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海滨事（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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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理发店的老板从急救室出来，江岛恒一已经抛下诸伏景光在外面转了几圈了。
美其名曰“给你一个第一时间接触真相的机会”，实际上是自己在外面收集情报。要知道，线索和真相可不是在原地等候就会出现的。
诸伏景光倒也不在意，不如说，他更希望事情按照这个模式发展。一来他还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二来得看好那个在里面抢救室躺着的家伙别让他跑，如果不是遇见了江岛恒一，他原本就打算在这先等到那名组织成员醒了再说。
江岛恒一第一次从外面回来时看着只是有些疲倦，眼神却是明亮的。他看起来有些兴奋，让诸伏景光不由得侧目。
“我找到了……但是只是一个线索，不过线索也已经足够了，我会找到他的。”
找到了什么？
“他们都说他死了，我没见到，才不信他们说的。前辈们都喜欢骗人，你也一样，都喜欢骗人。”
谁死了？近藤？不，近藤的死是他们最开始交换情报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的，那又是谁？
江岛恒一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坐在长椅上后仰，背靠着墙，就这样闭目养神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他的手机响起，匆匆接了个电话，又从这里离开。诸伏景光从一个人在急救室外等待，又变成了一个人在急救室外等待。
说来新鲜，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他也想过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天，也许是非常不幸的等待自己的好友——然后他马上把这个想法丢出脑外，又或许是在产科的门前等待他未来的妻子，怀着担忧与期待。
他唯独没有想到，第一次身处这种情景竟然是在等一名犯罪分子。
啊不，怪起来了，在这里坐着太无聊了吗，还是最近过得太安逸，虽然说最近确实比较安全，不过可不能这样。
思绪在接下来要做的和可能发生的事情之间转了几圈，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之后，诸伏景光频频看向轻微闪烁着的急救室提示灯。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副手和护士们将病床急匆匆地推着走，诸伏景光想追上去，却被医生叫住。
“你们是朋友？”
医生用手腕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看向诸伏景光，眼镜又因为被推动那一下微妙的角度变化而反射着光，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当然，也可能只是打光的问题。
诸伏景光回应了医生，只是没有承认这个说法。
“算不上朋友，只能说是路过看见，顺手帮了一把吧。”
医生眼镜上的光泽流转了一圈，“这样啊……”
医生停下了推动眼镜的动作。他们的对话本身就没有什么悬念，只是昏暗的灯光、略有些年久斑驳的墙壁、还有医生带有停顿的说话习惯，让二人仿佛置身于谜题的漩涡。
但也好像不是完全没有。
“要是有认识他的人在就好了，刚才他的心脏停跳了几次，每次持续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不清楚是我们的抢救起效了，还是病人自身就有的症状，我们这里没有他的医疗档案，不清楚他身上有哪些隐疾，非常棘手。”
他听见医生这么说着。
“最后只在他头上发现一道疤，出于个人，我怀疑患者头部曾经受过伤，或者动过脑部手术。当然，只是一种可能，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影响了患者的状态……虽然身上看着很夸张，可是还好发现得及时，患者的失血量明明还没有到出现这种症状的程度才对。”
似乎有什么联系上了。
诸伏景光的直觉这么告诉他，但是他眼下还没能把这处手术疤痕和什么扯上关系。最后，出于自身的需要，他主动提出了留下来照顾伤患。
这本不该他管的差事就这么落到了手里，和某些让他来到见砂市的人的目的竟有些不谋而合了。
*
江岛恒一出去了有点久。
第一天，诸伏景光在尽可能不离开【亨利】的前提下探查周围的情况。他不知道【亨利】是不是这名组织成员的名字、代号亦或是一个外号，总之，医院的病历上写的是这个名字，因为警方提供的是这个名字，所以，诸伏景光也就用【亨利】来称呼这名成员。
这一天，亨利躺在重症病房监护，一整天下来都没有醒，江岛恒一也还未回来。诸伏景光探查完了周围的环境，确认这里目前安全，又和亨利的主治医生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交流，了解到亨利一时半会可能醒不来、就算醒来之后也没法立刻自由活动后，诸伏景光拜托医生亨利醒来的第一时间及时联系他，便做出了下一步的安排。
