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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章

      天上的太阳好极了,像是一只大金凤凰,轻轻一抖翅膀,便散落满天日光。

      沈澈亲生父母所在之家,与太阳是天生的死敌,乃一个幽静的小区。四周既有矮山,又有浅水。房屋都是白色,像一堆堆云,悬在半空。对诗书礼仪之家的父母来说,如此曲径通幽,可谓天堂。对于吵闹中摸爬滚打惯了的沈澈则不然。刚来到此小区时,他吹着口哨,挨了母亲一记眼刀,便想:“依山傍水,遍植草木,风水必定极好。真像是一座古代皇陵,埋死人的,没有一丝活气,看她母亲便知!”

      沈澈带着李思温上了楼。李思温对着门镜整理好半天,仿佛这一分钟能把他整容变帅似的,才同沈澈推门进去。

      沈澈母亲姓姜,名洁,保养的很好,脸像是在冰箱里冻过似的,看起来很是新鲜。其父姓孔,名瑞,自言是孔子后代,常把子曰挂在嘴边,像流氓常把脏话挂在嘴边,或者暴发户把大金链挂在脖子上一样。孔瑞长相富态,脸白白胖胖,像是面粉发过了头,膨胀的不成样子,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很有做喜剧演员的潜质。

      姜洁是孔瑞的学生,小其十二岁,师生恋是这个家不能提的禁忌。范围扩大,出了家门,同样如此。在他们面前,必须要像避皇帝的讳一样,避免提及此事。

      孔父孔母清高过度,常自诩德比孔孟,一直对幼年沈澈被拐一事耿耿于怀,仿佛心口烂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洞。如今靠着一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意外事件,沈澈万里归家,洞终于补了回来。却补得显然不合适,长的长,短的短,像是给洞打了一个不合适的补丁,更显难看,倒不如不补。

      沈澈表示暂时不能叫双方父母,只叫叔叔和阿姨,也不能改名,换一个名字,仿佛他人生的前十七年全白过了。孔父孔母虽然对儿子无甚养育的感情,到底耿耿于怀了十几年,不能对不起这十几年来掉过的泪,忍住气,到底答应了。

      “你好,进来吧!请坐,我给你倒水。”姜女士见沈澈同发小进来,不急不缓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假的,像是拿画笔画上去的,用水一泼,也就掉了。
      “阿姨我不渴,来时小澈已给过我水。”李思温挠着头,憨态可掬如一头熊。

      姜女士看了看李思温背包袋上的一瓶可乐,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可乐伤身体,下次尽量别喝。”便迅速瞥过眼去,仿佛可乐是什么垃圾,会立刻脏了她纯洁的眼。高贵的她,可向来只喝茶和红酒的。

      沈澈见姜洁每和发小说一句话,都仿佛皇帝之于臣子,每一句话都是赏赐似的,被嫌弃了还不算,倒要感恩戴德,磕头喊万岁嫌弃的对。又见姜洁招待好友,什么都拿一次性的东西招待,仿佛打发叫花子似的。沈澈气不过,被李思温眼疾手快,悄悄扯了扯衣摆,沈澈方忍住气,只和母亲寒暄几句,便带着发小进了屋。

      屋里全是书的天下。书架上都是《论语》、《道德经》、《史记》、《荷马史诗》一类,可谓逼格最高的书。之所以如此,乃因姜洁和孔瑞见沈澈小混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本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原则,医生象征性抢救癌症晚期病人似的,企图用书来熏陶沈澈,使其浪子回头。沈澈爱看古典文学,尤以诗词为甚,数学哲学一类,基本不看,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李思温自动忽略书籍,只大叫:“啊……”随即忍住,想这是沈澈的新家,不能够再放肆。便小小声道:“你的床好大,睡起来一定很舒服。”环顾一圈,“只可惜没有电脑。无法打游戏。”

      “他们防我像防贼,哪肯给我安装电脑。一会带你去网吧玩。”

      “你不怕你母亲?”李思温贼兮兮笑道。

      沈澈捶了发小一拳,不屑地说:“草!你别忘了我是谁?我可是躲了十几年的债,从小训练的童子功,可谓玩无间道的高手。”

      到了吃晚饭时间,沈澈的弟弟妹妹沈令悦、沈令松,躲避瘟疫似的,端着饭到各自房间去了。显然嫌弃李思温,连一点面子也不给沈澈。这两位弟弟妹妹原是孔父孔母在丢失沈澈后,用来补缺其位置的,如今日久年深,已然成了正宫。

