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97月月

55、初吻

　　开学返校前一天，我无心去想太多复杂的事情，只惦记着搬回公寓的日子不远了，自7从我身上逃走仍是没机会逮住她。早晨起来出了房间，一个人影都不见，隐约就觉得气氛凝重。
　　“这点小事怎么劳烦薛先生亲自过来，我才应该登门致歉。”远远听到8的声音，我朝那边看去，几个人正走过来。
　　8笑脸对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笔挺的西装，昂着下巴好不得意。而7正在8身边跟着，穿一身规矩的裙装，披着柔顺的头发，头微低，也面对着中年男人，脸上挂着大方的笑容。中年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男性，仔细看去，那不正是被7踢进垃圾堆里的薛齐？薛齐也是一身西装，花色却是夸张的黄格子，头发抹得锃亮，目光时不时地停在7的身上。
　　几个人走到大厅中央，就听那中年男人说：“小事情，年轻人嘛，打打闹闹很正常！我就不打扰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吧！”
　　“我送您出去。”8赶紧陪着中年男人，在仆人的陪同下出了大门。
　　薛齐没有离去，毫不避讳地朝7靠近了些，说：“無柒小姐不用觉得太抱歉，我完全没有介意，能够认识無柒小姐我非常荣幸。”
　　7见到8和中年男人走了，那伪装的笑容也淡了些，对薛齐说道：“你都习惯在大街上随意邀请女孩子吃饭。”
　　“無柒小姐都习惯在大街上随意把人踢进垃圾堆？”薛齐抬抬眉毛，双手插兜。“开玩笑的，我承认我有些轻浮了，不过那也一定是因为無柒小姐太过出众的原因吧。来微生家拜访实属难得，能否陪我参观一下。”顿了顿，薛齐又补充道：“我们也需要向我们的哥哥姐姐交代不是？”
　　7微蹙细眉道：“好。”说完两人并行走向大门外，我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就走了出去。
　　“7，我，有事找你。”
　　7停下脚步回头向我，那神情平淡如水，之前的事好似根本没发生过一样：“稍后再说。”
　　薛齐也看向我，目光里都是得意。看他那富家子弟的架势，一定是因为被踢进垃圾堆的事来微生家问罪了。连8都对那中年男人礼貌有加，薛齐也一定是哪个大家族的一员了。
　　两人走了，我望着被关好的大门，心中莫名地万分忐忑。7可能经常要面对这种社交，我也无权干涉。可是薛齐明显对7有其他的意思，对于他们两个单独出去这件事，不管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依旧乱成一团。
　　在原地憋了半晌，我走到大门前，开了个门缝，溜了出去。
　　今天风和日丽，他们门当户对孤男寡女，接下来该是什么发展，大脑不受控制地胡乱猜想。
　　他们去哪了，是否已经坐车走了。急切地东张西望，终于看到2人的身影闪进了林区小道。顾不得别的，我迅速跟了上去，蹑手蹑脚地保持在二人身后不远的位置，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
　　“薛先生如此小气，竟找到微生家来。”7依然戴着社交面具，不失礼貌地不客气道。
　　“与微生家的合作也是很久了，一直没机会来拜访，还要多谢無柒小姐这一踢，让薛某有机会来参观啊。”薛齐就走在7的身旁，我望着他们之间那不算远的距离，心情烦闷得很。
　　“这里的面积，薛先生走一天也参观不完。”
　　薛齐一扬头道：“那正合我意。”他走在7身边，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着她，轻浮的黄格子，真是碍眼得很！
　　他们走了一段路，我也跟了一段，回头已经看不到微生家的宅子了。
　　期间他们一直聊些合作经营方面的事，或是双方熟人方面的事，甚至还有兴趣爱好，原来7的几种外语讲得都不错，不禁心生佩服。不过她所说的什么喜欢唱歌跳舞，喜欢与人交流那些，在我看来她擅长该是擅长，说喜欢就不一定了。
　　7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喜欢做什么呢，一抬头险些将两人跟丢。
　　鸟鸣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若不是7有那一身制敌的本事，就这么跟一个油头粉面的富家子弟来这种地方，想想都危险。不，即使她有那一身制敌的本事，有心之人使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那也是相当危险的。
　　“無柒小姐。”薛齐突然站住。“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们薛家与微生家不仅有生意合作，我对無柒小姐也是一见倾心，请……考虑和我交往！”薛齐夸张地向7一行礼。
