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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听课听了一上午的汪泉少爷结束了本日的学习,他伸了个懒腰,书童知河熟练地打开了窗透气。

      看向窗外,言诺海站在角门,那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样子,像极了看书看不进去的小雨,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如今一个在黄泉,一个在站岗,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哪个可怜。

      “啊!”言诺海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脸,虽然很轻,但睡迷糊的时候砸过来却很吓人,她捡起那废掉的毛笔头,满腹怀疑地看向汪泉的书房。

      汪泉勾了勾手指,示意小丫头过来,小丫头看着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磨磨叽叽挪着脚步。

      “什么事?”言诺海皱着眉头问,像极了起床气。

      汪泉脑海里出现小雨小时候,被自己弄醒时的样子,奶呼呼的脸配上一脸狰狞,嘟囔着,“干嘛呀!”

      “你是不是还欠我个东西?”汪泉逗着她。

      年纪不大,肚量也小,一个汗巾还记这么多天?言诺海伸手掏着袖子,拿出了一条皱了吧唧的长条。

      “我记得我给你的是块方巾啊。”看着连成一片的汗巾,汪泉笑了,缝短边比缝长边时间短,她可真愿省事。

      “反正方圆又不变。”

      汪泉疑惑地看着她,知道方圆,看来平时在这里听进去的课不少呀。

      “这帕子大概是你一月的月钱,你把它造成这样,有钱赔吗?”汪泉知道这些小朋友一得钱就是吃吃喝喝,一年下来能存十两就不错了,何况她拿月钱还不到一年。

      “我重新缝来给少爷吧!”言诺海满脸笑容,抢过裹脚布塞回袖子里。

      看着远去的背影,汪泉叹了口气,若是小雨长这么大,大概会这样应对吧?可怜自己那小妹妹,才到了世上六年而已。

      “少爷,这小女娃要不要……我看你每每看见她,心情总是不好的。”知河有些担心问。

      “你让她去哪呢?”汪泉叹着气,本就是丧良心买进来的丫头,让她去母亲那边,母亲看着她难过,放她去外面,父亲肯定觉得有损形象。

      汪泉自叫她一声小雨,就把她当成了妹妹,隔了几年再见,那小小的个子,二两肉没有的脸颊,心里非常不忍,可如今也只有喃喃细语,“在我眼前,起码能自在一点。”

      言诺海哪里知道这些,只知道来这里的第一年,一春一夏,一秋一冬,在朗朗读书声中过去了,第二年则是在汪泉偶尔几声“东西呢?”中过去了,第三年则是在自己日常哭穷中过去了。

      “十四岁了呀,小海。”

      三年后的阿丽姐还是那么漂亮,小马家的少东家喂肥了三圈的肉量,也无法磨灭她的美丽。

      “哦哇~”

      “呀嘿~”

      真是爱屋及乌,小马家连带着呱噪的菲菲与花花也喂胖不少,唯独言诺海只长个子不长肉,那单薄的身板仿佛雪花多一点都能压倒。

      “我祈求今年赐我十斤肉。”言诺海真诚地乞求,这地方没有暖气,身上没肉真的顶不住。

      “你不如祈求自己能多攒些铜板。”菲菲吃着零食,笑嘻嘻地看着认真祈祷长肉的言诺海。

      “都是遥不可及的梦,说哪个都一样。”花花喝着自己早些酿的酒,满是自在。

      “又是一年呀。”阿丽姐有些怨念地说了一句,“怎么时间就过得这么快?”

      “怎的?和马少东的情爱三年期限要到了?不结亲就收不了场了?”言诺海侧耳去听阿丽姐的肚子,也没看见大啊?

      “你个小破崽子,没有,姐姐我措施很好。”阿丽姐拎着言诺海的耳朵,将她甩到一边。

      “好痛!也不知道小马怎么看上你,不温柔又矫情。”

      “我不温柔我借你钱?”阿丽姐反驳,随后看了看身后的挂钟,“好了好了,早些睡了,明天还要祭祖,不能迟到的。”

      夜半时分,言诺海裹了一圈又一圈的外衣,提着一盏灯和一大包物品就去了花园。她打算去看日出,以前她生在海边,几个朋友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去海边吹风吃烧烤。

