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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意外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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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隐约有白光升起,此时外头正一片雾蒙蒙。
山脚的破庙内,戚扶光正垂头打着瞌睡,突然听见一声鸡鸣,吓得她当即坐直身板。
“糟了,几时了?”她惊呼。
婢女一时没坐稳,歪着身子倒下,她着急忙慌地提着袍子蹦跳至窗边,探头瞥了眼天色,回禀道:“三娘子,天快亮了!”
戚扶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拉起阿妧的手向外走去,“走,咱们得赶紧去瞧瞧,这份功劳可不能被他人冒领了!”
沿着山间小道上山,可见昏沉天幕正徐徐撤回,迎面升起耀眼的红日,看它慢慢爬上山峦,泼洒金光于大地。
“阿妧你猜猜我的飞鹰连弩能射杀几头野豕?”戚扶光掰着手指数了又数,“一头、两头、还是三头四头。”
阿妧捂嘴笑之,“当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是能将野豕一网打尽,也省得这些畜牲继续危害百姓。”
“你说的对!”戚扶光抑不住地笑靥高挂在脸上。
越往上走,她就越按捺不住怦怦直跳的心。
她踩在泥泞的山路上,瞧出昨夜似是有下一场小雨,不过雨水不大,二人在破庙内都无所察觉。
湿漉漉的空气中夹杂着野草野花芬芳,使得人更加精神振奋。
“我将机关和连弩都藏于暗处,进山后你可一定要跟紧我。”戚扶光紧紧牵住阿妧,深怕二人到时走散了,阿妧会误入陷阱。
阿妧点点头,乖巧地贴在自家娘子身旁。
“就在前面不远。”
戚扶光指了指距自己有百米远的前方,她继续抬脚往前,不料正好踩中一根树枝。
仅是这一根普通树枝,却令她的身子微微顿住。
身后的婢女见她停下,问:“三娘子怎么不走了?”
她淡淡道:“先停下,稍等片刻。”
戚扶光移开脚,蹲下身子,凝视那根嵌入泥土里的树枝。
她放开阿妧的手,从土里抠出树枝,将它左右摆弄了一番。
阿妧见主子的脸色格外凛然,便也噤声立着。
戚扶光第一眼便发现这根树枝有问题,寻常或腐朽脱落或被大风吹落的树枝它们的断口处都是不规则的,但她手中的这一根,树枝的断口处整齐光滑,显然是用利器一刀砍落。
树枝嵌入泥土,表明树枝掉落地面后,有人从此处经过并踩中树枝。这人能将树枝踩进一定深度的泥里,说明脚劲不小,很可能是位成年男子,并且男子当时路过此处时应该是疾跑状态。
她又将树枝的断口处翻过来细细检查,确认口子还很新,推算下时间,极大概率是昨日留下的。
戚扶光转头询问:“阿妧,你昨夜睡得晚,可曾看见有人上山?”
阿妧摇头,“昨日夜里庚山很安静,奴没听见声响。”
戚扶光若有所思,若是府衙派出的清剿野豕的队伍路过破庙时应有声响才对,既无一丁点的声音,说明这人是悄摸潜入庚山。
成年男子、摸黑潜入、崭新的刀口……想想就觉得瘆得慌。
“三娘子,奴看你脸色不好,咱们还过去吗?”阿妧又问。
戚扶光心一横一咬牙,“过去瞧一眼。”
她急匆匆地拉着阿妧过去,到了那儿一看,果然不出她意料,先前设好的陷阱被清空,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妧四处张望,扑闪的大眼睛里透着丝丝迷茫,“三娘子,你的陷阱真设在此吗,奴怎么没瞧见?”
戚扶光狠踹一脚地上的岩石,双手插着腰,大骂道:“我猜昨夜有一不知打哪儿来的窃贼偷偷溜进庚山,在做些见不得人勾当时意外发现了我的宝贝,一时眼馋,全给他偷走了!”
想到一夜之间丢失四把飞鹰连弩,她就痛心疾首。
宽阔的行道上,一辆由黑铁打造而成的马车正在稳稳前行,坚如磐石的车辕湮灭路面上粒粒小石子。
马车稍后方,有一影卫快马加鞭跟上队伍。
他行至马车旁,低声道:“回禀主子,查到了。”
马夫勒停马儿,影卫一个箭步登上马车,跪地抱拳,“庚山的陷阱是一小娘子所设,目的是为了杀野豕,不为别的。”
李侑手执茶碗,口中念念有词,“小娘子,杀野豕。”
影卫接着汇报,“那小娘子瞧上去年岁仅有十四、十五,行事作风乖张放荡,不似寻常闺阁娘子。”
李侑讥笑,“都能夜上庚山杀野豕了,还能是寻常小娘子?”
影卫想想也有道理,接着汇报今日所见,“今日一大早她携婢女上庚山,偶然被她捡到一根树枝,仅凭树枝上的断口她似对昨夜山内发生之事有所察觉。”
李侑蹙起眉,“十来岁的小娘子能有这般机敏属实难得。”
影卫再道:“既如此不如让属下结果了她,以绝后患。”
他拿起案边的连弩,复又欣赏了一遍,才沉沉道:“不必了,留下她。你可有去探听这小娘子家门何处,家中可出过哪些厉害人物?”
