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要拽我入红尘》猫大饼

111、祸起东荒

　　师徒二人之所以在东荒逗留，是因着墨宸打算去东荒帝城找青帝太皓谈点事。至于具体什么事，师尊暂且没说，像是自己也不太确定的样子，徒弟也就不问。

　　东荒帝城依然雄踞于东荒三十三天之上，一眼望不到头，隐隐笼着层紫气，祥瑞的神泽充斥内外，气势磅礴，宏伟壮观。

　　出乎天魔的预料，青帝居然接见了他们。这已经是这趟出行，第三次让他感到意外——第一次当然是三言两语就被果因打发了。

　　原本他以为至少要先打一架再说。

　　太皓威肃如昔，赫赫威仪让人几乎难以注意到他本是个极英俊的男子，看着眼前他曾示过爱的雪衣乌发的青年，冷厉道：“不知天魔所为何来？”

　　墨宸的嗓音是一贯的清冷和缓：“有些事想向青帝求证一下罢了。不知道青帝可还记得这个世间的历史？”

　　太皓威严道：“洪荒神界数十万年历史，孤虽不曾亲历，但自然是都……”

　　他说到此处，突然没了声音，素来不怒自威的双目似乎显出了一丝茫然之色，就听对面雪衣乌发的天魔缓声道：“是不是只能回溯到几万年前？”

　　青帝眼中已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你怎么会知道？”

　　天魔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甚至好像叹了口气，仍是和缓而清冷道：“在下大概还能猜到为什么当初青帝对在下一见……如故，想必青帝觉得对在下有点莫名的亲切之感。”

　　身边一股森寒之气毫无征兆地扑腾而出。墨宸无奈，借着案几的遮掩，反手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轻轻一握，不动声色地安抚他。

　　太皓霍然起身，眼神震动。他执掌东荒神界多年，本不是如此情绪外露之人，更不是如此轻易就能被惊到的。

　　但眼下这天魔竟像是洞悉一切，甚至包括他的所知所感，岂能不令他震撼！

　　半晌，他惊疑道：“你是如何得知？”

　　这几乎就是承认了。

　　墨宸缓声道：“因为此地并非真正的洪荒神界，青帝也并非真正的天地化育的神魔。”

　　太皓本能地冷笑了一声，严厉反驳：“简直荒谬！这不是洪荒神界，还能是哪？孤若不是神魔，又该是什么？”

　　一句话说到后来，语气冷厉如故，气势却已经渐渐转弱。直觉告诉他，也许事实果然就是这么荒谬。

　　编故事需要逻辑，但现实却不需要。现实比故事荒谬的多了去了。

　　当初前往空桑山围|剿天魔的途中，他察觉有人以神识窥探，因此邂逅了眼前这个自称“陌尘”的青年。

　　彼时他对此人固然是一见惊艳，但他身为一方神帝，掌管东荒三十三天、三十三地，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又岂会轻易惑于皮相？不过是极为莫名地感觉对此人有些亲近、信任之意。

　　否则，以他尊为五荒神帝之一的身份，又怎么会贸然邀请一个底细来历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前往东荒帝城？又怎么会相处不久就十分唐突地在玲珑节上向对方示爱？

　　随便哪一条，都不是他正常该做得出来的。

　　只听对面的青年和缓道：“此处原是一件鸿蒙时期天地自然造化的神物太一轮参照洪荒神界仿出来的时空。至于青帝……”

　　像是停下来斟酌了一下，他顿了顿，终是接着道：“青帝，乃是太一轮精魄的化身。”

　　乍听如此震撼而离奇的消息，太皓竟还能端坐如故，竟没有下令直接将这两个妖言惑众之徒轰出去。

　　片刻，那清冷和缓的嗓音继续道：“至于青帝为什么会觉得同在下有亲切之感，那是因为太一轮曾经跟随在下，自最后一次现身太一神宫，到六界落成，化入在下躯体中数万年。”

　　太皓仍是端坐不动，也不言语，威肃的英俊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显得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墨宸便暂且停下，待他先厘清一下自己的思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皓终于冷厉道：“你要如何证明你说的真假？”

　　“在下确实没有办法证明。”墨宸无可奈何，“只能将所知之事尽数相告。”

　　此前在归墟神殿时，面对神尊果因，他尚且有所隐瞒，甚至没有透露他对太皓身份的猜测。

　　但对于这位太一法境中的东荒青帝，他倒是十分信任一般，从祖神与鸿蒙天地筹谋开始，到他们师徒来拜访的目的，简洁地和盘托出。

　　太一轮对于洪荒神界的记忆有数十万年历史，但这个世间真正开始运行，是从他们这些与神界封印有因果的人进入太一法境开始，也就是数万年前。这也是为什么太皓的记忆只能回溯到那个时候。

