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美人劫》双月玲珑

13、第十三章 杀意

　　华翟心当面拒绝，南宫雪不怒反笑，半玩笑半认真地道：“这么说，爱卿是想违抗圣命喽？”

　　华翟心连忙低头道：“臣不敢。非不为也，是不能也。路雅已经是臣的家眷，将家眷奉献圣上以邀恩宠之事，恕臣做不出来。”

　　霍如闻听后，心里又是一紧：原来当年你让我进宫，是因为我还不是你的“家人”。但我在闺中苦等你七年，你若早一天提亲……唉，算了，说到底都是天意弄人。

　　南宫雪听华翟心如此说，顿觉兴味索然，纵使满园春色明媚，她也提不起精神欣赏，便淡淡道：“既然如此，算是朕这次冒撞了。”

　　华翟心忙道：“不敢，是臣鲁莽，不该让内侍冲撞御前，惊了圣驾。”

　　南宫雪点点头，拉着霍如闻道：“爱卿，朕有些乏了，你和朕回去吧。”

　　霍如闻默然无语，只是微微点头，临走之时，还含情脉脉地看了华翟心一眼，华翟心目光冷淡，并未多言，只是说：“臣恭送陛下和德卿君。”

　　此事过后，路雅自是得意忘形，在柳素面前吹嘘华翟心是如何如何为他违抗圣命，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柳素，你知道吗，华大人她……”足足半个时辰过了，路雅还在喋喋不休。

　　柳素轻扬着他的修眉，俊面含笑地看着路雅，心道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知眼色的人，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我说你呀，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说话。快点去洗个澡，穿戴齐整，抹上一点脂粉，准备进宫吧。”柳素见路雅得意太久了，实在忍不住打击他一下。

　　路雅愣住了，问道：“为什么，华大人已经拒绝那个女人了，那个女人也识趣走了，为何我还要进宫？”

　　柳素淡淡道：“那个女人可是当今的圣上，一言九鼎的。华大人即使当时拒绝，过后也会抗不住压力将你送进宫里谢罪。早去几天和晚去几天，又有什么差别？”

　　“不会的，你胡说，华大人她不会的……”路雅表面嘴硬，心里却有一些犹疑，连忙问一直坐在旁边，面色凝重的沈慎道；“沈大人，你说呢，柳素他是吓唬我的是不是。”

　　沈慎道：“翟心若是硬要留下你，不止是她，华家都要跟着遭灾祸。但若她觉得为你一人，这些都是值得的，我也无话可说。”

　　“不……事情不会是这样的……”路雅后退一步，嘴唇微微颤抖，柳素的话他暂可以不信，但是就连沈慎也这么说，路雅心头慌乱，一路奔跑，来到了华翟心的书房。

　　华翟心穿着一身鹅黄的纱衣，散挽乌云，斜靠在太师椅上和华旒君下棋，那肌肤洁白的如盈玉一般，映着昏黄的灯光，恍如月宫仙子。

　　华旒君慢悠悠地下了一颗黑子，道：“翟心，这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颗羊脂玉做的白子落在翠玉的棋枰上，执棋子的纤纤玉手却比羊脂玉还要细滑，华翟心淡淡一笑：“其实……”

　　“匡”的一声，路雅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推门而入，扑到华翟心的怀中道：“华大人，你是不是还是要把我送到宫里去。我不要去，我死也不去。你若不要我，那我就离开这里，回到月氏去，但我死也不进宫。”

　　华翟心讶然道：“谁说我要把你送进宫的，这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是柳素……”路雅抽抽泣泣地道。

　　华翟心面色一寒：“他这个人，无论我身边有哪个男人，他嗓子里都窝着一坛子醋，太不像话了！”

　　华旒君轻笑着掩了掩嘴，示意华翟心莫要高声，人是她自己要留下的，此时出声抱怨，未免失了体统，惹人笑话。

　　路雅听到此话，便抬起头来道，脸露喜色，蜜色的肌肤上好似裹着一层红晕：“那么说，柳素是胡说的？”

　　“他又不是你的主人，你信他干什么？”

　　“可是，连沈大人也这么说。他说圣命难违，说我要是不进宫，所有人都要跟着遭罪。”

　　华翟心用手扶额，道：“次父也太小心了，哪里就到这个份上……”

　　“这么说，我不用走了？”听华翟心这么说，路雅自是大喜。

　　轻拍路雅的肩膀，看华翟心的表情，就好似在安慰一头烦躁的小兽：“好了，都跟你说不用担心了。天色不晚了，快点去睡吧。”

　　路雅得到华翟心的保证，心满意足地回到他自己的寝室，华旒君看着他矫健跳脱的背影默然不语，过了好久才说：“翟心，你真把这小子当宠物养吗？”

　　华翟心笑道：“看舅父您说的，我是那么有闲心的人吗？”

　　“那你这次是……”

　　华翟心低头看看黑白纵横的翠玉棋枰，悠然道：“边角已经被堵死了，只有另辟蹊径，才有胜算。”

