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二十二章 ...
-
书房之中,隐藏的秘密有太多。
听着人还没回来,苏映月拿出火折子,火光摇摇晃晃,这下就看的清了。苏映月在书桌后方仔细地敲打摸索着,手指抚摸着墙上不平的纹路,终于在墙上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是一幅字画,有一小块地方起了一点毛边,像是有人经常抚摸。苏映月轻轻按着,摸到一处稍有突起的地方,往下一按,旁边一声轻响,接着就是缓慢而沉重的挪动声。
苏映月举着火折子往旁边一看,看到了一条幽深的走廊,两边的壁上燃着蜡烛。转头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院内,苏映月思忖片刻,盖灭了火,抬脚往里走。
走两步进门,苏映月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往四周看了看。
暗门并没有关闭,苏映月转身查看起这暗室之门,视线转了一周才在一边的墙上看到了一处圆盘,苏映月伸手拨动旋转一周,暗门便关上了。
就这?苏映月心中微微惊讶,放心下来径直往前方走去。
暗门刚一关上,院中的守卫便去而复返,原来有一人觉得不对,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便连忙回来打开了门点上火烛。书房里空无一人,所有东西也在原处,守卫松一口气,心说自己多虑,也没灭了烛火,转身关上门继续守在门前。
苏映月不知晓自己的谨慎给自己省了很多麻烦,此时正沿着走廊走,没多久便走到了头。
这云州刺史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暗室够隐秘,不怕被人发现,所以打开暗门走几步就到了,也没有设下什么机关。
苏映月一笑,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人。
刚才见面时,苏映月就觉得此人满脑子都是色欲钱财,眉眼间虽说是有几分精明,但实在不像是能够耍阴谋诡计之人,完全不是之前她所想的心思深沉之人。
但是连自己的密室都设计的如此简陋明显,苏映月可真是大开眼界,真是不知道此人是如何坐上云州刺史一位的。
苏映月一眼就看出了暗室之中没有半点机关,所以走的大胆,可是越往里走便越困惑,直觉云州刺史身上有大秘密。不再过多浪费时间,苏映月很快开始翻找起来。
这暗室实在是一览无遗。墙边堆着几个盖着的大箱子,苏映月走近一个一个的地打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着一箱的银钱,不是小数目。
倒是贪得不少。云州刺史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清廉的好官,贪污这事苏映月早有预料,因此看到这满满的金银钱财也不是很惊讶。
苏映月对这些没有兴趣,打开了剩下的几个箱子。甫一打开,烛火映到上面的光将苏映月的眼睛闪了闪,苏映月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一、二、三……七箱铁兵,每个箱子里大概有五十件,粗略算来这里便有三百多件兵刃。苏映月略微惊讶,拿起一把刀走到烛火边仔细查验。
是平常的刀具,刀身光滑,没有刻痕,刀柄为铁质,刻有……云州官记,应当是拿了云州的官书造的,却又并不完全是按着官造来的。
各州县每年的兵器造数都是由朝廷决定的,各地方不能逾数,否则就会被视为私造,就跟私盐贩卖一般,只不过更为严重,只要事情暴露被抓,便是株连九族,刺配流放三千里的重罪。
所以各地方的兵器上都有各州的官记,兵器身上也有数目与年份,就比如一把刀刀柄上是京城官记,刀身上刻有景元叁年,贰拾伍。
这把刀就是京城兵马司在景元三年所造的第二十五把。
而眼前这些,明显就是半成品,只纹了官记,却没有序号年份。私造兵器一事朝廷相当重视,每年会不定时地派人到各州巡查,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云州刺史应该是不敢赌,并没有私造,而是直接在云州兵马司做手脚,将半成品拿了出来。
这小小的暗室里就有如此多,不知流落在外的还有多少。云州刺史上任有几年了,这几年不知道从兵马司私运了多少兵器出来,若是大胆些,有谁养了私兵,这些兵器够百乘配置了。
而且那么多的铁矿,又是从哪里来的?朝廷送来的铁矿与当年要造的兵器数相差不多,省着点用最多也只能多造五十件。而如今这暗室中便有如此多,苏映月神色渐冷,一时不敢再想下去。
云州尚且如此,朝廷便毫无察觉,那其他的州府呢?
兵器不可能拿来买卖,那这私造的铁兵,去了何处?
究竟是谁?
