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还秋》坤坤芹

11、第十一章

　　果然，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觉得头痛不已。苏映月手指抵着眉间，一脸没睡好的样子。丁香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见苏映月这个样子，担忧地问:“小姐昨晚又没睡好？”
　　“有点。”苏映月抚着额头点点头，满不在意地说:“没事，老毛病了。”
　　丁香伺候着苏映月洗漱，说:“刚刚夫人派人来问，说大师们的早课要开始了，小姐要去看看吗？”
　　“嗯。”苏映月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就去吧。”
　　苏映月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轻闭双眼，听着僧人们做早课。整个人渐渐放松，将心沉底，苏映月进入冥想，进入那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后面结束时，苏映月只觉得浑身通透，整个人醍醐灌顶，早起的头痛也少了几分。
　　缓缓起身，苏映月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轻叹了一口气。
　　白晚秋要找住持叙旧，苏映月让丁香回房收拾她的东西，自己则带着青丝在寺中闲逛。
　　“昨夜，有人刺杀我。”
　　两人走着，到了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苏映月才开口。
　　青丝眉头微皱，看着苏映月没有说话，眼神微微担忧。
　　苏映月一笑，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只不过刺杀我的人有六人，逃了三个。”
　　青丝一脸严肃:“一击未成，那必定还会有第二次。”
　　苏映月赞同的点头，脚下踢着石子，“是会有，并且就在这几天。”
　　“他们想让我成为成为那个由头，我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失望了，可得还他们一份大礼。”
　　“你的人，按我说的好好做。”
　　“别让任何人发现了。”
　　“是。”青丝点头。
　　苏映月又想到了什么，还想吩咐青丝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问候。
　　“施主。”
　　声音温润有礼，轻柔可亲，听着十分熟悉。苏映月心中有了计较，慢慢转身一看，果然是寺中首座——了悟大师。
　　了悟大师双手合十，手上挂着一串佛珠，对着苏映月躬身。
　　“施主，好久未见了。”
　　苏映月没想到会遇到了悟大师，双手交叠回了个礼，“是许久未见了。”
　　了悟大师直起身，一脸微笑地看着苏映月。苏映月了然，使了个眼色让青丝回去，待青丝走远后才开口。
　　“大师是有何事？”
　　了悟大师却不急着开口，而是转身伸手，示意苏映月跟上。
　　苏映月跟着了悟大师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凉亭，亭中烧着一壶水，此时正沸，冒着热气。
　　寺中不喝茶，有的只是清水。了悟大师用帕子包住壶柄，给苏映月到了一杯水。
　　苏映月也不催促，静静地看着了悟大师动作。
　　了悟大师虽说是大师，但不过是个年轻人，看着二十多，绝对不会超过而立。平日里在寺中深居简出，因此外头人基本上只知住持，不知首座。
　　但这人，似乎有些奇怪。
　　苏映月小的时候见他，他就是这副模样，到了现在，也是没什么变化，甚至看着更加年轻了些。
　　若是说出家人修行，因为心中通透，修炼周身气息而变化小，苏映月是相信的。但距离第一次见到了悟已经过了十年，十年来没有任何变化，说出去都有些耸人听闻。
　　但眼前又确实有一个。
　　因此苏映月见了悟大师主动找她是有些惊讶的，见了悟大师似有话对她说便也是叫青丝回去而非在远处等候，此时便在暗暗揣测了悟大师是要说什么了。
　　了悟大师将炉子放好，才有笑着看向苏映月，欣慰地开口:“施主沉稳了许多。”
　　苏映月勾唇，回道:“大师不曾改变，但人始终是要成长的，此乃世间之定律。”
　　了悟大师笑意更深，感叹地摇摇头，说道:“施主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对世间的不平之气。”
　　苏映月不置可否，轻轻一笑，但她也不想再和了悟大师兜圈子，直接问道:“大师此次找我，是有什么事？”
　　“施主莫急。”了悟大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神情自若地说:“贫僧去过青州，青州景色优美，水土丰厚，烟火浓重，实在是修行的好地方。”
　　苏映月微微皱眉，她不懂怎么又扯上了青州。
　　了悟大师还是不急不慢的，缓缓开口:“贫僧在青州认识了一位道家师兄，他在泰山之上修行，道法造诣颇深，很得仙缘。在离开青州后他曾修书一封给予贫僧，想让贫僧在世间找寻一物交予他，助他得道。”
　　苏映月听完，点点头，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
　　了悟大师面不改色，颔首:“正是。”
　　苏映月轻笑一声，解释道:“大师，今时不同往日。青州与京城相隔千里，我如今身在京城，只是一寻常的闺阁女子，不能够独自前去了。”