　　7尴尬地杵在原地，期间似有似无地向我这边瞟了一眼，我赶紧躲进树丛，难道她知道有人在跟踪。
　　“这太过突然，我们才刚认识。”7淡淡回应。
　　“我知道，無柒小姐如果能多给我一些机会见面，那就太好了。”薛齐自信满满。“我不会让無柒小姐失望的。”
　　“嗯。”7又朝我这边看来，心不在焉地应着薛齐。
　　“如果薛家和微生家成了一家人，我想子洛小姐也会很开心的！”
　　“嗯，是。”
　　“無柒小姐也这么觉得？”薛齐一听7肯定的回答，乐得几乎要跳起来。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啊。”薛齐发现7根本没在听，语气顿时不满了起来。“無柒小姐也希望微生家的事业越做越大，不会想断了与薛家的合作吧。”
　　“那当然，我想薛逢德先生会有理智的判断。”7微笑着，尖锐地回击。薛逢德，大概就是刚才8陪同的中年男人，看样子薛家说话算数的人该是那位薛逢德先生，而不是薛齐。
　　薛齐的脸色唰地黑了下来。“我和大哥一起经营薛家生意，他做什么决定，也得听听我的意思！”
　　“薛先生的意思是，我不答应，你就会做不理智的决定。与微生家中止合作蒙受损失的可不只微生家一个。且不说其他众多零散供应商的损失，你薛家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微生家的替代品么。”7言辞犀利，薛齐一时无言，脸色越来越差：“無柒小姐是看不起我薛齐？”
　　“我只是通过薛先生的话来判断事实而已。”
　　“你……！”薛齐气得失了伪装出的风度，一根手指指向了7。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仅查出你是谁，更知道你的底细。你根本不是微生家的血脉！摆什么大小姐的谱？！不过就是微生子洛养在家里的猫。你这种我见多了，子洛小姐这样掌权的千金肯定也不例外，挑个漂亮的当成妹妹来养，需要的时候就送出去巩固自己的事业，不然你以为你是用来做什么的？？”
　　薛齐一番话，7的脸色立刻阴沉了，而我听着更加气愤，这个富家子弟真是不可救药！
　　“我薛齐能看上你，是你的运气。怎么样，别装清高了，子洛小姐可是个明白人，你说她会怎么选？”薛齐越说越大胆，竟一手抓住了7的手臂，而7就任由他抓着。
　　我的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7不是说过，8经营微生家不会依靠妹妹的婚事，可7为什么还不反抗，她该不会是因为被知道了身世，想什么回报8的恩情吧！
　　“今天开始就做我薛齐的女人，对你，对微生家都有好处！”薛齐突然原形毕露，之前的彬彬有礼早就不见踪影了，他两手抓着7的胳膊推到树干上欲行不轨。而7竟然还是茫然的样子，她戏弄我时精明狡猾到了关键时刻居然全然不见只愣在那！载人小车的司机先生不是说微生家用地之内都有完备的安保设施的吗，这二小姐都快遭遇不测了，怎么警报什么的还不响！
　　眼看着那饿狼似的男人贴在7的身上，两只脏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头还往她的脖颈凑，简直就像一只大苍蝇！我再也按捺不住，情急之下抓了个石头就朝薛齐丢了过去！
　　然而，这是在现实，孱弱的身体根本没能丢对位置，那石头只是砸在薛齐身边的地面上。随着石头滚落的声音，薛齐一回头便看见了我。
　　“是你？！”薛齐满眼怒火，恨我坏了他的好事。“找死吧！？”他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也许调查7的时候，他已经将我的底细也查清楚了，我不过是一家小公司经营者的女儿，对他所在的豪门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我呆愣在原地，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如猛兽一般朝自己而来，完全没了对策。这可能是我在现实中做过的最危险最冒险的事了，如果现在也能使用RE世界里的强力手臂和专属能力该有多好。
　　我，渴望力量。
　　就在薛齐即将接触到我的一刻，‘啪！’地一声，男人翻了个白眼倒下了，他身后是7的身影，神情如雪。
　　“你为什么跟来。”7责问道。
　　“我为什么跟来？！我不跟来你打算如何，让这个家伙得逞吗？！”惊魂未定，我实在难以抑制心中怒火。
　　“得逞又如何。”她语气平淡，平淡到令我更加气愤。
　　“你在说什么。”我紧紧盯着她。
　　“他说得对，我就是被8养在身边的工具。即使8对我投入了家人的感情，但一开始她就是这么计划的。”
　　“8不会的，她说了当你是家人，她不是一直都没有强迫你。”
　　“她是没有强迫我，但她希望我能实现她期待的价值。”