　　更早的时候则是一片空白。

　　直到这个听起来极其荒谬的故事说完了，太皓仍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喜怒不辨。

　　四周一时极静，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

　　半晌，他冷厉的嗓音重新响起：“所以你们是希望合五荒神界之力，去帮着你们与天道对抗，拯救另一个时空？事后无论成败，这个时空将不复存在，所有生灵的结局都未知？”

　　墨宸一如既往地清冷温和，缓声道：“可以这么理解。无论我们做与不做，这个时空终将与现实的时空融合，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至于融合之后这个世间的生灵会如何，在下无法保证。”

　　太皓本就威仪赫赫的面容上威肃之色更甚，严厉盯了他许久，忽然冷笑道：“一派胡言！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论，你竟也敢拿到孤面前来，莫非是觉得孤当真对你纵容至此吗？！”

　　白衣的天魔不为所动，仍是和缓道：“青帝及这个世间的生灵如何想，并不能阻止我们。即使你们选择与天道联手，我们也绝无退缩的道理。”

　　设身处地想想，倘若他们不是经历了那么多，知晓这些内情，突然冒出个不太熟的人告诉他们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事，他们多半也只会觉得此人若不是疯了，就是另有图谋。

　　按照计划，二人又去了一趟南荒神帝处，不出所料地仍然遭到了拒绝。

　　较之于青帝太皓的客气和良好的涵养，南荒神帝不仅更为固执，且脾气不太好，双方甚至动了手。

　　二人堪堪离开南荒帝城，就见天地间遽然风云色变。乌云滚滚，从天幕涌出，竟翻腾倒流向地面，全数汇聚往东荒，像是直接将天地都吞噬了一般。

　　整个东荒几乎有一半都笼在了其中，内里什么情况，根本无从得知。

　　乌云之中，雷声轰鸣。粗大的妖紫色闪电霹雳而下，密集如雨，径直往东荒的某个地方倾泻而下。

　　这竟然是神界的天谴雷劫！

　　相比之下，仙界之时陌尘开启逆天的无极归元阵，惊动天道，降下震撼六界的万钧雷劫，跟这个比起来，其威力和阵仗，不及如今半分。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墨宸素来清冷和缓的神情变了。

　　哪怕是从前那个情绪外露而激烈的陌尘上仙，重华也极少在他面容上看到如此惊怒之色。

　　然而南荒帝城已经接近西荒，距离何其遥远。即使师徒二人御风全速赶过去，也已经无济于事。

　　二人尚未离开南荒，天谴雷劫已经收了。整个东荒复归天清地明，仿佛此前几乎要将世间一切都毁灭的景象不过是幻觉。

　　天魔苍白的面容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淡然，看不出什么表情，重华却能感知到他心情不太好，于是握着他的手，问他：“师尊，怎么了？”

　　墨宸顿了一下，方才缓声道：“天地间的气泽变了，果因……恶念已生。”

　　难道他们付出这般惨烈的代价，耗尽一切，挣扎数十万年，不过是换来一个新的轮回？

　　引动如此雷劫的地方在空桑山，九色鹿自降生起，就一直生活在那里的空桑山。

　　传说它天生自带空间法境，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瞬间穿梭到任意地方，世间没有人能伤得了它。

　　但倘若不幸有一天，空间法境消失，那就是传说中的灭世之劫将要降临。

　　师徒二人赶到的时候，偌大一座空桑山已经被万钧雷劫夷为平地，仅剩一点山脚残迹，成为了只存在于史册上的传说。

　　神尊果因静静地站在残迹上，像是已经徒步在这里走了很久。地面狼藉不堪，污水混着泥泞溅满了他的衣袍，但他竟似全然不觉。

　　一如从前在洪荒神界，他以僧人的身份行走世间渡化亡魂之时。

　　墨宸凌空浮着，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色鹿，这个生性极为纯善的瑞兽，从前因了果因是天魔，被五荒神界众生灵撕碎魂魄、挫骨扬灰；

　　如今果因是天神，却仍是因着他擅动私情，终究不慎为天道所察觉，降下天罚，被劈到形神俱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果因慈悲到没有什么情绪的嗓音传过来，竟是一如既往地和缓庄严：“原来当年无渡海底你所说的‘只要你不后悔’，是这个意思。”

　　身为天道化身的天神，断情绝爱，无有私欲，方能持守中道，大公至正。

　　否则，天道震怒，降下天罚。

　　必然以其中一方身死魂消为结局。

　　天道没有办法随意灭了它的化身，所以承受天罚的，必然只能是引动天神私念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