“此小娘子家住云离县松隆巷,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三两奴仆和一位老祖母。若说家中有哪些厉害人物,大约只有她的父亲能勉强算得上,其余的皆是身份清白的市井小民。”
李侑伸手叩了叩桌案,“她父亲是谁?”
“宛州司田,戚文道。”
司田,地方上的从七品小官。
李侑听这名字耳熟,一介地方上的七品芝麻官能让景桓王有印象,连景桓王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撑着头想了会儿,总算有些眉目。
“上月宛州刺史上报的奏折中曾提到过这么一位栋梁之才,说他治水有功,耗时三年绘制出可防宛州江水泛滥的堤坝图,考虑到他在建造一事上颇具天资,便想举荐他到工部任职。”
李侑摇头笑道:“这对父女有意思,也罢,正好工部水部司的黄郎中准备告老还乡,那就让这戚文道顶上吧。”
影卫稍稍一顿,没想到戚家这次反而因祸得福,白白捡了个京官名额。
“是,属下即刻安排。”
影卫汇报完毕,打算退出马车,李侑又叫住他。
“庚山内的千余箱军械尽快处理好,免得又有哪个小丫头片子误打误撞闯进洞穴,猜到了不该知道的。”
影卫抱拳称是。
云离县内的青石板路上,戚扶光和阿妧一人一匹小马驹,风风火火地往戚宅方向赶去。
“阿妧,这个点祖母应该还没起身吧。”戚扶光边驾马边问。
阿妧可怜兮兮地嘟着嘴,“奴不知,大约是还没起吧。”
二人一前一后牵着小马驹从后门溜进后宅,刚将马驹牵进马厩,转身便碰见戚老夫人身边的仆妇。
秀嬷嬷朝她们走来,“三娘子怎在此。”
戚扶光假意打了个哈欠,“我这刚醒不久,昨日见我的小马驹一直没精神,今早想着来看看它恢复如何了。”
秀嬷嬷走上前打量了一番马驹的情况,确实如三娘子所言,马厩中的两匹骏马瞧着不如以往精神。
“马儿要得病了可不好,要不奴去喊外头的兽医来瞧瞧。”
秀嬷嬷才转身就被戚扶光拽了回来,“不用不用,夏日燥热,马儿一时受不住,等过两天凉快些了,马儿的状态自然就好了。”
“是嘛?”秀嬷嬷虽心有疑惑,但也没再深究,转而换了个话题,“刚巧这会儿老夫人快用膳了,三娘子一同前去吧。”
“啊……祖母起这么早?”戚扶光故作镇定地扯了个谎,“我今日起太早现已有些困倦,还是回屋再睡会儿。”
“哟,三娘子昨夜屋里早早灭了灯,想必是睡足了,怎还会困倦,莫不是身子有所不适,要不奴去请外头的郎中来瞧瞧。”
秀嬷嬷扶住戚扶光,又是探额温又是把脉。
“不、不不,其实也还好。”戚扶光摆摆手,原地转了两圈示意自己无碍,“那行吧,去见见祖母也好,再一起用个膳。”
秀嬷嬷领她到老夫人屋,这会子戚田氏正打完第一套拳。
她的这位祖母可不是一般人,年轻时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悍妇,体格健硕,力气大如牛,年轻时仅靠一身蛮力,上能在男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下能揍的地痞无赖哭爹喊娘。
戚老夫人远远便瞧见她,一路小跑过来,“哎哟,我的宝贝孙女,今起这么早来寻祖母做甚呀。”
戚扶光硬挤出一个笑容,“想祖母了,来陪您用早膳。”
“那快快进屋用膳,你瞧你这小脸煞白的,是不是床褥不够软实没睡好,还是天气热没食欲饿着啦。”
戚老夫人连拖带拽地将她带进屋,顺便朝秀嬷嬷吩咐,“让厨娘多熬点米粥,再烙两个炊饼,其余小菜照常。”
等秀嬷嬷一走,戚老夫人拉戚扶光一起坐下。
忽地,老夫人神情骤变,正色道:“昨个夜里跑去哪儿鬼混了,身上的味儿还不小。”
戚扶光下意识开口狡辩,“我没有…”
戚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哼,你当我是瞎子啊,你自己去照照镜子,老大一对黑眼圈正挂着呢。”
戚扶光哑口无言。
“去哪啦?”戚老夫人再问。
戚扶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自然道:“去庚山逮野豕去了。”
戚老夫人眼神一凛,顺手抄起一旁的拐杖挥舞起来。
“你活腻歪啦,山上的野豕都敢惹!”
戚扶光边躲边替自己辩解,“我没碰见野豕。”
“要碰见还得了,若真遇到什么意外,你是要让我一个老太婆抬着棺材上庚山接你嘛!”
戚老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捶胸,痛哭起来,“大郎啊大郎,你何时才能归家,是我对不住你阿父阿母,未能将你们的幺女教好,养成这副胆大妄为的性子!”
这些话,戚扶光两耳都快听出茧子了。
“行行行,祖母您先起来,我保证接下来的日子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柔小娘子。”戚扶光怕她不信,拍着胸脯保证,“等阿爹归家,我定会拿出个像样的手工活来。”
戚老夫人眼泪骤停,“真的?”
戚扶光:“我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