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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神剑锟铻 ...

  •   神识浮浮沉沉,像是飘荡在空茫的天上,又像是流连在虚无的海中,没有依托,没有着落。

      他慢慢将眼睛睁开了些,但也仅仅是睁开了些——他的五感六觉都是缺失的,头脑中一片雪白,目光空洞而茫然,没有落到任何物体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始有点思绪,首先蹦出来的就是极度深奥的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忘了。又或者,他其实只是一缕神识,裹挟在混沌之中。

      那混沌又是什么呢?神识又是什么呢?

      他兀自想着,头痛欲裂,却想不出个所以然。直到不知道从什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极其缥缈的呼喊:“师尊!师尊醒醒!你怎么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躯体的感觉也渐渐回归,似乎有一双手扶着他的肩臂,轻轻摇晃。

      他茫然做了个抬头的动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神终于聚焦。

      那是个刚刚长成的年轻男子,玄衣黑发,明朗热切,像是初升的朝阳,又略带着未褪尽的少年稚气。

      他身形高大精壮,面容刀刻斧凿般,极是英俊,一双凌厉而狭长的凤眸,盛满了掩饰不住的焦急关切之色,瞳仁四周却缠绕着一圈极细的血痕,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真好看啊!他由衷地想着,一边开口,清淡和缓的声嗓,带了些微微的沙哑和刚睡醒的鼻音,迟疑着问:“我这是……”

      那男子松了口气,道:“师尊大概是魇住了,不若躺下再歇歇,我去拿点宁心散。”

      他从善如流地应了,竟丝毫不加提防,仿佛潜意识里认定了眼前的男子绝不会伤害他。

      服完药果然好了许多,头脑中那种神识被什么粘稠而模糊的东西死死裹住的感觉慢慢消退。他沉吟着,又问:“你是谁?我又是谁?”

      那男子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怔愣了片刻,错愕道:“师尊当年曾说,重峦叠嶂,毓秀清华,所以赐弟子名重华。

      师尊乃是洪荒神界最尊贵的天神,归墟神殿的神尊,尊号墨宸,怎的都忘了?”

      静了一会,他微微一笑,道:“喔。”

      他坦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内心深处并没有丝毫觉得不妥,仿佛本就该如此。

      记忆回笼的有些缓慢,他无奈地勾了勾唇,极其自然地问:“为师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做?”

      重华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师尊且好生休息着。”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勾着唇看着。

      玄衣的青年败下阵来,摸摸鼻子,小声嘟囔:“是……是师尊此前曾说带我去昆仑天柱取剑的。

      但师尊今日略有不适,要不别去了。”

      他一笑,忍耐着眩晕站了起来,温声道:“走吧。”

      昆仑天柱在极西之地,相传是开辟鸿蒙天地、创造这个世间的祖神羽化后脊骨化成,也是重华的诞生地。

      重华御着清风,落后他半步。他乘着一只冰蓝的凤凰虚影,一路淌着冰蓝的辉光,往极西而去。

      当年他感知到极西之地有天地自然化育的带着祖神气泽的神力波动,也是这么乘着凤凰虚影,在昆仑天柱遇见了一个小小少年,于是赐其重华之名。

      然而少年重华戒心很重。他堂堂天神,洪荒神界想拜他为师的神魔能从极东的归墟神殿排到极西的天地尽头,却硬是在昆仑天柱整整住了三年,才将这小徒弟带走。

      这段记忆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脑海中,却无比真实。墨宸忍不住微微一笑。

      昆仑天柱上承天,下接地,陡峭到近乎垂直。从半空中远远望过去,往上不见头,往下不到底。其上云雾缭绕,交错而过的时候,隐隐露出嶙峋峥嵘的岩石和绝壁上错落的草木。

      他们今日要取的,乃是昆仑天柱凝出的精粹锟铻剑,神界著名的神剑,也是重华的伴生剑。

      神剑有灵,即使是伴生剑,也必须得有压得住剑的实力。

      锟铻剑至今尚未面世,但整个洪荒神界都知道它藏在昆仑天柱中,只待有缘者。

      多少年来,无数觊觎神剑的神魔前仆后继,用尽了手段和心机,故此当初重华的戒心才会那么重。墨宸当时带走重华,顺便一道禁制将昆仑天柱整个封了。

      他抬手解了禁制,看着徒弟,温和地道:“去吧。”

