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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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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祁安卷 第十章离别
回忆完往事,荆素然不觉滴下泪来。她稳住情绪吸了吸鼻子。
躺在床上熟睡的无虞动了一下缓缓醒来。
“师父,是你吗?”
荆素然拭了泪,“是我。”
无虞坐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大概是卯时。你忘记了?今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那师父快帮我拆。”无虞往前凑了凑。
“大夫交代的事你要记住,以后出门在外要处处小心······”荆素然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无虞头上的纱布一圈圈儿拿下来。
无虞紧闭的双眼眨了几下,又赶紧闭上,“太亮了。”
荆素然看着她,“不要着急。”
无虞用手捂住双眼,懊丧说道:“是不是还没好啊?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会呢?”荆素然去拿她的手,“我看看。”
这时无虞忽然“哎”了一声把手拿开,露出一个笑脸,双目炯炯有神,如夜明珠一般闪亮。
“就知道你淘气。”荆素然被她逗笑。
无虞仔细端详着荆素然的面容,“师父,你居然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一直以来师父给她的感觉都是声音温柔,性格和缓。此时面前的荆素然目光柔和带笑,脸上纵横交错的一道道疤痕也难掩自身从容的气度。
无虞有点难过,伸手摸上荆素然的脸。她看不见的时候也爱这样。
荆素然笑着抓住她的手,“快去吃饭,今天是我亲自下厨。”
以前吃饭都是荆素然给她夹菜。现在无虞恢复视力开始给师父夹菜。不用被人照顾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吃完丰盛的早饭,无虞让荆素然歇着,把桌子收拾干净碗筷也洗了。她回来坐到荆素然背后为她按摩。
“师父,以后我给你做饭吃。”
荆素然眼眶有些发热,她垂下头笑了笑,“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说完到床边拿起一个包袱塞到无虞手中。
无虞愣了愣。
“师父?”
“今天天气好,方便赶路。”
“我没打算今天走啊······”
“今天、明天和后天又有什么不同?”
无虞有些难过,“我还没有在您身边尽过孝,师父何必赶我。”
荆素然叹了口气,“你虽叫我一声师父,我却没想过把你困在这辟云观。你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你们先后离开白伏堂便失去了联系,如今两年过去必定想念对方。你和我不一样,我是无牵无挂的。你现在就启程去找她吧。如果哪天你想回来了,我也是很欢迎的。”
“可是······”
荆素然不等她说话,拉起她向屋外走去。她把包袱挂在马背上,对无虞说道:“上马吧!”
倏然而至的离别让无虞不知所措,眼泪夺眶而出,“师父。”
看着荆素然坚定的目光,无虞无奈地翻身上马。
如果迟早要告别,那不如来得干脆一点。荆素然拍拍马背, 对无虞挥挥手,“走吧。”
马儿踱步走远,无虞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回头冲荆素然大喊:“师父,你保重身体。”
身后荆素然挥手告别的身影越缩越小。无虞想,此时师父也应该在流泪吧。
她伸手拍在马股上,“驾!”
飞雪疾驰而去,将她的泪水甩在身后。
······
无虞在离开白伏堂之前交代过,让望月安顿好后把信寄到双坨镇张铁匠的家里。
张铁匠是无虞以前偶然认识的,他不知道无虞的身份,且为人耿直憨厚。最重要的是张铁匠本人大字不识一个。白伏堂的杀手是常年挂在朝廷的悬赏令上的,要隐藏身份就必得万事谨慎。
无虞急于知道望月的消息,不顾刚刚痊愈的身体,策马疾行数日终于到达双坨镇。她在镇子集市上买了两坛好酒和五斤卤牛肉才向张家铁铺走去。
她牵着飞雪,远远就能看到“张家铁铺”的幌子在风中招摇,那低矮的土墙内传来叮当有力的敲打声。无虞浅笑,定是张铁匠在劳作。
“张老大,中午了,该歇歇了。”
张铁匠抬起挂满汗水的脸,见到无虞喜出望外道:“姑娘!稀客稀客。”
这就是张老大特别的一点,因为有锻造兵器的手艺时常会和江湖上各色人物接触。但是他从来不主动问来人的姓名,你若说他就记得住名字,你若不说他也能记住你的脸,且从来不会出错。无虞觉得虽然不识字,张老大也算是有大智慧的人,这也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张老大一边放下家伙擦擦汗走出来迎接,一边冲身后屋子里吆喝了一声。马上屋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妇人,妇人双手的袖子高高挽着,手里沾满了面粉,看来是在做饭。
无虞惊喜道,“张老大都娶媳妇啦?”
