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化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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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同穷奇斗在一起，一时间不相上下，分不出谁胜谁负。剑气同凶兽爪牙破出的罡风硬碰在一起，震天动地。
但穷奇之所以可怕，因其还有一个厉害的地方——它能感知心里的恶念，蛊惑人心，将恶念放大。
它直接通过神识跟重华说话：“我看到你的心了，你心里有不可告人的事。”
重华不搭理它。它继续道：“你瞧上了那位神尊，你想征服他，将他据为己有。”
虽然这位玄衣的神君在那人面前一副乖巧坦率的样子，但穷奇最擅察知人性之恶，如何看不出他温顺表象下深藏不露的攻击性和侵略性？
重华出招更狠。穷奇一边躲闪一边回击，同时慢悠悠地蛊|惑：“但我看他对你没意思，你要如何呢？
他只当你是徒弟，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你难道能以徒弟的身份永远陪伴他？
终有一天，也许他会遇见一个令他倾心之人，届时你还能这样无所顾忌地陪着他吗？就算你肯，他也未必肯。”
对于单相思的人而言，这番话实在是诛心到了极点。
心悦于君，却无法宣之于口。假装若无其事，尚可维持虚假的温馨的幻象；一旦戳破，便连这幻象都烟消云散了。
何况还得时时刻刻担心对方什么时候寻到了真正喜欢、甚至不惜为之违逆天道的人，届时他又将如何自处？
落花已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东去①。此中种种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重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白衣如雪的神尊乘着冰蓝的凤凰虚影，一手扶着额角。虽然面色平淡，但重华跟随他多年，知道他这是痛苦到了极点。
重华心里一惊，冷不防被穷奇的罡风一扫，身上登时多了道深深的伤口，差点被扫飞出去。然而当他稳住心神再看过去的时候，又见他的师尊好像只是陷入了沉思，什么事也没有。
年轻的神君登时怒上心头，剑气纵横，狠狠抽了过去。
穷奇大笑着躲开了，一边笑一边道：“瞧上了就趁早下手，后下手的可就容易遭殃了。”
它的实力原本不如重华，但此前得了点机缘，修为大涨，比这位归墟神殿的少君堪堪高出一截；刚才算是施了点小手段，并且还得逞了，当下心情大好。
可惜它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它堪堪躲开了重华的剑气，却忽然感觉后脖子上一紧，仿佛被谁的手一把揪住了。
勉力转头看时，眼角余光瞥见那只手莹润如玉，手指修长，十分漂亮。然而这只漂亮的手用力一收，就从它身体里抽走了什么东西，然后将它像扔破口袋似的往外一扔——
重华同穷奇久战不下，原是因凶兽已经受天魔气侵染。只因被侵染的时间不长，而穷奇生性又比较懒散，方才没有像帝江一样造成大祸。
穷奇大叫：“你不讲信用，说好了不动手的！”
一个以背信弃义出名的凶兽，居然堂而皇之指责他人不守信用，实在是件荒谬而滑稽的事。
墨宸将从穷奇身体里抽出来的天魔气化入了自己身体，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动手了？”
穷奇：“……”
重华：“……”
赶走了穷奇，墨宸收了凤凰虚影，凌空而立，将神力注入了琢光山。
山体逐渐收拢、缩小。
开天斧原是伴随祖神而生的神器，本就十分巨大，琢光山如今的大小，就是那块碎片的原始大小。要将能一斧破开天地的神器碎片压缩，需要何等强悍的修为和神识！
墨宸面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却眉目不动。他的手有力而稳定，直到将琢光山整个压缩成一块手掌大的玉简，他才一收手，玉简飞进了他手里。
开天斧碎片化成的琢光山自此从神界消失。
他虚脱般晃了晃，重华顺势扶住他的肩，只听他道：“先回招摇山，混沌化身快来了。”
年轻的神君方才应了声“好”，墨宸突然抬手，修长莹润的手指点在了他的额间，一股奇特的、温润的暖流没入了他的身体。
即将要面对混沌化身，他却将一缕神识给了徒弟。虽然说引混沌化身入阵的重华凶险，但亲身入阵封印它的人，岂不更是九死一生！
他惊道：“师尊，你这是干什么？”
墨宸面色苍白，闭了一会眼睛，方才勾起唇角，道：“没什么。”
混沌化身在招摇山就感知到了祖神的气息，于是二话不说，跟着追去了琢光山，却扑了个空，当即便掉头，又回了招摇山。
重华提着锟铻剑，凌空而立，玄衣猎猎飘飞，冷冷盯着那团漂浮着的灰蒙蒙的浓雾般的东西。
那东西没有眼睛口鼻，也没有手足，只是不停地滚动，带着种灭绝天地的沉沉死气，所经之处，连地面、空间都消失了，身后只留下一道诡异的虚空，光线触到它身上，仿佛都被尽数吸食。