苏映月不免想到其他的事情,眼神一暗,将兵刃丢回去,不再看这些糟心的东西,转身去搜查书桌。
桌上东西并不多,只有笔墨纸砚和几本书,还有几本上奏折子。
折子上就是狼妖一事,应当是废稿。书也是正常的名家诗集,只是里面夹着几张纸,上面的写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苏映月没看出名堂,但多了个心眼,记下了内容。
苏映月放下这些,确认了一遍书桌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便转而去找起了书架上的东西。
陶瓷,字画,玉雕,润玉,都是些珍贵的玩意,看来这云州刺史还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虽说是书架,但架子上的书寥寥几本,都是大家的孤本,苏映月翻看着,除了比较珍贵稀少,其他的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将书放回架子上,苏映月看着崭新的书封,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拿起了书桌上那本夹着纸的书。
苏映月将书拿到眼前仔细的看着,摸着书脚,有几张书页微微凸起,显然被折过,将那几张纸拿出,上面的内容和同几张书页一一对照,苏映月恍然大悟,拿过一张空白的纸,将字写了下来。
这里面太闷,苏映月还蒙着面纱,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笔放下拿起纸,上面只有八个字。
京中来人,格杀勿论。
原来如此。
书架上的书摸起来顺滑,而这本书看起来旧一些,翻阅地多了摸起来书页就更软,这倒是正常。可是书页被折过,就算后来在怎么压平也还是会有痕迹,苏映月摸着书架上的书平滑的书角,想到了这不一样的触感,这才觉得不对重新拿起来。
几张纸上的内容与书对应,才写出来这八个字。
看来云州刺史身后的确有人指使,那么从云州流出去的兵器就真的可能如同苏映月所想,是被拿去养私兵。
苏映月不免想到从京城而来的刺客,一直拿的都是这种刀,并没有半分忌讳掩藏,朝廷中人一查便知。而正好云州又出了狼妖一事,云州刺史向京城求助,朝廷便不得不派人前来。事关百姓,必然是派能臣,如果在云州遇害,那必然是能给朝廷重重一击。
背后之人的心思不难猜。但为何刺客会明目张胆地拿着云州官记的刀行刺?此刀被查出来,那云州所行之事定然是会暴露,背后之人是想放弃云州吗?为何要主动断了云州兵器来源?
哦,不,或许不只兵器,云州是赋税大省,也是南北通商要道,其间金钱流动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若是云州被拿捏在手中,那么钱款必然也是一笔大数目。
主动露出马脚放弃云州的兵器与财钱,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苏映月皱着眉思考,怎么样也想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好理由。自己知道的情报还是太少,推不出这其中的因果。
苏映月吐出一口气,看到了书桌上云州刺史的私印,联想到刚才在花园里听到的,心神一动,抽了桌上废弃的折子摊开,拿过一张新的纸提笔。 秦暄在府中穿行,身后人穷追不舍。两方僵持一会儿后,护卫放弃了追逐,回了书房。
秦暄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面色微沉,心情不是很好。
居然被一个脸都没看到的人算计了。
秦暄在原地稳了稳气息,将衣服上因为逃跑而起的褶皱抚平,收了阴沉的神情,朝着前厅走去。
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刺史的儿子,见着秦暄,立马过来热络地揽住秦暄的肩膀,问道:“大人这是去哪儿了?”
“刚从房里出来。”秦暄不露声色地避开肩上的手,笑中带着些苦恼地说:“午间那酒,喝的我有些头疼。”
“这样啊,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云州的酒醇厚,后劲比较大,秦大人喝不习惯正常。”陆霖一拍脑袋,抓着秦暄的手臂说:“今日席上会有从番邦送来的好酒,可能会合秦大人的口味,秦大人到时可尽情饮杯。”
说着还凑近了秦暄,暧昧地笑着说:“若是喝的尽兴了,在下再为大人安排几个软香媚骨,大人尽情享用。”
“哈哈。”秦暄一脸了然的笑着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许。
“陆郎君很会做人啊。”
“哪里哪里。”陆霖客气回道,“秦大人远来是客,在下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好大人了。”
两人打着官腔,一同朝着前厅走去。
此时时辰也差不多了,秦暄应付着一路上的问好,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初到刺史府时便是张扬的打马立于街上,倨傲的等着云州刺史出门迎接。当时看到的人不少,有心之人也多,消息就很快的传了出去。
这次云州刺史生辰,云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都来了,从前几日开始就有许多人宴请秦暄,秦暄挑着人见只赴了几次宴,所以还是有许多人连秦暄的面都没见着。此时秦暄入席,不少人想抓住机会讨好,但见着秦暄正和陆霖说话,也只好退下。
秦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身旁的陆霖还在说着其他的事情,秦暄佯装感兴趣的听着,但其实根本就没过耳,仍然在想着书房一事,心思迷乱之际,秦暄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秦暄抬眼看向目光所来之地,是徐校尉,见秦暄看过来便举了举手中酒杯,微笑颔首。
秦暄眸光一凝,身旁正说着话的陆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徐校尉的动作,上道地给自己和秦暄都倒了酒,递给秦暄,一起朝着徐校尉相敬。
三人皆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便移开了视线。
秦暄心中思忖徐校尉突然的示好。他露了身份几日,徐校尉都不曾与他有过交集,如今却在宴席上突然敬酒,实在是出乎秦暄预料。
将手中酒杯放下,这酒味道还不错,秦暄脸上露着惊叹,伸手刚想倒酒,就不经意间与站在角落的叶岩对上视线。
叶岩面色沉静,抱手站着,右手在左手手肘的遮掩下打着暗语。
秦暄假装无事的移开视线,在喝酒时时不时的往那边瞥一眼。叶岩也知道人多眼杂,所以尽量简洁。
杀、你?
