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97月月

54、粉色真相

　　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7又在刻意躲我，我都没能寻到她的影子。苏儿将装满大额纸币的单肩包送到我房间，稍稍询问了我为什么突然跑掉的事情，我只说身体不适应付了过去。参儿对我的训练也没有再继续，想来她是对我讨厌到底了。
　　7说公寓加装好我便可以回去住，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偌大的，远离市区的微生家就像个牢笼，尽管我可以随时拜托某位司机将我载到市区，可这拜托就令人为难。之前为去训练场而拜托了司机，期间对话也是小心翼翼，无法泰然处之。说到底我不过是在普通家庭长大，甚至更多时间是一个人生活的平凡人。吃饭要拜托，打扫要拜托，出个门也要拜托，实在无法做到像那些大小姐一样理所应当地开口。
　　当我尴尬地拜托司机将我载到市区时，周围的风景已是盛夏之末。树叶，阳光，都在温热地尽显最后的风华。
　　打开手机看着那串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我不禁忆起童年。父母极少谈到我出生时的情景，他们对我教导时，总是用着华丽的词汇，构筑着广阔的格局。我从他们身上摄取的更多是宏伟建筑的主体结构，鲜少有钢钉螺母的喜怒哀乐。这会否导致了我与人相处的笨拙。
　　印象上父母都一直忙于工作，小时候的课余时间我常待的就是父亲的办公室。那伟岸的人经常陷在漆黑的椅子里，目光几乎不会落在我身上。除非，我做了像是那将飞镖丢进鱼缸的事之类，他才会抬头与我说话。
　　办公室没有什么可供孩子娱乐的东西，父亲的书架是我唯一能寻得打发时间方法的事物了。而那些经济策略，地区市场分析，甚至心理哲学等书籍对于年幼的我来说都是晦涩难懂的。直到现在我也在想，读了那么多书，是否也只是了解了硬性的架构，而我根本无法彻底参透其中奥妙。本就是毫无经历，少有体会，无法将架构带入到实际感受之中。
　　车子下了高速，到达商业区一家商务酒店的停车场，我向司机道谢，司机说会在这里等我。
　　与父亲见面是大学入学以来第一次，我此时有一半以上是能够见到家人的开心，剩下的便是担心自己的表现能否令他满意。
　　敲开酒店房间的门，迎接我的是一张热情的脸。
　　“你来了，好女儿，快进来！”
　　父亲一手隔空在我的手臂后，一手做出向房间让的姿势——这令我觉得新奇，仿佛我是他的某位贵客。
　　与父亲落座沙发椅，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两杯热茶。这房间窗帘半开，室内整洁，父亲的黑色行李箱立在床的一边。
　　“你可是又瘦了，假期在微生家住得还好吗？”父亲微笑着，就像小时候时不时有人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他挂上的笑容。
　　“很好的，微生家的人对我都很好。”我规规矩矩地回答，也回以笑容。
　　父亲双手握在一起点了点头道：“以前呐，爸爸就跟微生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可惜一直没机会结识。现在好了，你和微生家的孩子们成了朋友，真是帮了爸爸大忙！”
　　我早就想到他的话题一定会是这样，于是保持着微笑道：“能帮到爸爸就好。”
　　不知怎的，父亲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换了神情说：“学校还顺利吗，身体都健康吧。你妈妈总和我说倾萱吃太少了，得叫她多吃，长胖点才好。”
　　忽然提起母亲，她的样子开始在我脑海浮现。那身材轮廓，较之我来丰满有型得多，再看父亲，也是健硕的体格，何故我偏偏这般瘦弱，难道我也是捡来的，我在心里胡思乱想。
　　“倾萱，你这孩子，爸爸和你说话呢。”
　　“唔……是，我已经开始多吃一些了。”
　　意识到自己又习惯性沉默，赶紧摆出微笑的样子，还好父亲没有责怪，只上下打量了我，像是在观察我是否真的有在增加食量。
　　“哟，你这也开始戴首饰了，果真是长大了。”父亲目光落在我的左手腕，那手腕上是灰色带子银色金属的RE腕带。
　　我一惊，右手盖在那金属标志上道：“没，这是…社团部门活动用的而已。”
　　“哦，跟爸爸说说，是什么部门？”
　　父亲竟会对我的事情感兴趣，忽然有种被家人关怀的感觉升了起来，我不知是该自然地表现欣喜，还是要继续规规矩矩地回答问题。
　　“……诗词部，部长就是微生無柒。”
　　“哦哦，原来你们都在一个社团部门，不愧是我的女儿，一定是你的才能被人家认可了吧，很好很好。”
