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97月月

59、房间有鬼

　　“与8探查过的结果基本一致。”7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淡淡地说。
　　“你曾那般怀疑苏儿是有他人指使会对我不利，现在也该安心吧。”我柔柔地看着她，不想让她再替我担心这件事。
　　7没有马上说话，修长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在思索什么。她换上的一身便服更添少女气息，随意披散的头发衬着她的美丽和柔媚，就像夏日和煦的风景画。
　　“那天你找到的。”她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拉回。“微生老爷的笔记。”
　　7说的是那夹着照片的那本笔记，其中一页记载着：‘清醒梦境。’
　　“清醒梦境，会不会和你的梦境有关。”我小心翼翼地问。7对我讲过她的过去时我早该想到，十四岁的8是无法收养7和参儿的，所以只会是8的父母。
　　7低垂了眼帘，我见她不安的样子，便坐到她身边，用手掌盖在她扣紧的十指上说：“想说时再说就好。”
　　她听了，勾上浅浅的笑意道：“你的手真凉。”
　　我一听，立刻想撤回，但7的速度更快，温热的手已经将我的手反握住，皮肤感受了温暖，便自然垂下不做抵抗。一直抗拒肢体接触的我，却实在很喜欢被她触碰的感觉，温暖的，安心的，不再孤独一般。
　　“还记得那天我说，如果有天你发现我害了你，你会如何。”7的语调浅淡，但她会两度问我同一个问题，这事可能会比想象的严重。
　　“记得。”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无所求，一心只想帮她，不会与她为敌，她该是记得的。
　　7开口道：“我在想，会长为什么要除掉克敏，仅仅是因为她杀了两个本就该被除掉的人。克敏由会长亲自招募，你又是会长主动约见的，剑关那个伪造关卡也是会长赠予后命我们前去破解，你因此得了趁手武器。你和克敏都破解了了我梦中密室的密码，就在克敏破解密码之后，会长便想除掉她。”
　　7所说的，想来确实有些微妙的巧合，并且不只这些，我不仅得了趁手的武器，还被神析会长装了一条威力巨大的新手臂再放我归来。临月与神析该是敌对的，为什么这整件事看上去，更像是一场合作。
　　“可是，这与你觉得你会害了我，有什么联系。”我也握紧了她的手，仿佛在害怕她会躲闪得无影无踪。
　　7蹙了眉，面色郁结。“如果这梦境是一场筛选，而你和克敏都被选中了，会不会你们将会有更大的竞争。我没有遵循会长的指令除掉她，是否就是害了你。”
　　“不会的。”我立刻回答。“克敏曾在儿时保护你，不管她当时是何种觉悟，都避免了你苦难的人生。她被迫离开RE就像是会要了她的命一般，你自然不能除去她。再说……你不愿见到我与克敏竞争，克敏大概也不愿违背你的想法的。”
　　7发呆了几秒，微微点头。
　　“而且即使我们没有除掉克敏，会长还是默许8帮助我继续留在RE了，如果对会长来说我是有用的，那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安慰着她，心中漾开了温暖，这般细微的事情，她都为我考虑到了。
　　“……克敏与你那般相像，你既然不是微生家的血脉，该不会与她……。”“我不想知道自己的血脉本该属于哪里。”还没说完，7就打断了我的话，坚定道：“我不能做背叛8的事情。”一提到和8有关的话题，她总是严肃的。
　　“这或许并不是背叛，有可能你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从血脉亲人那里会了解到和梦境有关的事也说不定。若是能对解除梦境的事起到一些帮助，8也会乐意的。”自与7和苏儿参儿她们相处以来，我的表述能力确实上升了。
　　7雾蒙蒙的双眼眨了眨，甚至有些反常地安静乖巧，大概她心中是想寻到血脉亲人的。这是情理之中，谁会不想知道自己来自何处。
　　“对了，你的生日是……。”我问。
　　她有记忆开始就是在那些厂房里，她很可能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微生家一直都在六月二十七日为我过生日，那是我到微生家的第一天。”她将这件悲凉的事情说得极为平淡。
　　“我错过了你的生日。”即使那不是她真正的生日。
　　她侧过头，投来温软的目光道：“那只是微生家必要的活动，那天需得打扮得体宴请贵客，拘谨得很。”
　　7是想安慰我，叫我不要太在意错过她生日这件事，可越是听她那样说，就越觉得揪心。不仅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还得在被安排了生日的那天为他人服务。
　　“这样好了，等我生日时，我们单独，只为我们自己过，好不好。”我突发奇想地建议道。
　　7终于泛起自然的笑意，望了一眼夕阳西下的窗外，回过头说：“十月二十五日，我等着。”
　　“你怎么知道。”我可没告诉过她我的生日。
　　“你忘了，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8的调查资料上。”她狡黠一笑，继续道：“你的其他数据，我也记下了。”
　　我呆呆地望着她，8到底都调查了什么，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记在那调查资料上吧。不行，表现出惊慌的话她要趁势而上的，于是便说：“连有多少根头发都知道了？”
　　7将视线停在我的脸上，只道：“秘密。”这让我有种被她看得通透似的感觉，极不自在。
　　“好了，还是想想如何寻得你的血脉亲人吧。”我赶紧转变了话题。
　　“……我先去泡茶。”她放开我的手，起身去了放着茶器的桌子边，手中动作缓慢像是在思考。7这样的千金小姐，却是自己泡茶的呢。我望着她高挑的背影，还有因为够了高处的茶包而露出的纤细手腕，不知怎的一瞬心疼。
