这几日苏映月和秦暄下棋都腻了，现在终于有别的事情干了。
　　“怎么闷了，我不是陪着你吗？”
　　秦暄捻着花瓣开口。苏映月撇嘴，“下棋又下不过你，当然无聊了。”
　　秦暄微笑，苏映月确实是个臭棋篓子，自己好多次都让无可让，她还是能输。
　　苏映月拿起一本话本打开，靠在秦暄怀里。
　　“好了，我们来看话本吧，话本可好看了，里面的故事可谓是来回曲折，感人肺腑。”
　　“好。”秦暄应声，并未拒绝，而是和苏映月认真地看了起来。
　　夕阳西下，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先前有下人来问过两人，两人都说了些喜欢的菜，此时正好做好。两人起身，准备用膳。
　　起身之时就看到管家匆匆而来。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迎了过去。
　　“二位贵客。”管家弯腰行礼。
　　两人回礼，秦暄问道：“管家匆匆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管家挂着笑容，颔首：“无意叨扰二位，但是今晚王府或许会有些变动，王爷让我来提醒二位贵客，今晚最好就待在房间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
　　苏映月闻言惊讶捂嘴，一脸害怕地说道：“先生，今晚王府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月娘。”秦暄叫住了她，微微摇头，一脸不赞同，苏映月看了秦暄一眼，一脸委屈地站到了他身后。
　　秦暄对着管家歉意一笑：“抱歉，拙荆无状。多谢先生提醒，我们会的。”
　　管家看了一眼苏映月，应声：“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行礼走了。
　　“来去匆匆，神情严肃，看来今晚必有大事发生啊。”见着管家离去，苏映月轻声说道。
　　秦暄转身，拉过苏映月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向厅中。饭菜已经摆好，再不吃就要凉了。
　　“应该是王爷和王妃的大计要成了。”秦暄淡淡开口。
　　“也是。”苏映月点头，“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好好睡觉吧。”

　　午夜，竹屋内依稀有咳嗽声传出。
　　屋内依旧布置的压抑，窗户被封着，点着烛火，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有一个丫鬟正熬着药，另一个丫鬟正帮着咳嗽的王妃顺着气。
　　王妃拿着手帕捂着嘴，咳得脸上青筋暴起，许久才停下来，脸上苍白，眼底青黑，已经毫无血色。
　　手帕上有一抹红色，丫鬟不敢多看，放到盆子立后立即去倒了杯水，递到了王妃面前。
　　王妃接过，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端着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只浅浅的抿了几口，王妃问道：“王爷呢？”
　　“回王妃，先前都尉大人来找王爷，王爷去见他了。”丫鬟接过杯子，恭声回道。
　　王妃点头，看了一眼一旁仍在煽火的另一个丫鬟，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应道：“是。”
　　说完便弯着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王妃疲惫地叹了口气，慢慢睡下。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竹笛声，声调极其怪异。睡梦中的王妃眉头皱起，额间冒汗，显然不舒服极了。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它隐藏在血液之下，慢慢地爬过身体的每一处。王妃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抽搐，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竹笛声停了，而后又响起来，音调比之前的好听些，但是王妃却觉得自己身上更疼了，皮肤下游走的东西更快，仿佛还在吸食着她的血液。
　　王妃忍受不住，在床上翻腾起来。
　　窗户被人击破，几名衣着怪异的人从窗口翻身而入，在地上翻滚一圈后稳住身形，抽出手中弯刀缓步朝着床上人去。
　　床帘紧闭着，一道模糊的人影因疼痛而左右翻滚着，时不时还发出难以忍受的痛呼。
　　一人接近，用刀挑起了床帘。
