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97月月

4、近身

　　吴柒，或者就是7，她住隔壁，她的裙装是长袖，也许那下面也藏着同样的RE腕带。但我是如何凭空到了那个白色诡异房间的，那时候我还没有进入过RE世界，更没有这腕带。
　　想去问她，又只是踌躇不动。想到那双雾气似的柔媚眼神和无懈可击的面庞之下的神秘未知，就没有勇气面对。自己不安定的情绪，是我最害怕的东西。
　　上网搜索了一些关于虚拟现实技术的内容，目前的普及程度来看，最先进的也只是头盔式虚拟现实体验，仅仅能做到视觉听觉和感应手套接收的简单触觉，真实模拟度并不高。
　　这RE腕带只贴了额头念了名字就能进入那么真实的世界，莫非是什么先进技术在被秘密实验。
　　可那无端进入的白色房间呢。依然无解。
　　我该继续对这一切好奇，还是就此打住，在下一秒就做了选择。想想之前的生活，盲目就像慢性毒药，一点点分解掉一个人的全部。
　　‘临月’，500RE币换来的线索，我应当尽快去把它查清楚才是。在床上躺好，手腕贴上额头。“尹倾萱。”一瞬，洁白。
　　苏醒区，在RE的世界苏醒。
　　身上的衣服还是上次进来时的那套，不像第一次那般犹豫，我很快出了苏醒区的房间。抬起手腕操作界面，打开联系人一项，看到苏儿的名字是亮着的。该不该叫她帮忙呢，拜托别人为自己做事，于我来说艰难又陌生。
　　‘嘀嘀’，却是苏儿那边发来了消息，还是语音信息。
　　“你来了啊，尹倾萱，我们再一起去赚RE币吧！”阳光无邪，声音清亮，这该是没有伪装的。
　　我用文字信息回复了她，就按照她的提示，步行来到了一处名叫赤缘谷的地方。这里不同于风格迥异的城市，处处是接近于红色的岩体，岩体中一个简单的村落，房屋也是直接从岩石凿出再加以布置的。
　　“喂，我在这！”苏儿挥着白净的手一脸灿笑。我走过去，简单挥手问：“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
　　苏儿忽然故作神秘似地靠过来：“这是我刚得到的情报，赤缘谷这个地方，出了A级关卡！”
　　我欠身拉开些距离。“A级关卡。”
　　“嗯！你看，D级关卡的奖励有500，A级关卡的奖励肯定少不了，听说还有各种道具。”
　　看她热情积极的样子，我暂时是无法请她帮忙寻找有关临月的线索了，可A级关卡那么容易完成吗。
　　“关卡通关失败会怎么样。”我认真问。
　　苏儿一愣，眼睛挣得大大，说：“不会怎么样吧，我在D级失败过，像是超时之后闯关失败之类的，没怎么样啊。”可说完，她就犹豫了似的。
　　“关卡，一定会被传送至某个封闭处吗。”
　　“不一定……关卡的种类太多了，你想帮人扫地也行啊，没扫干净通关失败，顶多被训斥两句呗。”苏儿故作轻松道。
　　我微微低头，上次被划破的袖子破口在提醒我，如若是划了手臂，该是要疼了。我握紧双手，指甲稍微用力嵌入手心，痛感袭来。
　　这RE世界根本无法让人安心地当成虚拟游戏，唯一得到过的解释是莫名其妙的使命之战。这如果不是广告词，就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了，头顶烈日，有些晕眩。
　　“两个小姑娘，你们进来坐坐吧，当心中暑。”寻声望去，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女性，中年，笑容甚是和蔼。
　　“啊太好了！”苏儿想都不想就冲进了那位女性身后的屋檐下。
　　‘骡店’，里面是卖道具的。道具之中，有些是球体，有些是仪器似的盒子，还有芯片一类。很多东西我都叫不上名字，也猜不出用途。
　　苏儿坐在破旧的凳子上，喝着中年女性端来的茶水，旁若无人。
　　“我说你们，也是来找A级关卡的？”中年女人问。
　　我打量了她，有腕带。
　　“是的，您知道什么吗？”
　　中年女性一乐：“哎呀，我知道在哪进，但我一个人实在不安心，你们和我一起去吧？”
　　“行啊行啊，多一个人多分力量！”苏儿立即应允下来，她决定的如此突然，我直觉上却很难信任这个陌生人，但无奈拗不过苏儿，便跟随中年女性一路出了村落。四下僻静无人，只有灼热的风扫过面颊，不安愈加浓重。
　　苏儿热得头昏脑涨，看样子都找不到北了。但别说她，我更加不知回去的路在哪里。
　　“请问……。”我喉咙干涩地开口。
　　中年女性回头笑呵呵道：“快了快了。”
　　进入一处石林，周围的岩石红得刺眼，绕了很久，终于在拐了几个弯后见到一个石碑，上刻‘无空’。
　　“就是这了！”原来石碑也可以是一个关卡，我暗想。
　　中年女性上前摸了摸石碑，腕带就传来了嘀嘀声。‘是否开始A级关卡，无空。’
　　这关卡没有任何条件，我的手指悬在半空，苏儿却已按了‘是’。
　　“等一下……。”我习惯了深思熟虑后再行动，却不想中年女性已经将我的手指按在了‘是’上。我惊恐地看向她，周围变得洁白之前，她原本温和的笑容瞬间阴冷了。
　　……
　　一片黑暗。与刚才的灼热不同，这四周的温度，比那中年女人的阴笑还要冷。手摸向身后凉凉的石壁，突然身上一痛！