      汪府没有海,但花园里却有一座假山,站在上面便能看见稍早一点的太阳,前几日她已经勘察好地形,奈何菲菲和花花都觉得日出毫无吸引力,阿丽姐又有可以一起看日出的小马,所以只能自己独自前往了。

      “挖槽。”假山加上薄雪甚滑无比,言诺海花了一生的力气才爬了上去,好不容易吃下的二钱肉估计都消耗没了。

      “哎哟我的天。”言诺海脚下一个打滑,直直就要滑下去,关键时刻一只手忽然抓住了自己。

      这个点这个地方怎么还能有人的?言诺海看清了汪泉的轮廓,有些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日出啊。”两手一上,汪泉就将言诺海拎了上来,这么些年居然还没长肉?小雨的邪症是跟定她了吗?

      “你来又是干什么?”摆弄好言诺海的帽子,汪泉有些责怪地问。

      “我来看日出啊。”

      异口同声地回答让两人都怀疑自己是在堵对方。

      “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还挤上来。”汪泉笑着摸出烟斗,奈何火信湿了一直打不着。

      “蹭。”火折子隐隐燃起来,火光下,言诺海见怪不怪的眼神让汪泉疑惑。

      “你怎么随身带火的?”

      “因为我怕冷。”言诺海将碳加进暖手炉里,又将快烧完的火折子扔进去,一会手上就暖和起来。

      “小雨也怕冷,也不知道她在下面冷不冷。”烟斗矗矗冒烟,随着汪泉的情绪波动也在有规律地变粗变细。

      言诺海稍微回头看了眼身旁的汪泉,他似乎是喝了酒,情绪有些低落,言诺海摇了摇头,见怪不怪,这少爷看到自己就会想到那早逝的妹妹,哭一哭也正常。

      “少爷你好好上学,考个功名,平平安安,小雨就开心了。”

      “你还敢说我上学的事?”汪泉扣了扣烟斗,他今年十九岁,已经过了府试,可以考院试了,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休息,父母都没念叨自己,你个小丫头倒念叨上了?

      “我怎么不敢?”言诺海略带挑衅地学着他的口吻。

      “你自己学问怎样了?这几年我不在,偷懒偷到现在吧?”话说到最后,汪泉一个歪屁股撞在言诺海腰上,这一撞就撞到言诺海的计划上了。

      只见言诺海一个借力,三咕咚两抓抓地就掉进了假山下的池塘里。言诺海穿的厚,吸水多,池塘虽然只有两米深,但也很快漫过了她的头顶。

      其实坚持走个十步也能上岸的,但在汪泉眼中却只有言诺海被自己撞下池塘,而且一点声音没有地沉了下去。

      “知河!快叫人!”汪家少爷没丧失理性,喊完人立刻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跳进池塘,连滚带爬将言诺海拉了上来。

      上岸后,汪泉像是扒洋葱一般扒着言诺海的外衣,他靠近言诺海的鼻息,心里慌乱,“小雨,坚持一下。”

      五秒内不见人工呼吸,言诺海便努力咳了一咳,她略带哭腔,“你别再叫我小雨了!我不是小雨。”

      汪泉正要下嘴,听到言诺海的声音后转而变成舒心地长叹,“啊呀!”

      言诺海冻得发抖,内心却欣喜万分!先当朋友后当妹,最后变成小宝贝,他本就当自己是妹妹,不早些将妹妹的称呼改了,以后怎么变成小宝贝呢?不变成小宝贝,自己怎么从他钱袋子里拿钱呢?

      她要利用起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得到自由,不仅是身体的自由,更是财富的自由!要做一个渣女,骗光他榨干他!这池塘落水便是渣女计划的第一步!什么花男人钱的女人最无自尊?老娘就是要成为以前最讨厌的人!

      言诺海暗自发笑,忽然腹部一阵刺痛传来,不是吧?摔到内出血了?这地方医疗条件不好!不会就此挂了吧!?

      对比顺利的池塘落水,后续的残局收拾起来就比较棘手了。起初的几天,言诺海发烧到做噩梦,梦见阎王殿里的命官说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无父无母无根基的人,死了就死了,连轮回都不必去,气得言诺海在地府闹了五六天,直到十八层地狱都没人遭得住她便被踢了出来。

      再睁眼时,已经是初五了,醒来那日,言诺海睁眼就要吃东西,好家伙,真是小个子山海肚量,胃口那叫一个好,三菜一汤还没上桌就被吞了一半,吓得丽菲花三人都以为从地府换回来一个饿死鬼。

      饭饱后,言诺海又开始呼呼大睡,直直在床上又躺了三天。这三天言诺海是有意识的,她看见阿丽姐、菲菲与花花轮番帮自己喂药、换洗,汪夫人也抹着眼泪来看过几次,反而是男主汪泉因为学业早早离家一次也没来过。

      这就没了?