　　苏映月微微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该不会是要让我嫁去青州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还请慎言。”了悟大师一脸严肃，但随即肯定地说:“施主定会前去青州的。”
　　也没说为什么，就笃定自己一定会去青州，苏映月看着了悟大师，也没有多纠结，答应了他。
　　“既然你说我会去，那么我就答应你。但是，要找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苏映月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之人，了悟大师虽说看着像个骗子，但真本事还是有的。而且以他们的交情，帮忙给个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了悟大师缓缓抬眼，露出一双悲悯众生的凤眼，淡淡地看着苏映月，轻声开口:“青州王世子。”
　　“待施主见到他的那一刻，施主就知道东西是什么了。”
　　一时竟是不敢直视。苏映月点点头，垂下了眼，也没说了悟大师像个江湖骗子，说道:“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走了，我娘应该会找我了。”
　　了悟大师跟着起身，双手合十，弯腰道谢:“多谢施主了。”
　　苏映月回礼，转身离去。
　　了悟大师静静地在身后看着苏映月的背影，轻轻开口:“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即使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但是苏映月耳力好，听到了了悟大师的喃喃自语，身子一顿，心里越想越觉得奇怪，苏映月面色一零，猛地转身。
　　了悟大师依旧是面带笑容，见苏映月转身，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颔首。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苏映月没看出什么端倪，也就不再多想，但是了悟大师今日又着实怪异，苏映月盯着了悟大师许久，倏尔展颜一笑:“大师，以后可要小心一些。”
　　“嘴都被烫红了。”
　　苏映月成功地看到了悟大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得意一笑，回过身便往住处去。
　　背影是藏不住的雀跃。
　　了悟大师摸了摸嘴角，周身气场一变，虽说还是一脸慈悲的佛像，但是刚才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反而是无尽的沧桑。了悟大师看着苏映月离去，隔了良久轻轻一笑，叹道:“这丫头，还是半分不让人。”
　　语气满是宠溺和无奈。
　　苏映月没看到了悟大师的转变。回到房时，白晚秋果然在等她。
　　“去哪了？”白晚秋拉住苏映月的手，一脸担忧。
　　“我去......求了个签，上上签。”
　　苏映月胡诌着，白晚秋也没多想，只是拍了拍苏映月的手:“等会用过斋饭后，我们就要回城了，你收拾收拾。”
　　苏映月拉住了正要离去的白晚秋，问道:“娘，我们这次来护国寺，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晚秋却神色一变，急切地反问道:“你是遇到了什么？”
　　苏映月见白晚秋紧张的样子，心中疑惑更深甚，谨慎地说:“没遇到什么呀，只是这次来去匆匆，我才有些疑惑。”
　　白晚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回道:“你没事那就好，反正我们要回府了，我回府再同你细说。只是最近，你身边一定要跟着人，不要一个人再出门了。”
　　苏映月顺从地点头，白晚秋见状也回了自己的房中。
　　白晚秋紧张也是正常的，只是昨天的事，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吗？苏映月看着院子里忙着搬箱子的侍卫，陷入了思考。
　　昨天入睡之前，她的院子里是有侍卫在巡视的，但她出门、回来的时候，就没有了，侍卫去哪里了？
　　下手之人，苏映月倒是猜到了是谁，所以对于昨晚院中无人倒是没什么惊讶，无非就是被支开了。
　　整件事情扑朔迷离，但苏映月并不着急，等她回到苏府，一切就应该会有答案了。
　　用过午膳后，一行人便启程回城里了。
　　来时白晚秋是和苏映月一辆马车的，两人的侍女在另一辆马车上。而这次回去时，苏映月让白晚秋坐一辆马车，而自己带着青丝和丁香坐上了另一辆。
　　白晚秋还很疑惑，被苏映月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白晚秋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更多的侍卫护在苏映月的马车边。
　　两辆马车，苏映月这辆在前。丁香掀起帘子一角，见山上景色渐渐远去，放下后对苏映月说:“小姐，到半山了。”
　　“嗯。”苏映月支着头，闭眼小憩。近日里她总觉得困倦，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苏映月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燃着的香炉，没说什么，只是隐晦地看了青丝一眼。
　　马车在山路上行驶着。
　　“咻——”
　　一阵破空之声，一支箭从远处袭来，马夫躲避不及，箭直直的刺中他的肩膀。马夫咬牙挺住，将手中马鞭一甩，扯着缰绳让马车往旁边拐去。
　　又一支箭射来，射中马夫的手臂，马夫双手脱力，被这冲击一带，马儿又正好嘶鸣，整个人被掀下车辙。
