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刚到王府,自己才知道李厘便奉命出征北伐,所以王府只剩下女人们了。
到了王府里,先认识了管家的是位余姓姐姐,为人端重沉稳,亲近和善,安排住了栊翠轩。身边配了两位丫鬟:春戈稳重心细,为人亲和仁善;雪刃清冷忠心,做事狠辣冷厉;都是顶好的人。刚来几日,见海府的那俩丫头抄架偷盗使绊子给羽上,春戈总会把她们怼的哑口无言,话也说的严丝合缝;雪刃则直接巴掌扇过去,一句话也不多说。
有时闲聊打趣,说她俩丫鬟名字不像别人家按莺莺燕燕那般起,春戈说,府里还有两位,义殳和我牙。那是伺候王爷的,虽与她俩一同长大,可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在王爷屋里伺候,那屋子里,平日里别说小偷小摸,吵架拌嘴都见不着,旁人更不敢造次。
李厘院里女人虽多,可个个可爱大方,温柔贤淑。画月馆里住着两位,一位是李厘的表妹李阮阮开朗话多,说话直率不拘束;一位侍妾温昭暖,生性怯懦话也少;隔壁风兰厢的祝和香,性子冷,话更少;管家的余淑仪住在最远的绛雪榭,平日只管算账的事,也没怎么见过。棠梨阁住着一位美貌女子,是王爷有一年南巡时带来的歌姬,叫棠骊珠;茉苍斋里住着位叫胡茉绡的,不知怎么,一直关着禁闭。
自己日日待在自己院子里,院里配的丫鬟春戈,雪刃,都是和善忠顺的。每日闲谈饮茶,游园赏花,起风了放纸鸢,下雨时酿花酒,每日过得也逍遥快活。
羽上第一次见到祝和香是在樊楼,当时一同去的还有李阮阮与温昭暖。
李阮阮拉着温昭暖,又喊来祝和香三人正要偷跑出来去梵楼吃酒,正被羽上撞见。
四人面面相觑,三人一拍脑袋,干脆一起去吧!
阮阮三人偷凑了银子,雇了马车,还上下打点了小厮随从,因为王府规矩严苛,再加上胡茉绡的治家手法森严,姑娘们不可随意出去。所以这一行,花了三人不少银子。
去樊楼的路上,李阮阮便开始报菜名了,“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五彩牛柳,青团子桂花糕玫瑰糕牡丹卷豌豆黄绿豆糕马蹄糕芙蓉糕,蜜汁蜂巢糕松子百合酥香滑芝麻糕椰香糯米糍珍珠翡翠银耳珍珠玫瑰汤圆。”被祝和香“疯疯癫癫的,遇见吃的便像个小傻子。”的话怼了一路。
樊楼饭桌上,活泼直率话痨傻乎乎乐呵呵的李阮阮,心思细腻胆小怯懦怕生人的温昭暖,还有散着仙气,满脸“生人勿近”的祝和香。羽上虽刚来,奈何李温二人都和善的很,四人一起,其乐融融。
忽地李阮阮冒出一句,“羽上姐姐生的漂亮,难怪表哥喜欢。可我怎么看着姐姐就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羽上姑娘的眉眼像极了棠骊珠;还有那抹了胭脂的唇,和胡茉绡一样;笑起来有梨涡……”说到这,她停住了,接着冷哼一声,“负心薄幸的狗东西,还要糟践多少好人家的女儿?”
“阿香,别如此说王爷。”昭暖连忙打住。
“只是表哥独爱那位棠梨阁的棠骊珠的,你可要小心哦。”阮阮是个口无遮拦的傻乎乎小姐。
桌上的人儿们即刻禁了声,她呆呆的看了看姐姐们,还不知自己刚刚触了什么禁区。
温昭暖顿觉气氛不对,立刻岔开话题,“阮阮醉了酒,口无遮拦的。”
“妹妹刚来不知道,这位棠骊珠,原是买来的歌妓,李厘倒是极偏爱的。”祝和香直接无视刚刚温昭暖的警告,“只是那棠骊珠颇向来清高孤傲,心比天高,从不与我们这种庶人奴仆为伍。”祝和香饮了口香茶,抿了抿嘴,“她精通音律,不但弹得一手好琵琶,自然受李厘喜欢。不过你若见了她,也不必太过客气,是个暖不热的。”
祝和香向来是有傲气的,即使不喜欢,也从不见她嘴里蹦出半点污蔑之词。
“对,”李阮阮夹了一块八宝鸭子填进嘴里,口齿含糊道,“她确实有些冷冷的,前些天我还带了暖儿的茯苓糕和青梅羹送她,见她都没动。”
“正好让她和那李厘一起,白头终老才好,免得到时祸害别人。”或是勾起不好回忆,祝和香突然义愤填膺,温昭暖和李阮阮忙去哄着。
温昭暖侧过身子,小声解释道,“阿香平日就是这样的,你别见怪。”
“不会。”她也尝了一口八宝鸭,肉质鲜美,配上的虾仁青豆也甚是可口,这樊楼的菜肴风味不减当年,如今竟比宫中的做的还要好些!