　　竹笛声依旧在继续，床上的人却突然停了。刺客觉得异样，手上动作更快，将床帘劈开。
　　几道银光一闪而过，飞刀从床上飞出，准确的扎进了几人的喉咙。
　　几人瞪大眼睛，喉间是破碎的风声，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向下倒去。王妃从床上下来，哪里还有之前虚弱的样子。不屑地瞥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后，王妃走到那一盆茁萝前，拿出小刀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个小口，滴出几滴血，右手顺着左手手臂从手肘处往下按，一个黑色的东西渐渐显现，游过手臂手掌，从食指伤口处顺着血液流出，落到了培着茁萝的土中。
　　是一只黑色的小虫，王妃看着它掉到土里挣扎几下后渐渐不动，失去了生息。而沾了她的血的茁萝，似乎叶片都更具光泽了。
　　哪里来的半吊子蛊师。
　　王妃嘲讽一笑，转身绕过几人的尸体，开门朝着外面走去。
　　竹笛声不知何时停了，屋外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青州将士们押着许多人从竹林走出，带到了王妃面前。
　　青州王提着一柄滴血的剑，从屋后绕出来，走到了王妃身边，一眼就看到了王妃的伤口。
　　“受伤了？”青州王紧张地问道，王妃撇嘴，“大惊小怪，再晚一会儿疤都要没了。”
　　青州王知道了王妃没事，也就松了一口气。微微弯下腰方便王妃拿着手帕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青州王问道：“全在这儿了？”
　　一人站出来回道：“逃脱几人，往山下去了，林都尉已经带着人追去了。”
　　“山下还有老陈，那几人真会挑地方跑。”
　　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王妃收回帕子，看向地上的人，淡淡说道。
　　“接下来，就得麻烦王妃了。”青州王跟着看了过去，沉声开口。
　　“嗯。”王妃应声，“绝对让他们没有半句假话。”

　　桑耶吐出一口血，仅剩的几名手下围在他身边，护着他一同往山下逃去。
　　他便是那吹笛人。
　　林间吹笛之时被早就埋伏好的青州军抓个正着，桑耶本就是蛊师，武功并不高，一时不察就被打了个重伤。见着不远处青州王的身影，桑耶一咬牙，当机立断撤退，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而去。
　　再次吐出一口血，桑耶看着周围，发现不对劲。
　　太静了，周围只余风声。
　　桑耶让手下们停下，细细的辨别风声，听到黑暗中有刀剑锋鸣之声后，桑耶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下令往反方向走。
　　反方向是王府的位置，但是桑耶毫无办法，只能冒险拼一线生机。潜藏着往之前探查的那个地方疾行而去，到了之后一查探，院内果然有守卫，桑耶做了个手势，让手下潜藏进去，抓住屋内人。
　　桑耶的手下都是隐于黑暗的刺客，以前没少帮他做这种事。轻车熟路地绕开院中守卫，几人潜进屋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屋内人正在沉睡，一人上前迅速将人从床上捞起来，捂住口鼻，无视手下人苏醒后的挣扎，拖着她跳窗而走。
　　桑耶正在院外等候，见着手下将人绑来松了口气。此时管家已经带人前来，逐渐逼近。桑耶咬牙，示意手下们逃跑。
　　一行人在王府内逃蹿，但是王府本就被青州军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根本逃不出去。在府内绕了几圈，青州军也将几人逐渐包围，几人退无可退，押着手中的人质退到了一间小院中。
　　小院里只有几名守卫，很轻松的就被打晕了。手下护在桑耶前方，手持弯刀一脸谨慎地看着逐渐逼近的青州军。
　　管家一抬手，身后的将士们停下了脚步等着他的命令。管家看着眼前已是强弩之末的桑耶，规劝：“阁下现在投降，王爷仁慈，或许还会放阁下一条生路。”
　　桑耶苦笑一声，讽刺说道：“生路？你自己听听，你信这话吗？”
　　设计谋害青州王妃，光这一点，青州王就绝对不会放过他。更别说现在......桑耶偏头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顾嫣然，大笑道：“你要是敢伤我，这娇娇弱弱的郡主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顾嫣然哭得梨花带雨，但是被桑耶的手下捂住了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害怕的呜咽声。
