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97月月

56、柒的房间

　　出了树丛，稍稍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刚刚的冲动便不知所措。
　　“回去吧。”7轻声，我们并肩开始沿着路往回走。
　　“……。”我时不时偷瞟着她，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边走着，我心中混乱又担心，便问她：“如果我没跟来……没有阻止，你就会让他得逞的吗。”
　　“薛齐，不会。”她答得坚定。
　　“那你还…！”我恍然大悟。“你故意不反抗的……。”
　　7淡淡地勾着笑意，眼中自信而狡黠。
　　“谁要你说，只把我当成朋友。”
　　“你果然是在意那些事的…小气鬼。”我低声说道。
　　心中不免有些泄气，7是个布下陷阱的猎手，而我中了她的圈套。她一定是发现我跟来，便利用了薛齐的自负和下品，稍加激怒就达到了目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几次三番……那个……靠近我，又什么都不说明，实在莫名其妙。”
　　7蹙了眉，微微无辜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想那么做而已。”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一直都在拒绝我。”7泛着雾气的双眼正诉说着委屈。
　　“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我低了低头。
　　“那我就知道，你是如何想我的。”7舒了口气，继续说：“你总是迈出半步引我上前，又退回半步叫我不要靠近。”
　　我对她所说感到十分新鲜，我一直给她的竟是这般拉扯的感受。这不是跟我的感受……一样。
　　7接着说：“那些表达都被你解释成了戏弄，你真的很会自我合理化所有问题。”
　　“你的表达就是无端的肢体接触吗。”我也有些委屈。“你优秀，好看，又是富家千金，现实中RE中都那么强大，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怎么敢去想你……你对我会有什么特别的……再说，我们都是女生…。”说道末尾，声音不自觉地小了。
　　7听后，眼神亮晶晶的，泛着点点喜悦，接着向我投来温软的目光：“我本就不是什么富家千金，而且，早说你太看轻自己…。”她顿了片刻，突然专注道：“你很美。”
　　我一听立刻瞪大眼睛，从没人对我这么说过，何况是她！
　　“急什么！”
　　我已经迅速加快了脚步，不顾7在后面叫我，甚至还听到了她在轻笑。
　　“倾萱。”她三两步就追上了我。“以后我都叫你的名字，如何。”
　　以往她都不愿叫我的名字，现在猎物终于到手，起个名字叫‘倾萱’好了一样。
　　我目视前方，并不看她。“随便吧。”亲近之事发生了之后，她突然态度急转，可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不是最擅长两种人格之间互相切换了吗，现在只是多了一种而已。
　　“你也叫我無柒，好吗。”
　　“不要。”
　　“那，柒柒。”
　　“小孩子吗。”
　　“难道你想叫我亲……。”
　　“别说了！”
　　林间树叶依旧沙沙地响，却像是变成了愉快的节拍，我依旧不敢相信这前后截然不同的心境。一直冷冷清清，淡漠一切的她，突然变得鲜活。
　　……
　　进了微生家厚重的大门，8的脸色极其难看，那责备的眼神立刻就扫遍了我和7。
　　“薛齐怎么会晕倒，你们想怎么解释。”8严厉道。
　　7倒是一改往日在8面前的顺从，轻松回道：“薛齐自找的。”
　　8像是见了什么陌生人一样露出奇怪的神情，她看了看我，我自然是避开了8的目光，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心虚。
　　不，就是做了坏事。
　　长出一口气，8才开口：“好在薛逢德先生明白事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以后可不要再惹麻烦。”
　　“是。”7低头恭敬，我却瞥见她依然勾着嘴角。
　　8用眼睛剜了我一下，登上了华丽的楼梯。等她进了书房，我才敢正常呼吸。8的身影才消失，7就问向我，那语调仍是轻快：“想不想，去我的房间。”
　　自从我住进微生家，从没上过二楼，更没去过7的房间，虽然一直没说，但心里确实很乐意去看看的。
　　“嗯，当然好。”
　　我跟着她也踩上那装饰过于饱满的楼梯，上了二搂，向左，她打开了一扇明显有别于一楼的门。这二楼的门都有细致的雕花，甚是庄重贵气。
　　开门一见，却与我想象的千金大小姐的房间布置相去甚远。这里更像是她在RE的家，房间虽大，但简洁朴质，不过房间里设施却极尽齐全。浴室茶室按摩室，还有衣帽间，最明显的便是那古朴的书架，上面除了书籍还有一些CD。而那张铺着单色床单的床铺上，竟然有一只浣熊布偶。我盯了一会那玩偶，又在脑中印了一遍7的模样，怎么都无法联系到一起。