“羽上姑娘刚来还不知,这院子里女人多!”温昭暖贴心解释着,“那位叫棠骊珠的姐姐独被王爷喜爱,她人倒是没什么,只是总与茉苍斋那位胡茉绡一处……”说到这,温昭暖明显顿了顿,好像说出此人的名讳便不好似的,“那个原是王爷的旧宠,仗着王爷的宠爱,当时总爱找院子其他女子的不痛快。香姐姐本就不喜欢王爷,就连带着也不喜欢……喜欢王爷和王爷喜欢的人。”
“所以你是不喜欢王爷的?还是王爷不喜欢的?”羽上反应极快的打趣着。
她霎时间憋红了脸,甚是可爱。
“我是敬重王爷,王爷对我有恩,和香会体谅我的那种。”昭暖自信地点点头,才说着,手腕便被阮阮揪住,“昭暖,把这杯干了!”阮阮已经开始说耍酒疯了,拉走昭暖,随后差点因和香一句“下次就别带她了!”差点打起来,三人乱作一团。
四人吃完酒,尽兴而归,和香有事,拐角进了容善堂。容善堂当初那位老掌柜如今已然退休,如今掌柜的是老掌柜的女婿,一位四五十岁模样的敦厚大叔。
“小姑娘,你过来!”一位老态龙钟,发须皆白的爷爷,年岁不饶人,他的脸上干枯出许多沟壑,干枯的树枝手指朝羽上招招手。
“爹!你怎么起来了?”那年轻掌柜忙喊妻子把父亲领回后院去。
“我有话给小姑娘说!”老先生手颤颤巍巍地握住木拐棍,狠狠朝地上捶了两三下,不满女婿阻拦自己。
“姑娘,我爹他如今糊涂了。”掌柜的忙给和香包药材,走又走不开,“烦请姑娘与他说两句话,一会我忙完便领他回去了。”
羽上点了头,走向老者身边,可那老者转头又去了屋里。再出来,手里多了个包裹。然后把包裹硬塞到她手里。塞的时候,忽地听到老者磕磕绊绊地在说:“郡主殿下,你,你要小心,小心啊!”刹那间,落下泪来。他轻轻拂去脸上顺着记忆沟壑留下的泪珠。转眼间,老者颤颤巍巍地转头又回屋去了。
“从今以后,容善堂不再容许他人肆意妄为!”她领来的侍卫一个个威武地排排站好,自己自是神气万分!那仗着和肖家有关系的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则捂着脸倒在一旁,任旁人耻笑。
她回想起自己以前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
老先生感谢的话都说不出,缺了好几颗牙的嘴支支吾吾半天,忙又颤颤巍巍地跪下。
“老先生,不必担心。以后若再有人敢来闹事,报本郡主白佳期·古伊谷的名号!”
东图京都街上的人无不赞叹这般惩恶扬善的好郡主。
回去的路上,阮阮打趣和香,说头一回见她这么喜欢一个生人,说着望了望师羽上,要知道自己当时入王府时,可是被她怼了好些时日呢!被和香一句“你有人家端庄漂亮温婉大方可爱善良吗?”怼的要自闭,直骂和香是个只看脸的肤浅女人,惹得昭暖羽上连连生笑。
羽上回了自己栊翠轩,春戈和雪刃忙迎上去,她则先都打法了,再偷偷打开那包裹,是几张药方。
一张药方下是各色些许温凉寒热的药物,药方上写:治热以寒,温而行之;治寒以热,凉而行之;治温以清,冷而行之;治清以温,热而行之。一张药方下则是几种剧毒之物,药方上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就是一些丸药与跌打损伤的药。
老先生还记得自己爱玩爱闹,摔了腿脚的日子。她笑着抹了把眼泪,把各色药品安置好。
端午将至,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王府的节日也开始张罗起来,王爷北伐未归,就是回了王府,也是不管这些的,所以就任这些女子姑娘们胡闹,有时觉得,王府里没王爷,何尝不是一大幸事!
