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七日（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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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小牛排用了点白葡萄酒，收汁后又用余下的汁水焯了洋葱，让洋葱汤平添了些许鲜香。
所用酒的度数不高，在烹饪后不再有酒精的刺激，余留独特的风味在唇齿间缭绕。
鱼肉在料理前经过了精心的腌制，黑胡椒、柠檬汁和海盐伴随着肉质的鲜嫩爽滑挑战着味蕾，摆盘时使用柳橙片来点缀，还滴了少量的柳橙汁提点香气。
小菜有芝士土豆泥，用了少量的罗勒点缀，还有一个小小的果盘，蓝莓、红提、车厘子，数量不多，摆得像个精雕玉琢的艺术品。
柳橙汁也出现在了小年轻人的杯中，他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意外地讲规矩，所以客人的佐餐饮料也无法幸免，高脚杯里装着新鲜的果汁。
站在绿川荆人的角度，他对这顿晚餐的质量已是无可挑剔，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会真心实意地认为这是某位大厨的外送服务。
如果这不是一场鸿门宴就更好了。
无可挑剔的菜品，无可挑剔的餐桌礼仪。
用餐的过程里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存在寥寥几句对餐品质量的意见征询和评价。
狄奥多里克宴请了奥多亚克，维尔德玛和埃里克受比尔格之邀共度圣诞，新教领袖们参加了亨利四世的婚礼，阿里在萨拉丁城堡款待了马穆鲁克头领。
时针从九往十的方向偏移，诸伏景光到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正常的用餐时间，来到此处却恰好赶上了时候。
听起来不错。他的幽默感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说不定认识他的人以后会在历史事件的后面加上一句“诸伏景光凑上了时间，恰巧在居海宅用了一餐”。
哦，不。
要是任务失败，“诸伏景光”说不定会被“绿川荆人”所取代。
收拾好了厨房，收纳好了餐具，擦干净了灶台，处理好了垃圾。
放置在诸伏景光面前的矿泉水还没扭开瓶盖，居海尤利面前的茶杯还冒着热烟。
时针快要接近了那个花体的“X”号，分针还不着急，秒针已在其后奋力追赶。
*
今天的任务轻松吗？
轻松。比在警校训练的那段时光还要轻松。
几乎是一整天，赫雷斯带着画材袋，他背着贝斯包，在杯户公园的湖畔画着风景，弹着贝斯。
他们去得早，占了一个好位置。在他们的对面，隔着湖的另一边，在那个所见风景与他们处于相反方向的位置歇下的是一个看起来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正趁假期来到公园野餐。
那家人的经济水平不低，其中的夫人和女儿穿着同款的亲子装，先生着一身看着昂贵的正装，也许是百忙之中抽着工作之余的时间陪伴家人。他待家人很耐心，女儿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饮料，他也不恼，只是和妻子一面收拾着残局一面安抚自知闯了祸被吓到的女儿。
不远处有个架着摄影设备的男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见到这一幕，也不担心自己的设备会被图谋不轨的人盗走，小跑着前去帮了忙。
碳素和颜料的味道，适宜的温度，恰好的阳光，熟悉的琴弦上拨弄着他还未遗忘的小调，衔接不上的地方会停下来哼一两句歌。
年纪还是少年的赫雷斯会在他哼歌时静静地侧过头来看，一天下来他还用了闲暇的空隙给他涂了一张简单的素描，那张画纸现在还在贝斯包的隔层里放着。
他想，今天该带的也许是吉他。弹唱时只用贝斯也太不像样了。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用惯的大狙还在包里直挺挺地横着，距离能够使用只差几个小部件的组装。
他当然也没有忘记今天的任务，按照赫雷斯所说，他们现在处于一个最好的点位——若不需要他今天第二次翻动贝斯包的话。
任务目标是那位幸福家庭里的先生，任务内容是让他在入夜前留在那个地方，不论形式。
诸伏景光原以为要使上一些手段，或是看赫雷斯对这个任务的态度，想办法减少伤亡和以此造成的其他影响。
谁知，他们就这样蹲守到了暮色将近。看见对面那家人已经玩遍了诸伏景光所能设想的野餐项目，这时正在收拾野餐布准备离去。
赫雷斯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十分自然地收拾起了自己的画材来。
“搞定了，走吧。”
“……就这样吗？”
赫雷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任务目标没有在时限内离开这里。”
诸伏景光：……。
他稍微翻译了一下。
所以，只要时间过了，对方想去哪就无所谓了。这个意思，是吧。
*
不动干戈，弹药没少。
游客逐渐离开公园，傍晚出来散步的居民悠闲地逛。被宠爱着的孩子提着小小的野餐篮，蹦跳着跟上穿着正装的父亲和穿着与她同款套裙的母亲回家而去。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这是他期待的结果，但有什么东西不该是这样发生的。
有什么事在他的信息盲区发生了。
诸伏景光审视地看着着眼前的人。
此刻坐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一个连自己的作业都做不利索的毛头小子，也不只是一个他人口中的音乐天才。
那个磨着要他帮忙去开家长会的孩子，被联系邀请演出需要他向老师请假的孩子，平日里会开着摩托到本格烧酒的酒吧里写作业的17岁的孩子，不是现在他面前的莫扎特酒。