　　“8救了你和参儿，给了你们富足的生活，可那不代表你就要失去自由用一生来回报。”
　　7低垂了眼帘，冷清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只这一句，我心中顿时揪着一般难受。“对，你说了，不想再与我来往，可是你也说过，你要我在身边，非我不可的。”
　　“我是说过，但这两件事并无冲突。”7下意识地抚上了手臂。
　　“这两件事明明就是冲突的，要我在身边，又不与我来往，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渴望得到清晰的答案，不禁让情绪失控了。
　　“尹倾萱。”7正视了我，冷清的目光几乎让夏日结冰。“你到底想怎样。”
　　我一时听不懂她的意思。“我能想怎样，我不想让你轻贱自己，这个薛齐品行下流，就算你要为8实现她期望的价值，也不该是跟这种人！”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响就像刮蹭心间的铁砂。
　　“不是这种人，该是什么人，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该是什么人……。
　　“你说，我该跟怎样的人，才好达成8的期望。”
　　我愣在原地，一时大脑混乱答不上来。怎样的人才好，……我对她那些心动也好，在意也好，全都十分渺小。身份能力相差悬殊，性别更是问题。
　　我的存在是否真是她的阻碍而已。
　　“不要再干涉我。”7不再看我，那雾气的双眸里满是落寞。她从口袋取出手机，按了号码放在耳边。
　　“派车过来，薛先生晕倒了。”
　　打完电话，7蹲下身子，几乎无视了我的存在一样用纤细的手抚在薛齐的后颈，查看刚才被自己击打部位的状况。那细心的样子，让我觉得指尖发冷。
　　……
　　“微生無柒！！”
　　情绪在驱使我，终叫我忍无可忍，冲到她面前一把拽起了她！
　　“跟我过来！”
　　不管不顾地扯了她的胳膊拽进一旁的树丛，或许她不打算反抗我的拉扯，不然我怎么比得过她的力气。
　　“你干什么。”她甩掉了我的手，即使蹙着眉，生气的样子依然是好看的，好看到就像一块精雕细琢的芙蓉玉，而如此美丽的玉却要跟一块丑陋的石头摆在一起。
　　“不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我坚决道。
　　“你有什么资格干涉。”
　　“我是没有，但你也要为自己考虑，不能完全为了8的意愿。”
　　“我不想听这些，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来告诉我。”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她就是我心中一根不安分的刺，不停地刺痛我。
　　“除了所谓的为我好，还有其他理由么。没有，是不是。”她的语气异常冰冷，转身便要离去。
　　“别走！”我立刻抓住她，不能任由她离开，不能。然而这一次她反抗了，她只一甩手，便轻易从我手中逃脱。可我并没有放弃，不管不顾地向前一冲欲再阻止她离开。
　　“站住！”我又喊了一声。
　　她回身的瞬间，我却没掌握好距离扑在了她身上，她脚下正陷进枯枝之中，这就顺势倒了下去。
　　……
　　“……呃。”
　　胳膊好痛，但身下是柔软的。我撑起身体，7正在身下蹙着眉咬着牙关，一定是比我摔得更疼。
　　然而下一秒四目相对，陷入了一片沉默。
　　……
　　逐渐地，她眉间舒缓，嘴唇微张，似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这似水柔媚，近在咫尺，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被牵引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无论如何。
　　“……别走。”我的手不禁扣住了她的手腕，生怕她再一发力将我掀翻。
　　片刻。
　　“……你这样，我能去哪。”她声音不似刚刚的清冷，而变得清灵柔软，似羽毛撩拨。
　　“你让我追得好辛苦。”
　　在这与世隔绝一般的林间，加上枝叶茂盛的树丛遮蔽，仿佛世间喧嚣都不存在了。我的脑海有些空白，寻着芳香沉下了脸，而她微微侧了头，轻声道：“你在戏弄我。”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安。
　　“可能。”
　　我学了她的样子回应，却不再顾及她的闪躲，又一次压了上去……
　　呼吸间热气纠缠，终究是贴上了她的唇。她的身体一瞬紧绷，我也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头脑一片混沌。仿佛像是终于寻得了连接的方式，将所有沉积的思念，埋怨，委屈，和索求一并宣泄了。想靠近，想更深的靠近。驱动我的力量让我对她不只是简单地碰触，而是蛮横地尝到了湿润的芳香。热烈一触即发，她的唇竟是这般美好的触感，她口中竟是如此柔滑的甘甜。
