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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浮夸者(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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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吗?”
没有直接回答绿川荆人的问题,居海尤利只是重复了一遍。
他说:“记住了就行,总会派上用场的。”
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冒险的行为。如果是情报组的成员,把握每一个收集情报的机会也无可厚非。
但他属于行动组。
绿川荆人有很多问题,从见到莫扎特的第一面,到知道他的真名就是居海尤利。
比如说,把集合的时间放在晚上,但从莫扎特的表现看来,任务的时间限制并没有那么着急。
那么,那天晚上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从莫扎特刚知道是琴酒叫他来之后的反应来看,琴酒似乎没有和他进行沟通,而莫扎特之后也如常给他分配了任务。
那么,谁才是这个任务的负责人?
琴酒和莫扎特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任务前莫扎特的安排是,让他用狙击枪瞄准莫扎特自己,而不是瞄准同他接触的目标,但最后的要求确实让他记住那些人的脸。
这说明火力的存在不是完全没有必要,不然如果只是在第三方视角进行观察,根本不需要用上瞄准镜,倍数相仿的便携式望远镜才是最佳选择。
那么,架枪又是为了何种突发情况?
莫扎特事先没有交代好需要开枪的情况,怎么能笃定他可以准确无误地接收到行动信号?
是无所谓失败吗,还是别的原因?
而且,记住那些人,又是为了什么?
绿川荆人的问题太多了。不过,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刚结束的此时,他问这个问题是不会显得突兀的。
“请问,这个任务的目的是什么呢?”
组织里的人早已习惯不动声色地服从一些人的命令,没有事先说明任务目的就是不想让执行者知道多余的信息。莫扎特和琴酒又是这种惯常作风的个中翘楚,可怜的新人只能在琴酒的枪口或是莫扎特的嘲讽下逐渐习惯这一点。
习惯不了这种风格的人只有两种,一种人是大佬和怪咖,另一种人则有各种各样的结局。
居海尤利想,这家伙在组织里说不定能比他混得更风生水起。
看起来不像是不想活了,也不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那么,在这种时候向一个行事怪异的组织成员挖掘信息,这家伙多少有些疯狂的成分在里面。
好吧。居海尤利想,说不定是他自己在绿川荆人面前还不够怪,以至于让新人觉得自己有多正常。
左右都是自己的人,由着他算了。
于是莫扎特酒给新人绿川提了个更疯狂的建议。
*
于是,在熟悉的小巷酒馆里,行动组新人绿川荆人和情报组新人安室透会面了。
这场会面顺利得像个陷阱,偏偏有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就算有人翻了天地去找他们私底下沟通的证据,唯一能得到的线索来自一位性格怪异的组织成员,再深究下去只能是自找没趣。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上班族和同事约好小酌一杯的最佳时刻。对两位组织新人来说也是如此,被安排给莫扎特的绿川荆人下午才完成了任务的收尾,而被朗姆酒看好的安室透则刚整理完一些人的情报信息。
这几天过得格外漫长,此刻又是其间最漫长的时刻。
桌上对弈的,是笑里藏刀的组织成员绿川荆人和安室透。
桌下轻点对方手背交换情报的,是属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公安频道。
这个地点是莫扎特提供给绿川荆人的。面对绿川荆人提出的问题,莫扎特在给出了那么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后让他来到这里。
和之前一样,没有多余的信息,没有深入的解释。
“你是行动组的话,没有情报也是行不通的吧。可别指望我,虽然现在是你的上司,但我可没有给你提供情报的义务哦。”
莫扎特说这话的时候心情不错,走路的节奏都快上了半拍。
“不过作为一名黑漆漆的老前辈,我的建议是,和情报组搞好关系。”
之后,他就得到了这个地址,又在这里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诸伏景光抿了下嘴。
他们是该碰头的,但不应该是现在。
这个时间对他们来说都太早,还没得到早先埋伏其中的前辈的线索,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
连代号都没有的组织成员,各方面的行动都会受到比较大的制约。
这很不妥。
“我是听莫扎特的介绍过来的,这里的环境很不错。”绿川荆人温温和和。
“是吗,我只是凑巧来这。你确定你的接头人是我吗?”安室透笑里藏刀。
莫扎特告诉过他,这个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个酒保。
酒保的耳朵出了意外,再也听不见了。他不会读唇语,但人挺聪明,有客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向着客人的方向看。
好吧,即便如此,也还是要小心谨慎。
不留痕迹地检查了一番,确定附近没有摄像头和监听器,他们面对面坐下。
这两只老狐狸相视一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太极。
而桌下,才是真正的有效沟通。
“哈哈哈,抱歉,也许是我们这边的情报不全……这次的任务我这边有几个人需要安室先生帮忙查一下。”
我跟莫扎特做了趟任务,和几个人有关,但任务目的不明,任务对象不明。
“是吗。不过,这是你们的任务,不是吗?我可没有帮别人完成任务的闲心,而且,现在我也没这个时间。”
我刚做完一个任务,也和几个人有关。我查到的和你想要的消息,或许之间有重叠。
“是这样没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莫扎特想让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让我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应该还是因为你吧?”