　　“啊！”我疼得叫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你就在我对面，我以为是墙啊。”
　　苏儿竟然用锤墙的力气锤了我一记，我好半天才缓过来。“…没事。”
　　“没事就好。”苏儿动了动，似在继续查探，摸完了身边，又朝我这边伸手，越过我触到我身后的墙上，我忽然紧绷了身体。也许对苏儿来说这再自然不过，可这样与人靠近我是万分不适的。
　　“完了完了，我们在一个这么小的空间里，这里又是什么都没有！”
　　“别急，仔细找找总会有线索的。”我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安慰她一句后，也开始摸索四周，但没用多久，也停了下来。这里确实是很小的空间，将将容得两个人站立，所以很快就可以确定，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简直，就像是个双人棺材，还是直立的。想到这是A级关卡，要破解一定没那么容易，而达成之前都要在呆在这里，心里不禁有些慌乱了。
　　估摸着时间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毫无进展。
　　“怎么办啊！我不要呆在这，好吓人啊！尹倾萱你快想想办法！”苏儿是这般急性子，不停地说话也于事无补吧。我触了一下RE腕带，界面上除了物品选项，只有一行字：‘正在进行A级关卡，无空。’
　　……无空。
　　难道无空是指这口双人‘棺材’，那意思就是，这里不能为空？所以……一切都明白了，接着就泄了气。
　　“喂，你，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很吓人的啊，这里这么黑，别像个死人啊！”苏儿急切地推了推我。
　　直到被苏儿推得疼了，我才低低的开口：“…无空，也许是说这里不能是空的，那中年女人，恐怕是为了救这里的人，而骗我们进入，代替了他们。”
　　“什么……那我们，我们成了替死鬼吗！不会的，也许，关卡失败了，或者超时了，我们就出去了呢。”苏儿的语气弱了很多，她大概也明白了，如果时间到了就能出去，那中年女人也不必多此一举骗我们进入了。
　　站立了半小时，对于我来说已经有些累了，这可怕的‘棺材’令人坐也坐不得，蹲也蹲不下。
　　就像在那白色诡异房间里一样，我开始想，在这个RE世界会饿，会疼，那么会死吗？如果这世界那么真实，会饿死，渴死，累死，缺氧致死，这个过程就算不是真的，但感受也都是实实在在的，着实可怖。
　　在RE世界死了会怎样，像游戏一样再在苏醒区醒来就好了这样简单么。
　　吵闹的苏儿也安静了，我不该责怪她鲁莽，本就是我想请她帮忙才会顺势来到这里，也是我的疏忽和怯弱，即使对那中年女人存有疑虑也没有及时叫停。
　　尝试了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也在意料之中完全无效。思维一直被囚禁在此，现实中的身体会逐渐衰弱吧。会不会有人来把我叫醒，我能被叫醒吗。
　　时间的感知混乱不知过了多久，而我们就像被深埋了，被抽离了。
　　绝望是很奇妙的感受，它可以让人有一种什么都不用去努力的轻松感。
　　……
　　我在堪堪时光里，堪堪与你同行。
　　欠缺的记忆，苍白着离去。
　　……
　　每每这种时候，我都会想起《堪堪时光》里的情节和句子，也是每每这种时候，我都会遗憾一遍没有将它读完这件事。
　　……
　　忽然，身边一片白光亮起，由于双眼长时间处在黑暗里，被那光刺得生疼。我勉强看去，那是苏儿的身形，她化作一片白光忽地消失了。
　　“苏儿……。”声音回荡，手碰到的只是冰冷的墙壁，这说明此刻我真的是一个人了。她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会忽然消失，难道。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又一道白光忽地闪亮，化成人形。那身形，似曾相识。光亮消散，重归黑暗，身边却飘来一阵幽香，这味道，好似在哪里遇见过。
　　身边又有人在了，而这人肯定不是苏儿，我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怎么，出不去了。”清灵的声音在狭窄石室里回响，就像是那白色房间里的冷漠一样。于是那时的害怕和疑惑，又一次渗透我的全身。
　　……
　　“7……。”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不知是许久没喝水的缘故还是因为想要找寻的人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震惊和诧异。
　　她沉默了良久，不知在想什么，隐约听到她深吸了一口气。
　　“是我，你还是来了。”
　　我想要寻找的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在这黑暗的棺材中……突然出现了。一时间满腹疑问，急于寻求答案。