　　走到床铺前，拿起那浣熊布偶仔细端详，……造型相当可爱，真会让人有种想抱一抱的冲动。
　　“怎么，你也想带它去树林。”
　　我一惊，回头看见7靠在沙发上，歪着头投射过来的是刺刺的目光。
　　放下浣熊，我开始忐忑，隐约觉得往后的日子可能会开始艰难。
　　“没有。”
　　“过来坐。”
　　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后尽量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在与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处坐下。她低下身子向我，雾蒙蒙的眼睛直盯过来：“你想赖账。”
　　“……什么账。”
　　“连什么帐都不记得。”她又向我这边倾了些，像个讨债者。
　　“……可是。”我心中仍不敢去确定。“你从什么时候……你以前也有……你……。”此刻真是恨自己嘴笨，但我想问的确实很多。她从什么时候对我有这等想法的，她以前也是会喜欢女孩子的么，她怎么一开始就敢直接用行动去确认对方的心意等等。
　　“今晚睡这里。”7忽然说。
　　“不要。”我立刻反应。“两个人会很挤的！”我用手指着那宽大的双人床，立刻发觉这个理由非常无力。“而，而且被别人知道，也会觉得奇怪……。”
　　“你在怕什么。”7将我的手压了下来。“怕我脱衣服。”
　　我看了一眼她脏了的裙装，这脱下来可就没什么遮挡了。
　　“别开玩笑。”我紧张道。
　　“不然你摘下眼镜看看。”7在不停地打趣我，明知道这里是现实，哪有什么理想之眼。她简直就像小孩子考了满分一样得意。
　　我拧着眉毛，赶紧转变了话题。“那个……在梁勤的陷阱里，你是真想斩了我吗。”
　　“是。”7回答的时候，笑意收了收。“你很过分，承诺过的，轻易反悔。”
　　我确实认真诚恳地答应过她，会在RE陪着她帮助她，然而却因为不够自信，轻易提出了‘理性’的建议，所以她会生气。好像越来越能够从她角度去看待问题，去体会她的感受了。失去RE腕带，决定彻底离开RE之后的那次亲密的‘戏弄’，难道是她也在担心从此以后与我再无交集而做的最后一次试探。诸如此类的事，我竟从来都没想过，她也会患得患失。
　　“你总是这样沉默。”7的语调微微凄凉。
　　“有吗。”我诧异。
　　7微微点头。
　　“……抱歉。”自己习惯于在心中对话，分析，思考，极少表于形。而不表于形，她又怎么会知道呢。在她看来，我是否总是冷漠的。
　　“还有……你总不会因为我说当你是朋友，就不想再与我来往吧。”我问。
　　7做了会思考状，说：“最近，应8的要求调查了你的事情，结果…我本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向你说明，你便说要搬回公寓了。加之…”她有些难以启齿似地接着说：“看到你与那男孩一起，便想，你或许没有与我相同的心情。后来你又音讯全无彻夜未归，才觉得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是否是将你囚禁了。”
　　7竟然也有这般纠结的心境，我听她所说，像是打开了某扇大门，不再关注自己的内心领地，而是开始涉足她的区域。
　　“那唇色呢，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趁着她知无不言的状态，我恨不得把所有疑惑都解开去。
　　“告别。”7淡淡道。
　　心中一痛，道：“哪有人这样告别的。”
　　“我不是人么。”
　　“不是那个意思……。”
　　“我既是人，这样告别也没什么不妥。”
　　真是佩服7的狡辩能力，她就可以随性地向我宣布相聚或分离，倒是让我落个‘不遵守约定好过分’的坏名头。
　　告别什么的，真是令人悲伤的词语。
　　“如果我老老实实地离开，将你忘掉，你也无所谓的吗。”
　　“并不是无所谓，但也没什么不行。”7说着，勾起了浅笑。那笑太让人心疼，以至于我下意识地搭上了她的手。
　　“我不会赖账的。”我怎么可能会，要赖账的人是她也不会是我。
　　“不会反悔。”她清灵的声音带了点娇柔，那目光纯真没有一丝杂质。我望着她，直视着她期待回答的目光，认真地点了头：“嗯。”
　　“那……你会叫我的名字。”
　　“不是一直都在叫。”从第一次在诡异空间里问过之后，我一直在叫她7。
　　“你叫的是数字。”她挪了挪位置，靠近了我。
　　我欠身，道：“你怎么知道，又没区别。”
　　“我就是知道。”7微微歪头，细眉微挑，竟显出了少女一般的调皮。“所以你会叫我的名字。”
　　反正都没区别，叫便叫。“……。”而当我想着汉字的柒时，竟然叫不出口，这太过亲密了，……虽然刚刚才亲密过。
　　“怎么，你又断电了。”她揶揄道。
　　“才没有。”我皱眉反驳。她是RE中强大的7，是现实中优秀的無柒学姐，无论哪个身份都比我高上一等，要我直接称呼她名字，将她和自己摆在同一水平上，甚是不习惯。
　　“那你在发什么呆。”7又向我拉近了些距离，被我握着的手反压上我的手腕。“倾萱，叫我。”