      逐渐恢复的言诺海半真半假地、虚弱地躺在床上,她有些希望破灭地自我剖析,没有五险一金的小丫头,经期遇冷水过分应激,没花自己钱治病又受到周围非血缘关系人的照顾,大概这几天发生的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吧……

      “枝丫”开门的声音,估计是丽菲花之类的回来了吧。

      “关门呐,想冻死我吗?”

      “丫枝”门关了。

      “你是在山里跑了一整天吗?怎么周遭那么冷!”言诺海开玩笑地咳了咳,谁知抬眼一看,门口站着的满身冰冷、面部疮红的人居然是汪泉。

      “你逃学了?”

      “á?”

      “不马上二月要院试了吗?”

      “à。”汪泉得了两句质问也不多说话,只是半边屁股靠在了床边。

      “那天少爷在你门口呆到晌午,误了祭祀,被老爷打了十几棍。”窗户口传来一阵毫无感情的旁白。

      “知河,你要讲话就好好讲,不要吓我,我才好一些,不为我考虑,也要为下面十八层地狱的鬼想想。”

      “你梦魇了?”少爷挪近了一点。

      “嗯。”言诺海瞧着他生涩、自责、想问又不敢问、想关心又不敢靠近的表情,大脑忽然开始飞速运转。

      “老爷收了少爷的马车,为了今天休沐能来看看你,少爷从昨晚就开始带着我……”知河似乎哭了,被逼着跑一夜山路的确又累又饿又想哭吧。

      “别嚎了,谢谢。”言诺海不想听哭丧。

      “少爷,我去看看老爷还有多久到。”知河拖着哭腔,总算走了。

      “你们汪家对我究竟做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后,言诺海主动找起话题,“别的丫头生病了,死了就死了,为什么我就……嗯,特殊对待了?”

      “诶。”汪泉叹了口气,他摘下帽子把玩起来,“小雨当年受了寒气,邪祟入身治不好,奶奶买了你进府来替病。”

      “同年同月同日生,原来是这个意思。”

      “后来她去世了,奶奶信的那个道士又说,你是她在人间的影子,寒气邪祟除尽了,才能投胎。”

      “这回不尽也请算尽了吧……”

      “呜呜呜”开水壶叫的声音,这是言诺海自己弄出来的小玩意,以防煤炭中毒。

      言诺海看着开水壶,想让汪泉去提,再转眼看汪泉时,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我不是小雨,你不必担心我。”替身文学这东西,看着过瘾,但真到了自己身上、估计谁也不想承受,“你要是想补偿我,就把我奴契给我。”

      “太贵了,我还没有钱。”

      堂堂汪府少爷没有钱?!言诺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想一想自己上学时候也的确没钱,每日十块的零花抽烟都不够,偶尔还要和同样贫穷的朋友互相取暖。

      “考院试可能会有几十两银子路费,我尽量留给你买东西吃好吗?路上要是有什么好玩的我也尽力置办来。”汪泉听着水壶刺耳,便起身去灌水。

      可能、尽量、尽力,言诺海翻了个白眼,这三个词一出,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大大扫兴。

      “我还什么都没有,你再等我几年。”

      行啊行啊行啊!你穷你高尚!!我穷我活该!!言诺海暗自咬着牙,从枕头套里拿出一块缝好的方巾,配合着高速运转造成的红润脸色,她将方巾递了过去。

      汪泉从手套里拿出一只手,吸着鼻涕接过了方巾。

      “我不欠你了。”言诺海拽着被子躺了下来,仿佛是在娇羞。

      “呵。”汪泉笑了笑,心想怎么三年了缝的还是那么难看啊?

      那傻笑传到耳朵里,言诺海都能想到汪泉情窦初开的表情,躲在被窝里的言诺海瘪了瘪嘴,心里有些鳄鱼眼泪般地自责,他才十八岁啊,你怎么又设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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