　　7刚开始是被动，那唇瓣是有些冰凉。我的动作或许笨拙，可这大概是一种本能，并没加入多少控制在其中，只与她不断地纠缠。如最后一片轻薄的雪花压垮了雪山，如最后一缕溪流引发了山洪，倾泻和爆发之势在二人之间传递。
　　“嗯，…”
　　直到听了她一声动人心弦的低吟，之后逐渐开始回应我，她的手臂绕过我的腰身，将我贴得紧紧的，动作也渐渐主动了起来。
　　微妙的热度在爬升，湿润的缠绵反反复复。或许是因大大小小的麻烦，事端，还有两人长久以来纠结的心情，仿佛要被彼此吸食殆尽一般地摄取对方的温度。
　　穷尽所有的词汇都难以将这一刻美好记录成诗。
　　风轻云淡，月静水潺，因你一吻，波澜璀璨。
　　7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我的背脊，每划过一寸，就增加一寸的酥麻。灼热的身体在失力，那异样的感觉袭来了，那曾令我恐惧的，空虚的渴望。
　　“……唔。”我终是受不住异样感觉的侵袭稍稍离开，压抑不住急促的呼吸，发出了一声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娇柔沉吟。
　　她变得红艳的唇勾着浅浅弧度，眉间柔媚和微眯着的双眼极尽了魅惑，若不是那些枯枝扎得四肢难受，我一定以为这是梦境。虽在上方，却已无力再将她制服。
　　“倾萱，你的声音……真好听。”她轻声低语，像这林间的清泉萦绕在耳边。才刚被她软语袭击得一阵酥麻，她便一手搂着我的背脊，一手贴于我的后颈，只轻巧一翻，立刻与我调换了位置。
　　“啊哈…。”
　　被取下眼镜，世界模糊了，她的轮廓也模糊了，连我对自己所处的境地，也都模糊了。视觉的模糊，带来的是更敏感的触觉。感受她压下来的吻，比刚刚更热烈的水润交缠，较之刚才更强烈的电流瞬间通过了全身，被搂紧的身体与她贴合在一起，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急剧增加的热度。
　　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一切太不真实了……。
　　“等……。”这样下去越来越奇怪了，有一种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
　　“等什么……。”7压低了细眉，声音伴着微微急促的吐息，神情像是终于逮住猎物的猎手。她不仅是在力量上将我完全控制，在感觉上，我也无从逃脱。她的手已经越过了简单的夏装，细细摩挲。
　　“……啊哈……7……等，一下……。”我无力地吐着单字，并没能阻止她的动作，异样的空虚感越发强烈，我开始感到害怕。
　　……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声终于让她停了下来。
　　“無柒小姐！無柒小姐？”脚步声来来回回，大概是7刚刚联络的人过来了。7显出些不悦，一只柔嫩的手指按在我被她蹂躏到麻木的唇上。我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不仅是她正压在我身上，就连衣服都已经被她弄得凌乱不堪，不能见人了。
　　刚才与她亲近之时，叫薛齐的那个男人就昏倒在树丛外的石砖路上，如果他刚刚醒了，听了我们的声音再寻到这树丛来……。
　　我这是在做何等疯狂的事情！可害怕被发现的紧张更刺激了某种神经。我望着身上她模糊的侧脸，本是最近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清，突然换上这副柔媚来更不知哪个才是真实。
　　越是搞不清她，越是被吸引，越是被她赶上穷途末路，越像是发挥了潜能一般做出疯狂的事来。
　　过了一会，薛齐应该是被搬上了车，车子启动，引擎声终于远去了。
　　7低下头，端详我半秒，淡淡地笑了：“你这眼神，可不许让他人看见。”
　　我一听，赶紧皱了眉侧向一边。
　　“……什么眼神，把眼镜还给我。”看不清始终是处于弱势，毫无防备可言。
　　7慢条斯理地取过眼镜给我戴上，终于离开了我的身体将我扶了起来。多亏这车来得及时，叫停了刚才热烈过度的行为。
　　“……。”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7一边细心地帮我整理了衣服，拍落身上的树叶与泥土，一边不经意地问：“你说…你可能是戏弄我，也可能不是，对不对。”
　　“不是戏弄…其实是。”难道更想要明确答案的人是她。“……我，我……”我实在说不出口。
　　“好了，我知道了。”她贴心地放弃了我的明确答案。
　　莫非，她真的没有想过戏弄我，而是本能地想要靠近我，就像我想靠近她一样。

作者有话说

　　萱萱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