秦暄费力地辨认着,认出这两字后一挑眉,心中微哂。
京官为查狼妖一案前来,但至今没有进展,云州刺史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他,是否有些过于冲动了?
秦暄觉得此事不对劲,就算他与叶岩猜测狼妖一事是云州刺史自导自演,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证据,云州刺史不可能因为这个灭口。而且云州刺史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豁得出去的人,他心中有太多的顾虑,根本不可能拿命来赌刺杀秦暄。
更别说此时府中有那么多官员和富绅,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云州刺史也不好交代。
秦暄眼睛微眯,这时才提起精神,这几日都在与那些人的虚与委蛇,整天花天酒地,还要提防那些人明里暗里的打探,实在是心累的很。
因为人手不够,自己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行事,云州这背后的秘密他还没摸到边。如今云州刺史主动送上来,那么他定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了。
秦暄这才真心实意地勾唇一笑,指尖轻叩酒杯示意自己知道了。叶岩见此也没有再站在原地,握住腰间的刀往外走去。
陆霖注意到了秦暄突然的笑意,凑过来问:“大人是想到什么好事了?”
秦暄偏头看向陆霖,从一进刺史府开始,云州刺史便让陆霖跟着他,美名其曰是带着他熟悉云州城,然而谁都心知肚明实为监视。这几日陆霖一直跟着他,确实是大大限制了秦暄的行动。
思及此秦暄笑得更加真挚了,不答反问:“令尊生辰,陆郎君不去招待宾客,一直跟着我是为何?”
陆霖脸色一僵,顿时有些阴沉起来。坐直了身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落寞的回答。
“我爹不喜欢我,秦大人不是知道吗?”
此事秦暄倒是略有耳闻。陆霖是云州刺史与已逝前妻的儿子,是长子。十多年前云州刺史落第,流落他乡,是陆霖的母亲收留了他,供他吃穿读书,两人自然成了亲。陆霖的母亲是歌女,原本已经从良,在老家买了块地过着平常的生活,可是因为云州刺史想再次赴京赶考,而家中又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陆霖的母亲就只好再去花楼卖唱,给云州刺史凑一路上的盘缠。
歌女赚钱,很快就凑够了钱,云州刺史重新上路,考中了进士。然而京城之中需要打点的有太多,云州刺史传信回来想再要钱,陆霖的母亲之前把赚的钱都给了云州刺史,根本就拿不出钱了,更何况她和陆霖还要生活。
女人没有办法,只能再进花楼。
钱源源不断地送去,可寄回来的信却越来越少。很久没有收到信后,女人才反应过来,这是抛弃了他们母子。
女人并没有进京问个明白,而是自己一个人抚养陆霖长大,对陆霖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因为太过操劳,女人在陆霖十四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
陆霖又一个人生活了四年。在某次云州刺史巡视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帮工的年轻人身上的玉佩,认出了是自己的儿子,将他带回了刺史府。
云州刺史考中进士后被赐了一个县的小官,机缘巧合下娶了一个大官的女儿,在妻子娘家的帮助下一路升官,这才在几年前坐下了云州刺史的位置。
妻子并没有生下儿子,云州刺史年纪也到了,自然希望能有子嗣延续自己的香火。所以一认出陆霖,便不顾妻子的反对将陆霖接回府,记在正室名下,当时此时夫人都气晕了,但也无可奈何。若是真的较真,云州刺史很有可能按七出之罪将她休了。
云州刺史早已经不是那个唯她家马首是瞻的小官了,现在是一州刺史,而自己家早已没落,很多事情其实还要看云州刺史的眼色。刺史夫人自然不敢闹,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明面上无比关心着这个“儿子”,而别背地里却使了不少腌攒手段恶心陆霖。
云州刺史虽说将陆霖接回来,但也不关心他,整日里泡在温柔乡中不闻窗外事。若不是此次秦暄进府,云州刺史还可能想不起有这么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