      重华一点头,将神力注入了昆仑天柱。

      锟铻剑是神剑,更是凶剑。感受到天定的主人意图收服他,当即暴怒。

      一声响彻天地的铮鸣中,杀意烈烈,猛然爆|开。

      剑气瞬间划破了他的护身仙泽,划开了他的皮肉,鲜血滚滚而出,浸透了玄色衣衫。

      锟铻剑乃是祖神脊骨的精粹,造成的伤比其他神器更严重了不知多少。重华分毫不让,硬生生受了,眼神却更加悍厉,神力如江河奔腾般注了进去。

      收服锟铻这样的神剑,没有捷径可走,没有机巧可取,只能凭自身实力硬拼。倘若借助了丝毫外力,即使最终拿到了锟铻,神剑也必定不会真心臣服。

      对于修习剑道的生灵而言,若是自己的剑有二心,被反噬是早晚的事。因此哪怕是墨宸就在身边,也没办法出手帮他。

      重华英俊硬朗的面容上沁满了汗珠,凤眸中悍厉之色愈显,瞳仁四周血痕渐盛,咬牙坚持。

      他天生就神识强悍,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侵略性,骨子里从不知退让为何物,这些年跟随墨宸修行又极是自律刻苦,修为突飞猛进,造就了他狂傲肆意的性格。

      只不过一直以来在墨宸面前,他用热切和率真掩盖得很好而已。

      也许只是片刻,也许过了很久,两相僵持之下,锟铻的剑气开始渐渐收缩,重华的神力一层一层压过去。

      然而就在剑气收到最紧的时候,突然垂死挣扎般猛地炸|开。

      重华猝不及防,被砸了个当正,胸膛“喀啦”一声,骨头都不知道碎了多少,口中喷出一口血,差点晕过去。但他分毫未退,反而硬顶着碎骨的力量悍然往前一步,神力全数倾泻而出。

      直到昆仑天柱与天相交的地方闪出一道照彻天地的金光,缓缓收拢成十二段祖神脊骨虚影,最后化出真身,用一种臣服的姿态悬在他面前。

      那是一把十分古朴的剑,华光内敛。然而即使是已经认主的现在,即使再如何臣服,仍然无法收束其凛冽的杀意和睥睨天下的狂傲霸道之气。

      一如它命定的主人。

      剑的形状很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重华一把握住,强撑着回头看了一眼,彻底晕了过去。

      墨宸抬手招来一片柔软的云朵卷住他,一起飘落在昆仑天柱上,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天神的神力丝丝缕缕流进他的体内,慢慢抚平他所有的伤。

      真是奇怪。他模糊地冒出个念头,这一切他做得如此自然顺手,就好像他曾经也这么做过。

      神识中甚至骤然跳出一个画面:昏暗的地方,似乎是个小土窑,重华躺在他面前昏迷不醒,一身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鲜血都几乎流尽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快到他瞬间就不记得。

      他兀自沉思着,待回过神来,重华已经坐起身,邀功似的将剑举到他面前,年轻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如同朝日初升般的热切和明朗。

      白衣如雪的青年看着眼前的徒弟,忽然微微一笑。

      霎时间,阳光暖软,从云雾间洒下;清风徐来,昆仑天柱上繁花盛放;青鸾火凤拖着长长的尾羽清啼着飞舞,白泽和麒麟欢快地奔跑追逐。

      玄衣的神君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

      这是他的师尊,神界最尊贵的神祇,归墟神殿的神尊,尊号墨宸。

      顺利取得锟铻剑,师徒二人便返回极东之地。

      归墟神殿凌空矗立在东方天地尽头的无渡海之上。无渡海死水充斥,飞鸟不渡,走兽不临,游鱼不凫,号称生灵禁地,故名无渡海。

      神尊自无渡海底化生,多少万年来,只他一人独自在神殿,俯视着脚下巨大的万丈深渊,天下万水的最终去处,归墟。

      直到重华的到来。

      归墟神殿的日子如水一般流过。有时候墨宸在小憩中醒来,半梦半醒间,环顾空旷寂寥的宫殿,偶尔会产生一丝不确定的荒谬的不真实感。

      如他这般有创世之力、又是天道化身的神祇,不会无缘无故产生什么无用的念头。但他想不出为什么。

      重华得了锟铻剑之后闭关了很长一段时间。墨宸偶尔外出,但大多数时间都独自呆在神殿里,也不去打扰他。

      那天他又握着书册,倚在软榻上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梦。梦里一片烟熏火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声传进他的神识。

      他慢慢睁开眼睛,迷糊间发现身上披了朵云毯。玄衣的年轻神君站在旁边,垂眸看着他。

      他捏着云毯一角,带着点睡意朦胧的微微的沙哑,浅笑道:“喔,为师怎么又睡着了?”

      归墟神殿外略显阴暗,风中带着点森冷的气息。重华凤眸深沉,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笑道:“师尊可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墨宸静了一瞬,温和道:“没什么。”过了片刻,微笑道,“有个想法,后面再说吧。”

      他漫不经心站起来,缓步向外行去,和缓道:“为师要出去一段时间。”

      重华脱口道:“我同师尊一起去。”

      白衣的神尊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直到行得远了,风中才传来一句淡淡的“好”。

      玄衣的年轻神君一动不动,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莫测。

      墨宸此番外出,是因帝江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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