第二天，按照上一日的安排，诸伏景光在结束休息后回到了他被卷入这个事件的第一站——那个内外装潢都夸张得与周围其他商铺格格不入的理发店。
店铺外面的警戒线还横在原来的位置，比起昨天，现在看起来有些松散，也许需要加固了。
又也许不用。
诸伏景光往里面略微看了一眼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是什么，一点血迹都没有的现场，被弄乱的桌面、倒下的高脚凳、浮夸的吊灯，原本让人觉得猎奇的装修这么乍一看变得有些抽象艺术了起来。
准备好的手套鞋套都派不上用场了，他只是驻足在警戒线外看着里面崭新整洁的一切，临近大海的见砂市，道路上有凉凉的海风在吹着，对面往前一家店的人看见这里有人出没，又迅速地紧闭门窗，活像是犯了什么忌讳。
他好像也在一个有微风的日子里，体会过那么一点和眼前这一幕格格不入的艺术气息。
不是指风格相像，而是有一种既视感，就像是他教发小弹吉他的时候，也像是某次在音乐会的外场等待居海尤利进行任务的时候，那是一种微妙的氛围，又像是电影的渲染，充斥着一种与平日生活的家长里短格格不入的气息。
倒也不必想这么多。
这么一来就算是扑了个空，再远一点就只能去离这里比较近的海滨仓库。待他到了那附近，又在远处发现已经由警方在此进行调查。
已经作为另一个现场目击者的他若是再出现在新的现场，恐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此，第二天的行程尽是不令人如意的错过。
江岛恒一仍未归来。
第三天的上午，经过医生的评估，亨利由重症病房转去了普通病房。诸伏景光本想着把他调去单人病房里，但见砂市本地人口的稀少情况又给他带来了新的认识，这里的病房甚至不用去刻意协调，亨利就享有了一间有着三四张床铺的单人病房。
他还没醒。
请来的护工这几日里都有帮他洗脸擦身，诸伏景光目睹着亨利脸上的妆容从浓到淡的变化。
或者说是从特浓到了浓……他很难说亨利究竟用了什么化妆品，竟能如此持久。初见此人时他面目狰狞，加上那家店的环境氛围如此，让人忽视了他脸上的妆容。
事后注意到已经是今天了，昨天还在重症病房的时候诸伏景光在观察窗外，亨利脸上的氧气罩和各种各样的设备几乎挡住了整张脸，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人脸上妖异浓艳的妆容。
放在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上是十分少见的，但是结合那家理发店的风格想想的话，倒是刚好合适。
将近中午的时候诸伏景光被当地的警察联系上，对方声称他们正在排查与这个案件扯上关系的人，得到诸伏景光没有嫌疑的结论后，对方没有进行更多说明便挂断了电话。
看得出来是很忙，如果江岛恒一也参与到这项工作中，现在还没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昨天没有潜入仓储区调查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诸伏景光想。方才联系他的电话号码，前面的号段区域并不属于见砂市，他在东京时见过许多那种开头的号码，那通电话的主人来自东京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说来，他被卷入的可不像是什么小案子。
至今未醒的【亨利】、熟悉的微妙氛围、东京警署结合地方警察的行动、尚未归来的江岛恒一、江岛恒一言语中透露的另一个人。
以及，十年前的旧案，还有两名【绿川荆人】。
串联起来进行思考。
片刻。
好，无法串联。
诸伏景光在抓耳挠腮中度过了到见砂市的第三天。
第四天，江岛恒一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眼底的黑眼圈更重但眼中神采仍在。
诸伏景光正在去往病房的路上，刚到门口就遇见了江岛恒一，江岛恒一瞥了一眼病房的门把，表情莫名，见到诸伏景光时才顿时发现自己现在的状况，连忙摆了摆手说是先去清理一下自己。
诸伏景光见状也善意地笑了笑，然后收住表情，冷着脸推开了病房的门。
亨利还闭着眼睛。
床头的医疗设备显示他的生命体征正常，伤口处的绷带也在今晨换了新的，脸上的妆容又淡了一层，但依然是看不清对方真容的浓度。
诸伏景光把目光从亨利的脸上挪开，坐到窗户旁边的椅子上，外面阳光正好。
片刻后，门的声音又响起，江岛恒一拿着一次性毛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洗过澡后他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一进门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亨利的身上，江岛恒一声音冷锐，他说，“醒了就别装睡，近藤那边不是你做的，但远山的事我还得找你算账。”
诸伏景光的目光也就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他说得对，你装得，不像。”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海滨事（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