　　是夜，霍如闻沐浴过后，白衫垂地，青丝披肩，斜倚在竹榻上，身形修长，好似连呼吸间都带有修竹的清香。南宫雪也是一身宽大长衫，慢慢踱到他的身周，抓起一把漆黑的青丝，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问道：“怎么，今日爱卿很累吗？”

　　“其实也没什么……” 霍如闻不想多聊，免得引起南宫雪对于今日华翟心抗命的不快，转头一看，却见南宫雪正拿着御史那道弹劾华翟心的折子，不由地心里一沉。

　　南宫雪道：“朕本来没想把周沁的话当真，但是周沁弹劾瑛国公的最后一条……狂傲不羁，看来也是确有其事。

　　霍如闻心里难过，不由地对南宫雪升起更多的不快：仗着是上位者就随随便便抢别人的心上人，无道的是你才对。虽说君权神授，那是上天让你统领万民，不是让你为非作歹。你要是执意妄为，上天也会容不下你。华翟心的确心高，但是她……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强抢人夫的事情……

　　南宫雪见霍如闻神色默然，便道：“爱卿，这件事你怎么看……”

　　霍如闻知南宫雪如此问，已经对华翟心心生不满，若是再一意包庇她，连自己也无法脱身，便道：“今日华大人的确君前失仪，令君上不快。但是若因此就说她有犯上之心，未免有一些武断。不如再试探试探她为好……”

　　这是霍如闻的迂回转折之计，以华翟心的七窍玲珑心，若是南宫雪再出题试探，她断不会再拂逆圣心，除非她……

　　“呵呵，爱卿真是说到朕的心里去了。”南宫雪朗声大笑；“那好，朕就再给他一个机会，试探她一下。”

　　“什么？陛下封你为钦差，让你到月氏为她选美男入宫？”沈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华翟心神色平静地点点头，道：“次父，您没听错，这是真的。”

　　沈慎茫然无措地站起来，又茫然无措地坐下去，双手都不知放在哪里，道：“陛下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华家世代为将，为明姜守护边疆，击退强敌，怎么可以去做这种事？为陛下选美男，不应该是大明宫总管崔浩的事吗，陛下怎么会想到你呢？”

　　华翟心挑了挑眉：“我为了路雅的事，日前得罪了陛下。陛下心里不快，想来是为了出出气吧。”

　　“翟心，那件事……我正想问你呢。陛下要路雅，你就给她吧。何必为了一个男宠，得罪了陛下呢？”

　　华翟心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不是得罪不得罪的事。霍如闻也就罢了，毕竟没有过门，路雅就在华府。陛下开口就要，有考虑过华府的脸面吗？我们华家世代为皇族抛头颅洒热血，死在疆场上的人不知凡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甘心做被套上黄金锁链的一条狗吗？”

　　华翟心的眼眸异常明亮，好似夏日眼中的启明星，眸中却好似闪耀着蓝火一般，刺得沈慎眼睛都发痛。

　　天哪，翟心真的长大了。老天，我知道她平日所想的是大逆不道，但是不管有什么灾祸，都冲着我来好了。请不要伤害她。

　　“翟心，你又冲动了。说好了再我面前，你不说这种话的。”沈慎的声音中，微带责备。

　　华翟心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掩盖这她眼中的野心：“次父，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沈慎叹道：“唉，若是只有我一人受害，我是无所谓的。但是翟心，你的肩上可是扛有华家千百条人的性命，你不能不为他们着想。”

　　华翟心暗忖：若此事成了，以后谁还敢诛华家的族？若是一味贪生怕死以求平安，又岂是华家的人？

　　不过想归想，华翟心还是按着沈慎的手安慰他：“好了，次父，我不是已经答应下来了吗？你还担心什么？”

　　“翟心呀，你岂是一个忍气吞声之人。陛下今日如此对你，日后你必定千倍万倍地问她要还，唉……真是……”沈慎正在一边哀叹，突然路雅冒冒撞撞地跑进来，冲着华翟心嚷道。

　　“华大人，我从柳素那里听说那女人的旨意，说要让你回到月氏，为她抓男宠回来，这是真的吗。”路雅一脸焦急的神色，额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是真的。”华翟心平静地说。

　　“你为什么要听那女人的话？”

　　“没什么，这就是命。” 华翟心含笑地说道，话里颇有自嘲的味道。

　　只有沈慎知道此话的真实含义，不由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华大人，您是说，您命中注定要听那女人的话？我不相信，您竟然是那样的人。那个女人不是逼你吗，很简单，你杀了她！”在路雅的头脑中，只有森林里动物弱肉强食的那一套，谁挡路，就杀了谁。

　　“啪”，华翟心一个清脆至极的耳光扇上去，将路雅打得一个趔趄，道：“胡说八道，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泪水从路雅的眼角流了下来，丰厚的嘴唇抿起来，他眼神坚定地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帮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