老地方交换。你是被谁叫过来的?
安室透有些伤脑筋地皱了皱眉,他歪了歪头。
“抱歉,这也是我的任务啊。不过,要是不冲突的话,我这边是接受等价交换的哦。”
老地方交换。有人叫我过来,是……
那个单词似乎不在他们约定的暗号词语范围内。于是他换作了摩斯密码,轻轻点在对方手背上。
【R-U-M】。
朗姆酒。
*
居海尤利正在摆烂中。
转椅是贝尔摩德给他挑的,人体工学设计,电竞专用。
美女的眼光肯定不会有错。
居海尤利顺手将挂在椅背上的小绒毯扯下来,带着软乎乎的靠枕跟自己一起团成一团。
转椅软乎乎的,绒毯软乎乎的,靠枕软乎乎的,他也软乎乎的。
交任务,和班主任掰扯,带新人,把新人的问题丢给另一个新人,和琴酒掰扯,和朗姆打电话,和boss交差,数学小测,加上因为昨天没写完而加码在今天的作业。
他愿表演一个原地累死。
这个任务是上个月就准备好了的,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只需要等一张邀请函,然后看准时间给学校那边请个假,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行动了。
这是他一个人也能完成的任务,根本不需要什么行动组成员的协助。如果不是昨天才被boss安排的那个任务的话,他甚至不需要花那么点小心思给绿川荆人布置任务。
——麻烦死了,新人考核也好安排也好,一个是琴酒的事,一个是朗姆的事,其他代号成员又不管这些,怎么能抓壮丁抓到他头上来呢。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前段时间那件事导致的代号成员批量迭代着实离谱。假如一家公司正在无辜地正常运转,突然一个意外发生,各部门的重要成员一个接一个给对手打出一个good game,那公司怎么办?
公司很难不出意外吧。
但这确实是个意外,不管从什么意义上说。
如果是他的话,或者说但凡能往远处多看一步的话,才不至于会搞出那么大动静。乱七八糟的一套下来,最后要收拾烂摊子的还不是他们。
麻烦,麻烦。
新的旧的,麻烦太多了。搞得现在连他也要着手带新人的事了。
好吧,他承认,boss交给他的任务不是这个,但是确实需要一个合适的新人。
居海尤利的良心隐隐作痛。
他本来是想等琴酒让新人拿到代号之后从他手里截胡的,现在倒好,直接丢给他自己来了。
良心瞬间就不痛了。他的心像石头,像威士忌里加的冰球。
居海尤利隔着绒毯做出双手捧心的动作。
噢,可怜的莫扎特甜酒,原本都到加巧克力的工序了,结果前段时间忽悠了一把隔壁那支琴酒,于是琴酒决定让这家伙从可可豆开始做起。
真是令人痛心疾首的职场遭遇呢,尤利。还好运气不差,送来的新人正好是需要的。
当然,也不排除琴酒突然邪门地大发善心,给他添了一个小学生水平的堵。
念叨着某位长发同僚,居海尤利从裤袋里摸出响着欢乐颂铃声的手机。
可能是因为这次家里只有一个人,没有用嘴说出来,背地说谁来谁的玄学没有在此应验。
“您好,莫扎特巧克力奶油利口酒,源自奥地利,请问您需要来点吗?”
是朗姆。
就说大半夜没事找人寒暄做什么,原来寒暄了几个回合,目的还是要问他今晚的事。
居海尤利翻了个白眼,反正朗姆看不见。
“都这个点了,应该碰上了吧他俩,反正这也不是坏事。好吧,好吧,朗姆老爷,要我看来,您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这可是我们商议好的大计!伟大的计划,Bravo!!我们的烟火即使放在白天也足矣击穿长空!”
“……什么?怎么会呢,那不过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小小建议,我知道您肯定能原谅年轻人一些毛茸茸的小毛病,若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您赌上梅林的袜子!”
“这又是什么话呢,我可不这么认为,若您偏要这么想的话,可真是糟蹋了我的一番好意,谁能想得到我们无处不在呢,哦哈哈哈哈,天哪!这是多么值得歌颂的事!”
“当然啦,您不会无缘无故找我的,尤其是——噢,这个时间点,天啊,哪怕我养只猫在家里,它都睡得死死的了,恐怕连老鼠也无法叫醒它!——啊真抱歉,尊老爱幼是现代人类社会的传统美德,而我犯了个小错,方才我不小心又岔开话题了。
“那么,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每次给莫扎特打电话都会被创。
朗姆其实只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因为老了,他接不上年轻人的话了。
居海尤利听着电话那头数秒伴随着粗重呼吸声的沉默,笑盈盈地晃头晃脑。
【真不愧是你,莫扎特,我看好的孩子。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早点睡吧。】
朗姆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慈祥,让居海尤利的表情瞬间凝固成片切开的苦瓜。
噫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