年轻的组织成员放松地坐着，身上的气质发生了一种道不明的改变。莫扎特酒脸上的浅笑未曾褪去，含笑的目光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没有永远风平浪静的大海，也没有永远适温的海水。
那个孩子不曾有过这样的姿态。他恣意盎然，鲜活自信，有时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说着不够接近日常的话语。
可他那样年轻，那样朝气。他不应该有着这样的神态，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上位者，在他的眼前似乎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
伏特加没有说谎，起码闲聊时透露出来的恐怕是真货。
莫扎特酒和他敷衍回复所说的“好孩子”可是相距甚远。
好在他也留了一手。
“您是想要问我什么呢？”
“‘您’吗？很久违的称呼。”似乎是觉得茶盏没什么意思，他连着杯托一起放到了桌上，还把它摆正了位置，跟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针锋相对。
坐在矿泉水瓶身后的男人没有就此放过话头的打算。若要实说，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开诚布公。
趁当下的气氛还未升级到需要动手之前。
“初次见面时，我曾许诺过你无须对我使用敬语。”年轻的上位者敛下了眸子，“现在也是不例外的，先生。”
“好吧，莫扎特。”他并不想再作周旋，把赫雷斯交给他的U盘链子挂在手指上朝莫扎特酒晃了晃，“让我来这，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个U盘。有什么问题的话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绿川荆人只是个本分的组织成员，他不想节外生枝。同样的，诸伏景光也是。
谁知莫扎特酒高深莫测的气息在看到U盘的那一瞬间荡然无存，连语气都向日常回归了不少。
此时的莫扎特酒看起来才像是他平时所接触的那个少年，莫扎特酒的睁得更大了，里面充满了诧异。
“他就用这玩意儿把你拐过来了？”
“……‘这玩意儿’？”
总感觉是莫扎特酒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或许莫扎特酒只是让赫雷斯想办法把他引到居海宅来，而赫雷斯具体用什么办法则没有受到限制。
所以，这个U盘里的东西应该是……
诸伏景光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对方的表现，发现少年的脸上除了讶异，居然还带有一丝尴尬。
或许尴尬也不只是一点，他的脸像是烧着了一样倏然蔓延了一片淡红，在他的白皮肤上特别明显。
“呃，这个，嗯……给我吧，嗯对，给我就好了。”
说起话来竟然还开始结巴了！
诸伏景光没有多犹豫，不过还是多试探了一句。
“我可以问U盘的内容是什么吗？”
“唯有这个绝对不可以！”小莫扎特用那种看怪家伙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绿川，不要试图窥探青春期的秘密！”
诸伏景光：……
你不如别解释啊？！你不能指望能用墨水把地拖干净啊？？
接过U盘的莫扎特酒有些手足无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他把这个坠着链子的U盘重重地拍到自己的茶杯旁，顺势又拿起杯子猛地闷掉了里面剩下的茶。
放下茶杯的莫扎特酒也没有回到之前那种唬人的状态，更像是个在努力掩饰什么的愣头小子……倒不如说他就是啊！
“好了绿川，让我们开始今天的正题吧！”他恶狠狠地咧着嘴角笑着，“赶紧的，你开个头！”
转移话题的生硬让这个内容极具价值的话题显得更像是块遮羞布。不不不不，诸伏景光，不要去想这种事，被带偏的次数难道还要再加一笔吗？！
诸伏景光试图把对话的方向掰回去，“你让我这种时候来见你的目的是？”
“噢噢噢噢，正事，对，正事。”
小莫扎特用偏凉的手背拍了拍自己还泛着红的脸，在诸伏景光看来他脸上的颜色这个动作的前后毫无区别，这或许只是莫扎特酒让自己镇静下来的操作。
“绿川荆人。”
在当前身份的姓名被叫出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又变得紧张了起来，双方的眼神又开始交锋，剑拔弩张。
小莫扎特讲起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事。
“十年前……左右吧。南方的一座海滨小城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一处仓库的钥匙丢失，紧接着有人连夜纵火，恰好点燃了一些本不该存放在那的易燃物品。连天的火势险些蔓延上了森林，好在次日下了场雨，整个火势在雨水的帮助下扑灭了。”
“着火的那个仓库被一名组织成员租借，在一批货物到达港口后，由另一名组织成员从东京出发将其带回。”
他真的听过这个故事，从潜入了情报组的幼驯染的嘴里。
当时调查到的信息与莫扎特酒所说的相符，但明显现在听到的要比从外面调查的更为全面。
“那名组织成员打算把东西回来的时候，被当地一个黑色组织盯上了。他原想借一场人为的爆炸脱身。但是他遇见了另一个安装炸弹的人。那人似乎正是当地那个组织的一名骨干成员。”
莫扎特酒顿了顿。
“说到这里，你有什么看法吗？”
诸伏景光蹙了蹙眉。
“恕我直言，这与我们今天要谈的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迎来了莫扎特酒的审视。半晌，莫扎特酒还是给出了回答。
“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毕竟那个人的名字是……”
“绿川荆人。”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七日（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