　　她将茶具用托盘盛着，放到我面前，为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才又坐下。茶杯冒着热气，一缕缕白色的纹路，有点像那神的点形能量。
　　“虽然最初我和参儿只是8寻回来的帮手，但微生老爷也对我们很好。”7也望着升腾的热气，有点出神：“他有心让8接替他的位置，所以一直教导我们要全心全意地帮助8。只是……。”7不经意地抱上自己的胳膊继续说：“只有一次，微生老爷对我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时我七岁。”
　　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我在心中诧异。
　　“他……是怎么去世的。”我问。
　　“普通的，病逝。”7的脸上还是泛起了些悲伤。不管怎样，对7来说，微生老爷多少都像是父亲般的存在吧。
　　我沉默片刻，问：“所以微生老爷查过你的身世。”
　　“微生老爷是个谨慎细心的人，他既认可了我和参儿成为8的助力，自然会将我们的身世调查清楚，可他却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连微生老爷都没有查到你的身世。”
　　“我想是的。”
　　“那参儿的身世呢。”
　　“参儿的身世倒是清楚，知名律师的儿子与舞女的私生女，碍于名誉被送出去，而后又几多辗转直到被遗弃。”7的手指在茶杯划过，一丝怅然。
　　夕阳逐渐沉了下去，房间也跟着暗下来，茶杯热气消减了些许。
　　“别担心，也许微生老爷有所疏漏，不如我们自己去查，我会陪着你的。”我想7是真的闯进了我的心中，不忍看她一丝丝的落寞。
　　“……我引你留在RE，VI也在占用你的时间扰乱你的生活，连累你损害了VI的身体，是不是很自私。”她声音清灵，语调平淡，却透着点点悲凉。
　　“怎么会。”我立刻反驳：“我好奇，我自己想知道为什么会进入那个诡异空间才决定去RE的。之后发生的事也都是我自己意愿而为，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极力地解释，想要开脱掉她一切责任，只要她别胡思乱想无端地责怪自己便好。可本以为自己说得不错，7却蹙起了眉：“……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一惊，才发觉刚才所说颇有歧义，又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当然和你有关系，我会发生那些事都是因为你。”
　　7听了，细眉蹙得更紧了：“……都是因为我。”
　　我在心里叫天，刚还觉得自己的表述能力上升了，怎么又出了状况。
　　“我……的意思是，坏事和你无关，好事和你有关……对，就是这样！……。”大脑短路了，该怎么表达心中所想才好。
　　“噗。”7突然嗤笑了一声，我抬头去看她，她的表情还在保持平静，甚至怀疑那嗤笑是不是她发出的。
　　“你笑我…。”我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没有。”
　　“那刚刚的笑声，难道是第三个人发出的。”
　　7忽然压低声音，音量大概只有我能听到：“也许呢，床下可能有鬼。”
　　房间昏暗，她神情模糊，再配上清灵冷淡的嗓音，仿佛真像有鬼一般了。
　　“别，别胡说，该去吃晚饭了。”我起身就去开灯，一瞬房间明亮，还算安心了些。
　　7跟着起身，说：“你怕鬼。”
　　“我不怕，只是饿了。”说着就去开门，离开了房间到走廊里。走廊灯火通明，大厅那边还有过往的仆人，终于将那恐惧感压了下去。
　　参儿没有来吃晚饭，席间我问7与参儿如何了，她只说参儿需要些时间。而8似乎很忙，一直都没见过在用餐时出现。至于苏儿，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用过晚饭，与7穿过花园回到主楼，在楼梯处正要各自回房，我却有些迟疑。
　　“怎么，你改变主意，想去我房中过夜。”7一手搭在金光琉璃的扶手上，用雾蒙蒙的双眼向我看来。
　　“才不是，晚安。”我一转身，朝自己房间走了。
　　可是走到门口刚打开一道缝隙心里就一惊。
　　灯怎么关了，我记得走时我没有关灯。再看到那床，不知是不是过度自我暗示，就觉得那床下有东西，踌躇了半天也没进去。
　　都怪7，非要说那些吓我，这可怎么办好。万一我躺在那床上，然后床下伸出渗人的双手将我拖进去……。
　　“怎么不进去。”
　　“啊！”我的心像被猛地提出去一样吓到失声叫了出来。回头一看是7。
　　“你没事吧。”7好似故意投来担心的目光，那美丽面容被走廊软光一照，挑眉的样子甚至好看，却也好可恶！
　　我大口喘气捂着胸口，这个好看的女人怎么这么坏，都是因为她说了那些我才会害怕，现在又跑来吓我。
　　“到底怎么了。”7依然装作全然没意识到。
　　“没…没事。”我几乎颤抖着推开房门，打算进去，7却一手拉住了我说：“你不怕床下有鬼了。”
　　我一听有鬼，赶紧又退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7淡淡地。
　　她居然轻松地承认了。
　　“为什么要吓我。”
　　“我说了，今晚睡我房间。”她似笑非笑。
　　“我又没应。”
　　“好。”她拉着我的手腕往房间里推了推：“你不答应，就进去。”
　　我被她推着，一脚踏入房中，顿时觉得阴风阵阵鬼魅横行，下意识地赶紧反握住她的手：“不要！”
　　7一听我拒绝，一使力将我拉了出来，而那力道让我顺势贴上了她。一瞬扑入芳香，对比前一秒的恐惧，在她身边实在是太安全，太安心，我竟然开始倾向于在她房间留宿的提议。她看着我的样子，侧头露出笑意：“你是答应了。”
　　我想反驳，又无言以对。7满意地拉着我上楼，回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