　　管家果然犹豫了，看了一眼顾嫣然，确定她并没有受伤，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桑耶，管家的语气已经有些冷意：“阁下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现在，还有机会。”
　　“机会？”桑耶满脸嘲讽，“成王败寇，我从来不需要什么机会。”
　　桑耶看向顾嫣然，发狠一般掐住她的脖子，满眼疯狂道：“我败了没关系，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手下不断用力，顾嫣然的双脚缓缓离开地面，脸色涨得通红，不住地打着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嘴无意识地张大，显然已经窒息。
　　管家面色一凛，正要动作，桑耶厉声喝止：“别动，再动我就送她下地狱！”
　　管家皱眉，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众人，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管家开口道：“阁下的条件我们可以商量，先放开郡主。”
　　桑耶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手里微微放松了点力气。顾嫣然大口地喘着气，眼角的泪不住地流下，脑中一片眩晕。
　　桑耶依旧掐着顾嫣然的脖子，确定人在自己掌控中，看向管家得意一笑，正准备开口说自己的条件，身旁就传来哀嚎声。
　　怎么回事？
　　桑耶睁大双眼迅速偏头，一道凌厉的刀光就已经挥向他掐着顾嫣然的手臂。桑耶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就被一击往地上倒去。
　　一人带过顾嫣然的腰身，在桑耶手下的攻势中挥刀，冲出重围，将怀中的顾嫣然往前一推，管家迅速上前接过。身后有人袭来，那人转身挥刀，银光闪过，身影如同鬼魅，流转于几人之间。
　　银光闪过，桑耶见着此人的身法，才缓慢地觉得痛意袭来，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几人缠斗，结束之时地上躺了一片黑衣人，而持刀之人仍然屹立不倒，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转身。
　　正是秦暄。
　　桑耶带着人进入小院之时，苏映月和秦暄便醒了。两人站在窗前，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并不准备插手。但是见着顾嫣然被掐住了脖子，苏映月还是皱眉，让秦暄拿着刀出去救人。
　　刺客被制服，人也救下了，秦暄沉着脸，抬脚往屋内走去。
　　管家见状，并未制止。他之前从秦暄手中接过顾嫣然后就一直在安抚她，而现在刺客伏法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去处理，所以他并不急着道谢，而是准备之后禀明青州王和王妃，让主人们处理。
　　“郎君留步。”不是管家，而是顾嫣然。
　　顾嫣然腿还是有些发软，但是咬牙推开了身边扶着她的管家，上前几步屈膝行礼：“多谢郎君就下小女。”
　　声音颤抖，但是透着一股坚定。
　　秦暄没说话，握着刀回了个礼。
　　顾嫣然抬头吸了吸鼻子，看向秦暄，有什么在不经意间悄悄改变了，顾嫣然眼中不只惊慌，还有热忱和感激。
　　满心都是眼前人。
　　秦暄皱了皱眉，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刚想开口，苏映月就打开了房门，缓步走来。
　　“我家夫君不喜身上脏污，就不同诸位寒暄了。”
　　女子话语里没有多少热情，显然看出了顾嫣然的心思。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秦暄偏头看向她，脸上有了笑意。
　　管家也看出了什么，听着苏映月这么说了，连忙上前说道：“那就不叨扰郎君休息了，今日之事，王府必定重利酬谢。”
　　管家低声对顾嫣然说：“郡主，快回房休息一下吧。”
　　顾嫣然却看向了苏映月，脸上是不合时宜的挑衅，扬着下巴眼中满是势在必得，扭头走了。
　　管家示意身后人跟上，又对着苏映月和秦暄说：“叨扰贵客，贵客今夜好生歇息，我会让人将院子收拾干净的。”
　　苏映月屈膝，沉着脸并未说话，拉着秦暄回了房。
　　管家也知道其中缘由，皱着眉叹了口气，叫来身后将士收拾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