      孔瑞微胖,笑时像一尊弥勒佛,不笑时像是心宽体胖的领导。孔瑞说:“小孩子不懂事,别见怪。”又解释吃饭为何分开吃,先用大筷子把饭菜夹到各自的碗里,再用小筷子吃:“别介意,并非嫌弃,我家最不喜混着吃,即使是家人,为了卫生起见,也要泾渭分明,各吃各的。你若看过《红楼梦》,便知贾府人虽多,每每吃饭时,纵使是姊妹,亦或兄弟,也全如此。”

      沈澈听父亲故意在那卖弄学问,仿佛□□搔首弄姿在那卖弄风情,又看着发小面前一次性的碗筷,心想真把人家当刘姥姥,用来当猴耍。不愿与父母发脾气,他最能隐忍,随意吃了几口,礼貌地表示已饱,便再不动筷。气已气饱。

      “你再吃些,青春期正在长身体,吃这些不足够。”姜洁脸立马拉了下来,像是朱元璋的画像,佯装温柔地说。牛不吃草,按头也要吃。沈澈再次礼貌拒绝,姜洁家丑不愿外扬,见有外人在,方罢。

      李思温察言观色,也瞧料三分,发小这家规矩多,好似家养的宠物,富足虽富足,却失去了自由。而发小与父母的关系不像是亲情关系,倒像是相敬如宾的客人,礼貌而疏远,且各自提防。也对,缺失了就是缺失了,漏掉的十几年的养育,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沈澈等李思温饭毕,向父母说:“我陪我哥们住酒店,今天不回来了。”许是姜洁与孔瑞皆嫌弃李思温,不愿其住自己家,听沈澈要在外面过夜,奇迹的并不反对。

      出了小区,天空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窗子,无数星星是挂在窗子里的明灯。沈澈和李思温走到哪里,灯就照到哪里。光明紧紧跟随,躲都躲不开。

      “斯文败类,我带你去吃肉夹馍,面皮,还有油泼面,怎样?”沈澈沿石阶一步步走,如走独木桥,突然回头,像一辆酷酷的汽车,猛地转弯。

      “我们不才吃过饭吗?”李思温做吃惊状,嘴张得大大的,像是一口缸。

      “得了吧,你还装。桌上的菜无辣无盐,淡出鸟来。你猪八戒的肚子,吃那点怎够?”沈澈轻踹了发小一脚。李思温便礼尚往来,和其闹将起来,像小时候一样。行人远远看过去,仿佛他们脚下的柏油路变成草地,他们是草地之上,两头牛犊在打架。

      小吃摊上一路风卷残云吃罢。二人肚子皆圆鼓鼓的,可以放到寺庙,当暮鼓敲了。李思温提议:“我们去网吧,打游戏去。白天你这样说,做不做数。”

      “自然。”

      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沈澈被父母以弥补之名,说他身上戾气太重,而强行进行改造,导致野惯了的他成为笼中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简直成了古代未出阁的闺中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终于能去网吧打游戏,岂不快哉!

      于是二人打了一个通宵。甚是过瘾。代价却是黑眼圈太过浓墨重彩,若是从眼周围单独分离出来,能去画水墨画了。他打游戏时太过走火入魔,如今将近天明,尿意方席卷上身,便起身去厕所。走到半路,李思温叫道:“等我!”

      他一转头,厕所正走出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他尿急,也不注意。等和发小尿毕,出了门来,方觉着有股熟悉的香味,像是稻花香,又或许不是。

      “如此熟悉,难道是诗词大会上的那个傻叉?”沈澈嘀咕,“不会那么巧吧!”随即自我推翻,“自然不会。有缘才千里来相会,我俩无缘,只有仇。”

      “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像背诗时的样子。”李思温突然鬼似的蹦出来,拍了沈澈肩膀一下,像苍蝇拍子打苍蝇。

      沈澈这只苍蝇差点被拍死,吓了一跳,骂道:“你想死啊?”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李思温嘻嘻直笑,“你在想亏心事?”

      “我不想亏心事,我只做亏心事。”沈澈虽如此说,却小荷才漏尖尖角,一抹朱砂痣般的红,人不知鬼不觉爬上他的脸。连他自己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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