　　在地上滚了两圈，马夫吐出一口血，大喊：“小姐！”
　　后面的侍卫包上来，想要制住马车，远处一支箭又正好射在马背上，马儿发狂，一路横冲直撞，嘶叫着加速奔跑，后面的侍卫追都追不上。
　　马车一阵颠簸，苏映月三人死死地抓住窗沿，这才稳住了身子，没有被甩出马车。
　　马儿吃痛，“咴咴”的叫着，依旧直直地往前面冲。穿过了丛林，期间挂到了枝桠让整个马车上下颠倒。苏映月指尖都泛了白，咬牙坚持着。
　　“不行，小姐！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丁香在一旁抓着横板，一边大声说。
　　“我们得赶紧跳车！不然我们都活不了的！”
　　苏映月在一片慌乱之中往窗外望去，马车此时在一片密林里，周围皆是遮挡物。在这里下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苏映月眼神一暗，看了青丝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青丝明白了，双手放开窗沿，顺着力被马车的颠簸甩到了丁香面前，趁丁香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双手一推，将丁香推到了马车外。
　　丁香哪能料到这些，一脸诧异地被推到车外，伸手不及，正好车轮压过了一个石头，车身一个腾空，重重落下，丁香没抓住车轴，便被颠了下去。
　　青丝也被重重地甩到车壁上。苏映月连忙伸手帮青丝稳住身形，开口道:“一会儿你也下去。”
　　“那你呢？”
　　“前面我记得是一处断崖，我会在那里跳车。”
　　“那为何让我先跳？你一人在山崖跳车不是正和他们意吗？”
　　青丝控制着自己的身子，呼啸进来的风让她睁不开眼睛。
　　“别急，有人会保护我，我也是想赌一把。”苏映月衣服凌乱，风也将头发吹到脸上，差点糊住她的眼睛。
　　“一会儿你跳车后，就立马往回走，去找丁香。如果找不到她，就去找我娘，一定要守好我的东西，明白吗？”
　　“是。”青丝点头。
　　苏映月见远处的光亮，一声令下:“就现在！”
　　青丝深吸一口气，扒住车身，纵身一跃。
　　马车依旧没有半分减速，苏映月看着窗外，计算着距离。而青丝跳下车后滚了几圈，被地上的石块磕到了腰，闷哼一声，忍痛爬了起来。
　　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青丝按着苏映月说的，立马捂着腰往回走。
　　马车已经冲到了山崖处，还有不远就是断崖了。马儿依旧在往前冲，丝毫没有因为山崖而停下来的意思。
　　看来箭上是被涂了药，不然跑了那么久，马早该停下来了。
　　为了杀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苏映月嘲讽一笑，双手放开窗沿，顺势跌到了车门旁，用力一滚，跳下了马车。
　　也正是跳下马车的一瞬间，马车腾空，摔下了山崖。
　　而苏映月逃过一劫，滚到了崖边，仰面朝上，大口地喘着气。
　　劫后余生。
　　苏映月缓了一会儿之后，刚撑起身子来，面前就传来一阵沉闷的落地声。
　　数名黑衣人屈膝落地，身后背着弯弓箭矢，右手持刀。
　　看这刀的材质，是和昨天那几人是是一批。苏映月心里明白几分，面上不显，一脸惊恐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想要杀我？”
　　黑衣人当然不会回话，沉默着就朝着苏映月冲来。
　　“你们、你们别过来！”
　　苏映月向后退着，手一滑，身后就是断崖。
　　黑衣人们才不管苏映月说什么，快步上前，手中刀刃照着阳光，闪出一片冷漠的寒光。
　　侍卫应该等一会儿才能到，那马被下了药，行至癫狂，侍卫们追不上才是正常的。苏映月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已经认命。
　　“锵——”
　　兵刃相接的声音。
　　果然如此。
　　苏映月心中一定，慢慢睁开眼，只见面前挡着一人。
　　只是普通的黑衣，束着长发，虽未看见正脸，见这背影，也可知道此人绝对是个风神俊朗之人。
　　来人瞥了苏映月一眼，颌线紧绷，面上有些冷色。
　　苏映月心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想法：果然是绝色。
　　秦暄手持长刀，接下这一击，用力一挡，反手一划，黑衣人颈间的血液喷洒而出。
　　此人是个硬碴。黑衣人们知道秦暄不好对付，迅速变换阵型。
　　几人正面进攻，背后留人搭弓上腕，寻找机会射杀秦暄。
　　秦暄一脸严肃，飞身迎战。手中的横刀飞快地在黑衣人间掠过，阵阵白光留下残影。刀光血色映到秦暄脸上，煞如阎罗。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身后的黑衣人也是迅速的补上来，没有给秦暄一丝喘息的机会。饶是秦暄，此时也是感到了一丝力竭。
　　右手已经没有太大的只觉，刀也是在麻木地挥舞，最终秦暄一个不察，被黑衣人抓住破绽，搭弓上腕，一支箭直直地射进了秦暄的肋骨。
　　以刀支撑着才没有倒地，秦暄捂着肋下，看样子已经没了还手之力。
　　黑衣人们小心地持刀上前，刚想一刀劈下，秦暄突然暴起，手中横刀一挽挥下，震飞了黑衣人。
　　秦暄吐出一口鲜血，转身冲着苏映月而来，拉起苏映月环住她的腰，纵身一跳，落下山崖。
　　苏映月原本正在思考，被秦暄一拉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被迫一起跳了下去。
　　崖上黑衣人快速的到崖边查看。崖下深不见底，两人也不见身影。为首的两名黑衣人交换了眼神，迅速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