“嘿嘿,同村的,两人互不嫌弃,搭伴过日子而已。”他一脸憨笑替无虞拴好马。
无虞卸下马背上的酒和吃食,交给张家媳妇,张家媳妇略有些腼腆,接过东西去了厨房。
张老大问无虞道:“要住几天吗?我娶媳妇时把那配房都收拾干净了,给你住正好。”
“不用麻烦,今天就走。”
张老大马上到厨房门口对媳妇说道:“多做些烧饼,给姑娘带着路上吃。”回过头来对无虞说道:“我媳妇做的烧饼是我们村一绝,嘿嘿。”
张老大把无虞带到里屋,将一个布包放在炕上就出去了。
打开布包,里边十几封信摞在一起,信封完好。收信人各不相同,但是看字迹可以判断全是望月写的。信封背面右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月牙。这才是收信人的信息,张老大凭借标记给信分类。
无虞从最底下的看起。刚开始都是一些思念之语,说她到了哪里,经历了哪些事,认识了哪些人。看到后边有一封信的语气和措辞有了变化,信里写道:
“姐姐锦儿淑览:
姐姐随师玄修,云游在外,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何时回信。妹妹日日思念无处可寄。几月前家中生变,父母亲在临昌附近被土匪所害,我侥幸逃过一劫,伤心欲绝之际不得不打起精神将父母安葬。我一介女流本无法安身立命,幸得燕王眷顾入府为妾,现已安全无虞。此时唯盼姐姐速来临昌燕王府团聚。
妹徐可儿遥念”
临昌燕王府?
无虞记得燕王是德章皇帝第三子,也是随朝最有实力的藩王之一。他虽是一名宫女所生却由孝贞皇后抚养和太子一同长大。燕王从小随叔伯四处征战,屡立战功,很早就展现出卓然的军事天赋。
成年就藩后,德章皇帝仍把北伐鞑靼的统帅之位交给他。这个燕王战功赫赫却深知“和光同尘”的道理,为人低调,在皇宫生活时深居简出,只给人留下一个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的印象。比起来,他的哥哥康王和弟弟怀王都比他有存在感的多。
无虞掐了掐眉心,在离开白伏堂之前,望月说他有了心仪的男子,难不成就是燕王?他姓覃,永宁长公主可是他的亲姑姑啊。真是虐缘,天下男子千千万万,偏又和皇家扯上关系。
再看这封信,写的非常隐晦但又把想说的信息全部交代清楚了。可见燕王府并不是那么好混的。
“徐锦儿”、“徐可儿”应该是望月为她们二人安排好的新身份。“随师玄修,云游在外”倒是和她在辟云观的这两年不谋而合,无虞下山来,正是穿了一身道袍。“父母亲被土匪所害”这些尽可以见面时再叙。
在燕王府这样的地方,无论是罪臣之女还是白伏堂杀手,她们的身份只要暴露一个都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望月才会安排好一切,并想办法通知无虞。
后边的来信,都是同样的称呼和措辞,内容大同小异。说一些在燕王府的日常生活和对燕王的感恩爱慕之情。其中穿插几句特别的话,无虞也能瞬间明白她想说的意思。
看完这些信,无虞向张老大要来一个火盆,把十几封来信全部烧了。
张老大听她说要回信就从附近秀才家借了纸笔。她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说自己辞了师父来寻妹妹,大概五六日就到,让望月不必焦急,也不必再回信。
写完信,张家媳妇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无虞连夸能干,总算知道了望月的消息,无虞也算开心,陪着张老大好好喝了几杯。
吃毕午饭,无虞就要离开,张老大也不虚留,出去把马喂饱。无虞临走前向张老大手里塞了两个金元宝。
“我不知道你娶媳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准备,你要是不嫌弃,就当我给你们的随礼。”
张老大见她这样说也没有过多推辞就收下了。无虞很喜欢他的爽快。这时他媳妇快步走出来,拎着一个白布袋子,里边装满了各种吃食。有烧饼、馒头、熏好的肉、炒好的花生瓜子和一些果干。这够无虞吃好几天了。
辞了张老大,无虞找驿站投了信,便开始一边游玩一边慢行。她要的是信比她先到,这样望月就可以提前有个准备。
已经如此,那就只能随机应变。即便这燕王府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一闯。
望月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走在杨柳扶堤的河边,无虞心境平和,思绪飞到小时候和望月初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