这就是鸿蒙时充斥天地、后来被祖神一斧劈开的混沌的化身。
它的躯体庞大，一团灰雾，看起来十分笨重，速度却很快，直往重华而去，含混不清道：“祖神的神骨？”
重华挥出道道剑气，砸在混沌化身身上，却像是直接砸进了虚空，连半点空气震颤的感觉都没有，不禁暗自心惊。
一个连空间都能吞噬的东西，难怪一向不太管神界中事的神尊会出手。
重华随口逗它道：“你也是吃，凶兽饕餮也是吃，你们两个对上，到底是谁吃谁？”
混沌化身十分不屑，含混冷哼道：“饕餮不过是自混沌中化出的一只兽而已，何德何能跟我这个化身相提并论！”
重华嗤笑：“你也是混沌中化出来的，它也是混沌中化出来的，你们原是表兄弟或者堂兄弟？做什么看不起人家？”
混沌化身大怒，直追过去。重华丝毫不敢大意，尽力躲避着不被这玩意儿沾上。
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吞掉了一根胳膊、一条腿或者是半个头的形象，他就觉得胃突然有点抽筋。
他如今尚且全须全尾的，师尊都没心动，倘若丢了几个部件，更不用指望了什么。
躲避混沌化身并不是容易的事。
天大地大，吃货最大。在这天地间第一大吃货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吃的，也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拦它的。
什么山石，剑气，只要敢挡着它，来者不拒。就算当年被天魔气侵染、能操控空间的帝江同它对上，也几乎没有胜算。
混沌化身突然含混道：“你们是不是想用什么东西困住我？”
重华：“……”
“这世上唯一能杀死我的开天斧已经散落在天地间了，你们既然杀不了我，也只能想办法将我困住了。”混沌化身继续含混道。
年轻的神君冷冷道：“原来你有脑子。”
这句话出口，他突然怔愣了一下，就好像他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曾经说过一句一模一样的，却遗失在了过往的岁月中。
那时好像还有个人很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什么，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也没有时间给他细想。
就在他这一怔愣的工夫，混沌化身已经追了上来。他惊险地一闪身，堪堪避开。
混沌化身简直是个话痨。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同它说过话，还是说过的人都已经被它给吃了，所以多少万年来，它倍感无聊，颇有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意味。
重华不搭理它，专心只顾着躲避，但它自己却说得挺嗨。
“这天下能困住我的法宝，除非是开天斧的碎片打造的，但开天斧的碎片何其庞大。即使你们能弄到手，我也不可能主动去上当，我又不傻。”
“或者你们想用法阵困住我？但据我所知，这天下还没有能困住我的法阵，所以你们也别想了。”
“那你们还能有什么招？总不能是打算挖个大坑给我埋了吧？”
它似乎觉得自己很幽默，含混不清地笑了起来。
重华简直忍无可忍，虽然明知道砍不到它，还是忍不住砸了几道剑气过去，怒道：“你闭嘴吧！”
——混沌化身确实不傻。后来它才知道，它实在称得上是铁口断生死、神算定乾坤，全都猜中了。
它不仅被用法阵困住了，而且正是困在开天斧碎片中，而且被镇在地宫之下，跟被埋了也没什么区别。
围绕着招摇山你追我逃之下，周围的空间很快就被吞噬殆尽。重华躲避得越来越艰难。
混沌化身含混地大笑：“你有祖神神骨又怎样？还不是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要将你和祖神神骨一起吞了。”它似乎心情大好，甚至荒腔走板地哼了两句，只可惜谁也听不懂它哼的什么东西。
仿佛是它的哼哼实在令人难以忍受，重华滞了一滞。混沌化身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他眼前，根本没有给他避开的机会。
灰蒙蒙的巨大浓雾当头压下，吞噬所有、灭绝天地的死气简直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给吸进去。
就在这时，重华背后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暗绿色空间。玄衣的神君用力往后一掠，直接飞入其中。
混沌化身紧追不停，在空间裂口堪堪合拢之前跟着冲了进去。
重华一飞进去，立刻闪身让开。那空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出来的，泛着黯淡的幽森的绿光，间或夹杂着丝丝缕缕不太明显的血红的光。
白衣如雪的神尊凌空而立，沉静如水，修长指尖握着一支金光耀耀的笔，荒凉的目光淡漠地看着它。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