　　父亲笑得和蔼，并用满是赞扬的目光望着我。
　　“哦对了，爸爸这次来，是给你带点东西。”
　　父亲说罢，起身将那黑色行李箱打开，里面有五分之一的空间被一个黑色盒子占据。他取出那个盒子，咔哒一下打开卡扣，将盖子翻开了。
　　“是什么。”我问。
　　“这个。”父亲从盒子里取出一个东西，伸到我面前。“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我定睛看去，那是一条水晶似的手链，一颗一颗菱体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无比剔透。
　　一瞬，这晶体让我联想到了RE之中的晶石。一定是接触RE久了，就像玩了太长时间游戏的人，会将现实的事物联想到游戏中的元素一样。
　　“可是……这适合我吗。”
　　我平日衣着朴素，也不常着妆容，水晶如此璀璨夺目，我如何配得了它。
　　“怎么不适合，来。”父亲不顾我微微闪躲，抬起我的右手便为我戴上了那串水晶手链，长度刚好匹配我的手腕。
　　“女孩长大了，总是要打扮的。看看，多漂亮。”
　　父亲抬着我的右手伸到灯光下，酒店房间柔和的软光透过菱体水晶，七色光线丝丝细细地映射出来，果真漂亮。可再看那原本装着水晶手链的盒子，那盒子厚重得很，还有精致的金属卡扣，该不会是什么贵重之物吧。
　　“……这很贵吗。”
　　父亲从未特意送过我什么，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实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贵什么贵，给女儿的礼物多贵都没关系！”父亲神色慈祥，我莫名有些感动，毕竟这些话我从未听过。想来他们虽然极少陪伴我左右，但一直都在供我读书，在对我的教育投入和生活花费上从未吝啬，我也是不该要求太多了的。
　　或许，我坦率地表达喜悦就好了，这是家人在惦记我，这是家人在关心我。
　　“真好看，谢谢爸爸。”我笑道。
　　见我欣然接受，父亲也再次露出了笑容。
　　“那你可要一直戴着，就像爸爸妈妈时刻陪着你一样，好不好。”
　　“嗯。”
　　之后与父亲在酒店的餐厅用餐，听他讲了一些公司经营方面的事情，不免又夸赞一番我能与微生家的孩子们成为朋友的事。
　　席间本是一切正常，却是忽然感觉到异样，仿佛一直在被人盯着一般。不知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确有其人，但为避免影响父亲的兴致，我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模样，直到午餐结束。
　　与父亲道别后，想着午饭时间已过，不知司机先生有没有东西吃，于是在便利店买了两个包子带在身上。
　　到了车子附近，司机先生一见到我，立刻按了按钮，后车门便开了。我上了车待车子发动后，我才略微尴尬地询问司机先生是否吃过东西，司机先生说，微生家的厨房都会准备便当放在车上的保温箱里，午餐已经吃过了。
　　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就在背包里，车内冷气开得足，大概很快就会冷掉了。
　　车子驶上高速，车内流淌着古典音乐，然而，本是有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车厢，不知为何包子的味道却逐渐浓郁起来。
　　正当我奇怪着，一低眼竟是看到了一个头！那个头上的嘴巴还咬着包子！我吓得浑身血液几乎倒流！
　　仔细一看，那是苏儿，她穿着黑色衣装，娇小的身躯刚好贴在座椅下的凹槽之中，我之前完全没有察觉。
　　‘你怎么在这。’我对她做着口型问，苏儿竟是看懂了，也回我一连串口型，但我根本不知她说了什么。
　　我放在一侧的背包被苏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开，甚至掏出包子吃都没发出声音，这技巧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想起她说，她也是接受过训练的，看来确有其事。
　　“呃……尹小姐刚才不是去用餐吗。”
　　司机先生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忽然问道。
　　“啊，我，我是去用餐了。”
　　“是嘛。”
　　司机先生没有再多问，但他一定是闻到了弥漫在车厢里，将薰衣草香味冲得无影无踪的肉包子味了。我本就尴尬，没想到苏儿一双大眼好玩似地看着我，那嘴巴突然大声地吧唧起来！
