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97月月

3、柒

　　又是房间，光源来自房顶中央的一个白色灯泡，女孩就在我旁边，脸上没什么波澜。
　　“别担心，这只是D级关卡，不会很难的。”她轻松道。
　　我点头，和她分头探查起来。房间呈圆形，没有除了灯以外的东西，地面和墙壁都是茶色，略粗糙，材质有点熟悉的感觉。
　　“不会吧，这真是D级？什么都没有怎么破解啊。”女孩咧着嘴嘟囔着。
　　刚才还一脸轻松，现在就抱怨起来，还真是个‘可靠’的前辈。
　　“目的是寻找茶壶，也许，茶壶可能不见得是我们常见的。”我没看她，自顾自地说着。
　　“不是常见的？那是什么时候见的？”她脱口而出之后，我越发觉得这个前辈是来拖我入火坑的了。保不准D级往下还有EFG之类的关卡，而她许是贪心想一口吃个胖子，其实自己心里都没底吧。
　　“啊啊，怎么是这样的，我的专属能力根本用不上嘛！书呆子这得靠你了，我最怕想问题了！”
　　“我叫尹倾萱。”我报了名字，算是小小的抵抗。
　　“啊……想不到哇，你的名还挺好听的，我叫……那个，苏儿。”
　　“假名字吧。”我继续摸索着墙壁。
　　“哎呀知道还问。”
　　她倒不掩饰，算了，名字能作为称呼的用途就足够了。
　　“哎！你说的不是平常见的茶壶，是什么时候见的茶壶？”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在继续这个问题。
　　“我是说，这茶壶，可能是其他形式的，比如……我们可能身在茶壶之中。”我指了指墙壁。
　　说到寻找茶壶，第一个印象是能拿在手里的实物，但眼前这情形，一定不会想让我们徒手从坚硬的地面上挖出一个茶壶来吧。
　　“你这么一说，也是！这房间是圆形的！”苏儿来了兴致，又忽地蔫了。“可是，只是个圆形的房间，怎么都不像茶壶啊。”
　　“这里。”我的手抚在墙壁靠近地面一处，用力按了进去。那块墙壁凹进一块，又自动向里移动了一段。朝里看去，外宽里窄。
　　苏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我怎么没发现！”
　　这女孩不仅大胆，还很粗心，机关和周围墙壁的手感明显不一样的。
　　然而，我脚边忽然闪了白光，两个大大的树叶出现了。还没看清，其中一片树叶就朝我飞来。我下意识地闭眼，只听刷地一声，睁眼就看到手臂的袖子被划破了！
　　“啊！”
　　“哎呀，你小心啊！”苏儿叫嚷着，呼扇一下，华丽光芒闪过以后，她已经到了我身边，一脚踢飞了那大树叶！随后回身又接一脚！较远的那片也被她踹到一边了。
　　我还愣着，苏儿回头皱眉道：“你反应可真慢！”
　　“那，那是什么。”我紧张地问。
　　“能是什么，怪物啊，我不说了会伴随着危险的嘛！”苏儿表情夸张。
　　“怪物。”我望了一眼那两片已经不再移动的大树叶，此时觉得它们好像两片茶叶。
　　“对对对，怪物，反正啊，没点武力肯定不行的！”苏儿握紧拳头，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尽管她那细细的胳膊看不出什么内容。
　　武力，一听到这两个字，就犯了愁。呆望一眼被划破的袖子，刚刚大树叶飞起那势头，着实是吓到我了。想到高中时不得不参加的躲避球，同伴们飞身而过气势都已经足另我胆怯。
　　“喂，发什么呆啊，快继续啦。”苏儿瞥了嘴，姣好的面容对我满是不屑。
　　不知是不是武力二字对我的打击，竟开始泄气了。拖着步子走到另一个机关处，抬手按了下去。
　　这机关在高处，略小，往里凹陷呈一个有弧度的长方体。我贴着墙边，生怕再次出现什么怪物。
　　磕哒一声，某些机关对接成功了的声音。
　　‘嘀嘀’腕带RE上方出现界面。‘完成D级关卡，寻找茶壶，获得RE币500枚，海鲜包子1个。’海鲜包子……？
　　“500枚！！！”苏儿尖锐的声音比突然出现的大树叶更吓人。
　　“你真能干！！！书呆，不是，尹倾萱！”她顺势就要拍上我的肩膀，条件反射一躲，让她拍了个空。看那手劲儿，挨上一下肯定不轻。
　　“可是茶壶在哪啊？”苏儿掩饰不住脸上的愉悦，一双大眼盯紧了我。
　　“……就。”我指了指两边按下去的机关。
　　苏儿顿时恍然大悟一般夸张：“哦！你刚才说我们在茶壶里啊，那这俩机关凹进去，从上面看不就是茶壶了嘛！哈哈哈！真没劲！”
　　我望着她大笑的样子，却觉得异样。仿佛苏儿的钝感是被她自己刻意放大的。
　　一瞬，洁白，又回到了茶座。