阮阮拉着昭暖张罗着做粽子,拉着才吃一回酒的羽上跑去风兰厢找祝和香,才一进门,祝和香在院子碾花粉调香料,头也没抬便喊:“昭暖,我想吃玫瑰酥了,淑仪想着你的海棠糕呢!”随后表示自己已经做完那两幅香包了,金黄的是桂花香给阮阮,青绿的是迦南香给暖儿。
“你来的晚了,明儿再给你做,记得和我说你爱什么香。”她像落入凡尘的仙子,连送的东西都带着香,感觉蘸着几分仙气似的。
送了粽子,还得了几丸香。才回了自己的栊翠轩,就听见春戈一句,“羽姑娘,棠梨阁的骊珠姑娘来了,外面日头大,奴婢就先让骊珠姑娘在屋里等姑娘了。”春戈在门口才报完,就听见屋内一句温柔可亲的声音。
“妹妹好!”她抬眼看,一位美人立在门前,梨白长裙拖地,头饰梨花玉簪,略施粉脂,檀口微开皓齿香,眼波浮动脸生光;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妹妹还没见过我吧,我是棠梨阁的。”她的话极为亲切。棠梨阁离自己所在的栊翠轩隔着阮阮与暖儿的画月馆,胡姑娘,孙姑娘的茉苍斋,不知是特地来的,还是顺路。
“名字是王爷给的,棠骊珠。”她的话慢慢悠悠,给人娓娓道来之感,“妹妹貌似小我一岁,所以便先擅自认姐姐了。”
“姐姐这话倒生分了,还先让姐姐来看妹妹了,是妹妹疏忽。”羽上起身,接棠骊珠去坐,“王爷给姐姐的名字不错,骊珠,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必是王爷心尖上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名字呢。”
“妹妹博学多才,想来妹妹可听过那句?荷心有露似骊珠,不是真圆亦摇荡。”她垂首,莞尔一笑,不等羽上回话,忙吩咐后面的小丫头端上来一盒糕饼,“这些是我专派人去糕饼铺子买的,桂花糖蒸栗粉饼,七巧蝴蝶玫瑰酥,冰皮雪花薄荷糕,都是铺子里的招牌,妹妹不要嫌弃才好。”她一样样介绍,话慢而声柔,脸上的浅笑也没落下过,笑靥如花,玉音温婉。这如此标志的人物也难怪李厘喜欢。
看着盒里的糕饼,这几样糕饼虽简单,却是来自南街的采芳斋和东门的义昌荣两个地方,能凑足这盒,得是天不亮就派小厮去了,如此费心,更让她看不懂这棠骊珠是何用意。
“我与姐姐素昧平生的,姐姐拿来礼物,妹妹怎会嫌弃。”她示意让春戈接过来,让雪刃去沏好茶来,“姐姐来此,可是有事?”
“听闻妹妹是海尚书家来的,定是知书达理,温婉得体,便心生敬仰,特来拜访。”
“姐姐这话折煞妹妹了,妹妹原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海叔父不嫌弃我粗笨无知,好心收留而已。”
她轻笑一声,“妹妹可见王爷了?”
“来的不巧,又没姐姐如此容貌,还未见过王爷。”
“妹妹这我见犹怜的模样怎会不被人爱呢?王爷若回来,定天天要寻妹妹的。”她的笑也温柔,“听闻,北漠的仗打完了,王爷的军师大获全胜,即日起便班师回朝了,咱们到时一起去给王爷接风洗尘,热闹一番才好。”
“好。那还得劳烦姐姐了。”
“端午也将近了,改日请妹妹去我的棠梨阁坐坐才好。”
“那今日谢谢姐姐了。”她也客气道,“改日一定去拜访姐姐。”
“怎么做事的!”棠骊珠前脚赶走,春戈便在斥责一个小丫头,“从没见过你这般粗笨的丫头!”
羽上看了看,是从海府带出来的银杏,那丫头倒不卑不亢,见羽上看过了,仗着自己是海夫人那边的人,不紧不慢地怼道:“我们姑娘还没开口,你说什么嘴?”
“啪啪——”两个巴掌打得那丫头小脸通红,顿时涕泗横流,“这里是王府!可不是你们海家!一个小小……”春戈立刻住了口。
“没事,春戈说的也对。”羽上走过来安抚那小丫头,“只是,她是我从海府带来的,也别太过为难她,倒好像我在中间挑拨着海家和王府的不是似的。”
“奴婢没这个意思。”小丫头也聪明,立刻听出不对,连忙跪下。
“没怪你,起来吧!”那话是冷的,满是不屑,带着属于郡主殿下的威严。
羽上进了屋,只是眸子变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