　　她倒是忽然叫得习惯了，她一步步催促和靠近，这紧迫感让我更加难以开口。在我呆愣之际，她竟趁势而上，另只手抚在我的腰际，眼看就要贴过来，我赶紧抬手按在她肩膀上。“做，做什么，大白天的。”
　　7被我阻止，拉远了身体淡淡地说：“刚刚也是大白天的，树林里，旁边躺着一个昏厥的男人，被我叫的车随时都会来的状态。……你真大胆。”她玩味地看着我，我在她的目光扫射下，脸越来越热。
　　“那，是……。”在树林里时真是被当时的情形冲昏头了，不仅向那薛齐丢石头，还大胆地在树丛里亲吻了7，现在想来只觉得，那个一定不是自己。
　　“你是个危险的人。”7轻笑。“表面平静的大海，随时都会将人吞噬。”
　　在以往，别人对我的评价无非是沉稳，安静，认真，呆滞，好学生，或者苏儿说的书呆子。被说成是危险的人还是第一次。在与7的相处过程中，自己出乎意料的行动确实不少，仿佛是她在帮助我，一步一步更加了解自己。
　　“可能吧。”我转头向她，看她今天披肩柔顺的头发，眉眼还着了精致的妆，朦胧的雾眼更显女性柔媚。但这打扮却是为了会面薛家兄弟，那薛齐甚至还贴上了她，在我看不到的角度，他是不是还更过分地触摸了她。一想到这，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酸涩，堵闷，极不舒服。下意识地翻转了被她压着的手，反压住她的。
　　“他是不是碰到你了。”我问。
　　7盯着我，似在研究我的表情。“嗯，碰了。”这清灵的几个单字瞬间加重了我的不适。好可恶，讨厌的男人，真想用全部力气狠狠揍他一拳！
　　“……疼。”7淡道。
　　“……抱歉。”我稍松了握住她手的力气。看样子最近的恢复训练不仅恢复了当初的体能，甚至还得到了加强。
　　“就算是要引我坦白，也不该让他占了便宜。”我小声抱怨。
　　7欠身靠在沙发背上，回道：“就算是与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该让对方搂搂抱抱。”
　　我立刻睁大眼睛一头雾水，她这是在说什么。除了苏儿和勉强算朋友的参儿，我哪里还有朋友。7见我茫然，提醒道：“诗词之境。”
　　诗词之境，搂搂抱抱，哪有的事……。但我再一次回忆，便想到苏儿一开始就从她的平台飞到了我的平台上，由于平台面积较小，她自然地搂了我，贴得很近，以免站不稳。而那时7的眼神……。
　　“那么久之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不对，重点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就那般在意我了。”
　　“这么说，那时候你没有在意我。”7微眯着眼反问我。
　　我微低了头，想起在哈迪斯迷宫，7身受重伤我为她治疗的时候，那时是第一次有了想靠近她的念头。
　　“石台那么小，苏儿会飞，我又能如何。”我解释。
　　“你那么迟钝，又时时拒绝我，我又能如何。”
　　她接得倒好，我无言反驳。
　　“好了……，说不过你。”虽是这样，我却心有不甘。“他到底碰了哪里。”
　　7望了我，取了我的手放在腰际。“大概，这里。”说完又取了我另只手，放在她的后颈。“还有，这里。还有……”她歪头，撩开发丝，露出细嫩白皙的脖颈。“还有这里。”
　　什么，连，连脖颈都被那个男人……。心中闹腾不只一点，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被她摆了这个姿势，和她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只稍用力，她就会投入我的怀抱。芳香侵袭，树林中触碰过的柔软触感的记忆仍留在唇上，她对我的吸引可不只是一点点。这吸引力，几乎让本是不习惯于肢体接触的我，都变得想要去接触了。
　　7见我没有下一步动作，深深地看住我，眉间舒展，轻启薄唇道：“骗你的，这里他没有碰到。”
　　这个女人……！难道不是童年坎坷，少年刻苦，长大后又被困在梦中淡漠冷清的吗，她从哪里学来这些逗弄人的招数。我一时气不过，收紧手臂照着那细嫩的脖颈就咬了上去！
　　“啊！”她是被吓了一跳，她就该被吓一跳。自己都认定我是个危险的人，还敢挑弄我的神经。只我并没真的去咬，仅仅用牙齿做出了咬的动作，唇在她皮肤上划过顺势贴上。细细贴合，细细摩挲，从脖颈到耳根，这感觉实在让人流连忘返，就像饥饿难耐一样，想去品尝味道，想吞食干净。
　　“……不是说，大白天的……唔…。”她低吟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我的舌尖却已经尝到了她皮肤的味道，是甜而腻的柔滑。尝过的一片变得湿漉漉的，我抬起脸，忽然觉得自己又做了不得了的事。我怎么会变得像动物一样，居然，居然用舌头……去尝另一个人脖子的味道……？
　　“怎么了。”7见我松了手，微红的面色上是疑惑。
　　我收回两手抚着脸，脸是热热的，我，我以后不会更奇怪吧！

作者有话说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