　　“不错不错两个小姑娘，谢谢你们。”老者手里捧着个茶色茶壶来回摸索，慈祥笑着。
　　我极少有帮助他人而接受感谢的经历，难免有了些小小的成就感。然而转瞬间就看到老者摸索的茶壶上赫然刻着一个字，“柒”！
　　身边的苏儿正开心地和老者吹嘘破解的过程，而老者则似有似无地看了我一眼。
　　出现了！有关那个声音的线索，我表面还维持着平静，内心在上下翻涌。
　　“老先生，这茶壶，为何刻着柒？”不能放过，不能错过。
　　“尹倾萱，我还没说完呢我……。”
　　我抓起桌上一块佐茶糕点就堵上了这个吵闹的声音。惊讶于自己的大胆，但不得不说，堵住苏儿的吵闹让人十分愉悦。而她似乎刚要发作，却被糕点的美味吸走了注意力。
　　“呵呵，这茶壶，是一个年轻女子送给我的，想不到我老头子的生日，还有素不相识的人惦记啊！要说可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我老头子活一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啊。”
　　“这么老了还犯花痴……。”苏儿叽里咕噜道。还好苏儿嚼着糕点，发音并不清楚。
　　我有些急切，双手竟拍在桌上：“请您再多说一些那位女子的事。”
　　老者向后欠身道：“说也可以，500RE币。”
　　“什么？！”苏儿不满了：“你个老头子，刚帮你找完茶壶你就往回要奖励，还是个为老不尊犯花痴的主儿！”
　　老者不屑道：“不想知道，就罢了。”
　　“想知道。请您，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
　　“好吧，拿钱。”老者伸出苍老的手：“500RE币！”
　　……
　　从鱼店出来，苏儿就追问不停了。“你在找什么？什么事情让你那么在意嗯？尹倾萱你说话呀，500RE币你都给，昏头了吧！”
　　贪财的老者没有给出明确的信息，只有一张字条，上书‘临月’二字。这根本毫无头绪，但苏儿是否可信还未可知，于是便没有问她。
　　就在这时竟然觉得饿了，虚拟世界居然也会饿的。
　　“是不是，该吃东西了。”我似问非问。
　　“嚯，吃东西，你现在身无分文了书呆子。”苏儿下意识捂了戴在右臂上的腕带，生怕我跟她借钱似的。
　　想起奖励中的海鲜包子，便问：“得到的奖励，在哪里取。”
　　“道具都在你的界面里，点出来就好了。”
　　手指触摸腕带上的RE，界面弹出，果然有物品的选项，点开后，里面有个包子样的东西。
　　这界面有个好处，正面看是半透明，从反面看是完全透明，没有内容只有淡蓝色的边框，或许是为避免被他人窥视而设计的吧。
　　点了包子样的图形，选择取出，一只热腾腾香气四溢的包子落入我的手中，尽管苏儿说是虚拟世界，但食物依然诱人。
　　刚要吃，就看苏儿眼巴巴的望过来，像只小狗。刚入账500RE币的富人还想向身无分文的我讨食吗。无奈掰了一半给她，她乐得立刻接受了。
　　“真是不公平，我的奖励里怎么没有包子。嗷唔……这，这包子太好吃了吧！”
　　我也咬上一口，果然不同寻常，味觉前所未有的满足。
　　“看吧，我就说这世界棒得很的，连包子都这么好吃！”苏儿依旧不忘继续像我推荐这世界的好处。
　　我敷衍地点头，思绪却一直停留在‘临月’二字上，不知是人的名字还是地的名字。
　　“行了！我要去VI睡觉了！”苏儿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VI？”
　　“是这里的用语啦，指的是现实世界。我们应该加个联络人，这次合作很愉快，下次我还找你！”苏儿说罢点了界面戳了几下。
　　‘嘀嘀’。‘是否添加苏儿为联络人。’选是，苏儿显示在了联络人的界面中，只有名字，信息很简单。
　　“好了，拜拜！”她笑着挥手，跑远了。
　　糟糕，忘了问她怎么回到现实世界了。不过也许，和进入的时候一样吧。
　　我从她身影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将RE贴上额头：“尹倾萱。”幸好一瞬洁白。
　　酒店房间的橘色床头灯洒在脸上，睁眼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那个苏醒区。雨夜中，深深的倦意席卷而来。

　　许是睡得太晚，第二天十点多才睁眼，该去的课错过了。若是这之前，因为睡过旷课而无法达成百分之百的出席率会十分懊恼的，但现在脑子大部分都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占据着，竟也不那么在意了。