　　“…咳。”司机先生一听这声音立刻用轻轻的咳嗽试图无视掉。他一定经常拉载各种各样的名门望族，想必每一位都是有着很高的礼仪修养，可现在他却以为我在车内吃着包子还发出如此有失礼节的声音！
　　“……不，不是。”我想解释，又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是苏儿藏在车里。
　　“吧唧吧唧吧唧，哈……。”苏儿还不满足，竟然发出更加过分的声音！我怒瞪她，外加不客气地踢了一脚。她吃了痛，面部扭曲强忍着不能出声，这才停止继续破坏我的形象。
　　车子到了微生家，车后门自动一开，苏儿动作极其灵敏地溜下车，躲在了车后。
　　“辛苦您了。”我规规矩矩地向司机先生道谢。司机先生笑得不太自然，道：“您客气了。”
　　我见了司机先生的表情，已经联想到了许多画面，比如司机先生和其他工作者在闲暇时聊聊所见所闻：‘住在微生家的尹小姐，别看人家瘦啊，还挺能吃的。’‘哎哟可不是嘛，又瘦又能吃的还真有呢！’‘尹小姐中午都去用餐了，然后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吃包子，这是不是没吃饱啊。’‘啊，年轻人真是能吃。’‘而且啊，吃着还直吧唧嘴啊。’‘哎哟，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微生家的大小姐们一样嘛。’
　　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想把车尾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还我清白。然而再看车尾，那坏蛋早就不见了，最后还是去苏儿的房间逮到了她。
　　“你为什么要藏在车里。”
　　我站在门口，质问着早就换好衣服的苏儿。苏儿肆意地坐在书桌上，向我招了招手。
　　“…做什么。”我对苏儿已经产生了警惕性。
　　“哎呀你过来！”
　　我走到苏儿面前，苏儿望了一眼已经关好的门，才小声说：“8最近在着重调查你，7也没少参与，这不我也被派去看看你去见谁了。”
　　我一听说7也在调查我，心里不禁一阵复杂感。
　　“……那你也被派去调查我，为什么还要跟我说明。”我保持着平静的模样问。
　　“呃那不是……包子味太香了嘛。”苏儿一动身蹦下了桌子，又挥手说：“哎呀当然不是了，就冲咱俩的关系，我当然会跟你说啊。”
　　我沉默片刻说：“…可我有什么好调查的。”
　　苏儿收敛了夸张的表情，有些为难似地：“那个，关于你父母的，我听是……你不是躺了两个多月嘛，然后可能是为了不让你爸妈觉得奇怪，微生家就开始帮助他们搞事业，结果吧……8和他们接触多了，逐渐就开始调查他们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8是因为7的原因不得不接纳我为己用，那么会调查我的家人及身世也是情理之中。7的那本笔记，难道不仅是记录了我的事情，还有我父母的事。
　　“7在哪里，我要去问她。”我严肃道。
　　苏儿先是皱眉，接着忽然换了个古怪的笑容：“对了对了，你去见7之前，我还得跟你说个事。”
　　“什么……。”
　　“就是她用唇膏在你嘴巴上戳的那件事。”
　　“那，那件事。”突然被提起，我顿时又一阵窘迫，明明7没有什么亲不亲的，我还直接问了，简直是将自己的所想赤裸裸地给她看了一样。
　　没等我调整好心情，苏儿继续自顾自地说：“那事是为了忽悠参三小姐我才那么说的，其实7啊……是用手指沾了自己嘴巴上的，然后抹在你嘴巴上的！怎么样，震惊吗！”
　　竟是这样……。
　　“怎么了你尹倾萱，是高兴坏了还是吓傻了，这简直就是那个啥啊，间接KISS！”苏儿一手指了我，我下意识地捂上了嘴巴。
　　“参三小姐一直说我只会八卦，你看看，这不是有戏了，我可不是瞎说的。”
　　苏儿一连串说了太多令我惊奇的事情，先是7也参与了对我父母的调查，后又是粉红之谜的最后真相。
　　“7很可能对你有意思哦！”苏儿乘胜追击地补了一句。
　　我强压着脸上攀升的热度，转了语气回道：“两个女孩子还什么有没有意思的。”
　　“嗨，我不是说过了，都什么年代了，喜欢的人还要看性别吗。那么好看又厉害的，还是大家族的二小姐耶，要不是7那人奇奇怪怪的，性格又太闷了我可早就……。”
　　一定是我用太过怪异的眼神盯了苏儿，苏儿的后半句直接没了声音。接着她又开始心里有数似地笑我，对我说了一堆类似于‘看看你是吃醋了吧’的话。我一直否认，苏儿又开始往我身上扯了。‘要不是你也那副鬼德行搞不好我会向你下手也说不定’之类。说到最后，我直接把苏儿推出了门外，而后才发现，这里是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