　　“……我……我为什么，你为什么……”我一时情急，竟是将疑问全都卡在喉咙里。
　　“别着急。”
　　淡漠，冷清，怪异，还有好听的声音，她就是7，她一定就是7。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她不紧不慢，仿佛胸有成竹。
　　“苏儿呢，和我一起的女孩，她是不是……。”
　　“对，我进来替换了她。”
　　我点头，尽管黑暗中对方该是看不到的。
　　苏儿比我先点了‘是’，于是她先被替换出去，也是合情合理。
　　“那，我们出去吧。”我说。不知怎的，这个人在身边之后就开始不自在起来，甚至不自在到都感觉不到能出去的喜悦了。
　　“嗯？”她发出疑问：“我还不知道怎么出去。”
　　漠不关心一般，还是那个让人不快的语调，她说要救我出去，却又不知道如何出去，我就算了，她就这么不关心自己会不会被困到死吗。
　　“你，不知道。”我重复道。
　　“嗯，我不知道。”她轻描淡写。
　　这缺乏逻辑的对话让我有些烦躁。
　　“你不是，被关着的。”
　　我想到在白色房间她说自己被关着，还说不知道需不需要出去，现在看来她是出来了，还好端端地跟我站在‘棺材’里，说些没头脑的话气得我没空去绝望。
　　过了半晌，她一直没应我。黑暗和寂静又一次降临，我也决定不跟她讲话了。
　　……
　　突然，手上一暖，她竟摸索着牵住了我的手，皮肤传来她手心的热度，还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爬上手腕。
　　“……什。”我的全身立刻僵硬，虽然知道自己不习惯与他人肢体接触，但她给我带来的冲击却是前所未有的。嘴巴张开发不出声音。无处可逃，简直比困死在这里更可怕。
　　那特有的清香越清晰，就知道她的身体越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也只是更贴紧了墙壁而已。她另只手越过我的腰间，触上后面的墙，随着进一步动作，她整个身体已经贴上了我，将我紧紧抵在墙壁上。黑暗中，清香，柔软，还有我狂乱的心跳。
　　这个人……！我甚至无法思考了。
　　就算同是女孩子，这样的距离也未免太近了，姿势亲密到以至于我不敢去想那些可以形容此刻状态的词语。
　　热度爬上脸颊，我担心这热度会不会被她察觉，接着就在我慌乱到不敢喘气时，她轻声说：“再近一些。”不知是不是故意，她的吐息尽数吹向我的耳际，令我浑身一颤。
　　如此与人靠近是记事以来几乎没有过的，何况她身上的香味似有种令人沉醉的魔力，在这狭小的黑暗之中将我牢牢禁锢。
　　我努力去想很多无关紧要的事，以回避掉这陌生的感受。可她在移动中，发丝不经意地蹭过我的脸颊脖颈，手时不时地在我的腰间使力，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我想把意识抛向远处的宏伟计划。
　　她到底是什么人，即便是身体的零距离接触下，那些疑问的答案还是遥远而飘渺的。
　　“你到底……你是谁，你为什么……。”我结结巴巴地溃不成句，而她是铁了心地不肯退去了。可虽是希望她快些退去，在这阴冷的小空间里，身体的接触带来了柔软和温暖，这份温暖却是让我有了一丝丝不愿她离去的念头。
　　……
　　结果，这份柔软与温暖既漫长，又短暂，就在她近得不能再近时，突兀地响起了嘀嘀声，她很快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同时身体又一次被冷冷的空气包围。
　　呆滞地触了RE腕带，幽蓝色的界面显示：‘完成A级关卡，无空。获得RE币2万，骡店出品魔法折扇1个。’
　　闯关……成功……。
　　一瞬洁白，我仍是茫然。
　　适应了刺眼的阳光后，发现自己又回到刻有无空的石碑旁边。
　　一晃神，烈日之下，眼前是那超凡脱俗的面容和高挑柔美的身姿。她束起着单马尾，额前的碎发随风摆动，眼中像是一团雾气，触不到底。那目光正淡漠地望着远处，眉间似是与生俱来的柔媚，似水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就是7吗，果然，就是吴柒学姐，即使她们发型不同散发出的气质也完全不同，但那眉间的柔媚，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
　　而，如此出尘之人刚刚竟然那般靠近自己，真叫人不敢回想。——毕竟，不算苏儿的话，我连朋友都没有。
　　“我们走吧，去临月。”7的眼睛并不看我，态度依旧冷清，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临月，500RE币换来的线索，原来临月是个地方。
　　我迟疑了一下，再一次摸上那石碑，什么都没出现，完成后的关卡，大概就消失了。
　　她起步走了，我赶紧跟上，这才注意到她是一身类似制服一样的装扮，白蓝相间，制服下摆在她修长的腿边摇动，尽显英气的同时也透着女性的娇柔美好。
　　为何美好，常常与未知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