　　简单收拾后出发去往学校，赶上了下一节课。
　　选了个靠后的座位，看着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我的旁边依旧空旷，但这使我安心。一直以来，与他人过多来往都会让我不自在，所以能够不被人注意，是件舒服的事。
　　“喔！！！”不知发生什么，许多学生忽然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吴柒。”
　　我的心忽地收紧了，那声音是……！！
　　缓缓抬眼望去---讲台上，双层黑板前立着一位美得出尘入画的女子。高挑身姿挺拔而立，白色裙装衬托着她晶莹白皙的皮肤，无可挑剔的五官，眉宇间丝丝柔媚，头发随意披在肩膀，似有华光照耀一般，无处不散发着高洁雅致的气息。
　　她是……7。那声音我不会忘记，可此刻她的声音和那个7的声音却有着极大的不同之处。讲台上的人，高贵自信、谈吐得体、且温婉谦和。那诡异空间的7，冷漠怪异，甚至有点轻蔑傲慢，实在很难把她们重合成同一个人。
　　前面自称吴柒的女子，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雾蒙蒙的视线从我这一掠而过。我惊得埋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一整节课思维涣散地度过了，我没有再看向过她，一直把头埋到书里直到她走出讲堂。心中一直忐忑，她的样子仿佛被一个大印章用力地印在我脑子里了。我甚至想象到，她忽然变成了一个被黑纱缠绕全身的怪异女子，在诡异的空间里与我对话。
　　怀着忐忑的心情，中午回到公寓门前，本该在我口袋里的钥匙不知所踪。想起上次弄丢钥匙后管理员亲切又责备的样子，实在不想再面对。翻窗进去也是一个办法，但考量一下自己糟糕的体能，别做考虑。
　　正愁眉不展，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我的房间在二楼，听声音是什么人要上来了。这窘迫的样子被看到只会更加窘迫，于是不加考虑地立刻躲在垃圾箱后面，接着很快就后悔了。那人一步一步走过了垃圾箱，驻足。我的身体僵在那，不敢抬头，无望地思考该作何解释。
　　“是你的吗。”声音婉转清灵，那般动听，是7。从听到那声音开始，内心更加七上八下。
　　我默默地从垃圾箱旁边起身，强装着毫无波澜的样子对上了她的视线。
　　一视，笑若白莲，美如牡丹。这样美丽的女子在眼前，同样身为女子的我升起了些许复杂的情绪。到底是欣赏、羡慕、嫉妒？还是……莫名地，被牵引似的陌生感受。
　　她修长纤细的手中是我的钥匙，好像比之前更干净，至少我庆幸不用面对管理员了。
　　“嗯，是我的。”我平静作答。
　　“你大概是不小心，把它掉在楼下了。”
　　“谢谢您，吴老师，帮了大忙。”我低着头恭敬道。
　　“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是老师，只临时做场报告而已。”她轻松地解释道。
　　我快速打量她之后，才发觉她年纪并不大，与我差不多，许是站在讲台上的气场，才留下了成熟的印象。
　　“我是大二生。”她补充。原来只比我高一个年级。
　　“这样，学姐好。”讨厌与人打交道，尴尬的感觉又冲击而来，想快点结束这个对话然后赶紧拿了钥匙回房间。虽然，她很美，如果可以我也想与这般美好的人成为朋友，但那是从根本上就会被自己否决的妄想。在RE世界和苏儿一起行动倒还算轻松，苏儿很能说，我便不用思考应对。但面前的学姐是万万不可能让我感到自在的---尤其她那双雾蒙蒙的双眼中投射的目光，犹如穿透我外皮的射线一般。
　　“嗯，你好。”她说着托起我的手，将钥匙放进我的手掌里，手背柔柔的触感仿佛麻痹一般酥酥痒痒，吓得我立刻收回。而我忽然注意到，她托起的是我的左手，那RE腕带虽被长袖隐藏，但在手臂抬起时，一定暴露在她视线之中了。
　　如果她是诡异空间里的7，莫非她在确认我的身份。一丝危险感，让逃离的念头立刻升级。
　　“那，我回去了，再见。”我尴尬丢下一句，跑到门口转动钥匙。然而只一瞥，却看到她优雅地迈步过去打开我隔壁的门——走进去了。
　　她居然住在我隔壁。
　　怎么所有的事都这么凑巧，我越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