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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住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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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听说了吗,那个姓白的好像被抓住了。”其中一个仰头灌进一坛酒,酒从他嘴边流下来,他用手背抹了抹。
“你说是那个严家一直在抓的白家人吧,我知道,” 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汉子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听说这回好像是在姑藏一座小山头里发现的,是吧?”
“咋可能啊,这你都信。”打狗大汉又闷了一碗酒:“姑臧是啥鬼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哪里的人啊,有去无回!”
“回来的也没啥好下场,全都疯了。”他旁边一个没怎么喝酒的汉子眯起眼扫一下周围,将头凑到桌子中间,低声道:“听说,是那邪魔白兰雪搞的鬼!”
“切,白兰雪有什么好怕的,就现在的华阴严氏,比之前她那个姑藏白氏还狠。”大汉一挥手。
“但那白氏也没好到哪儿去,明明是天下第一宗门,满门却没几个弟子,还不怎么露面。白兰雪可是个活了两百年的怪物,满头白发,据说还为了延寿到处抓小孩儿炼丹!”
他们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坐在旁桌的人听到了。
白清直起身子,轻轻凑近了一点,稍微皱起眉头。
“听说那白清也是白头发,”劝酒的汉子没注意到白清的动作,眼珠一转:“和白兰雪样,可能是他儿子吧。好像才十来岁,挺小的,还总带着斗笠,见过的人都说他长得很秀丽。”
“那白清俺见过”大汉微微停顿:“他挺小的,打架又厉害。三年前俺在华阴,正碰见严家抓人,就跟上去瞧热闹。他一吹笛子,旁边那几棵树就长出树藤把那些人打晕了。”大汉闭着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双手合成一个圈:“那树藤有这么粗,当时给俺都吓坏了。然后那孩子骑着一只大白狼跑了。”
“听说他的医术还很诡异,不愧姓白,他们宗主白兰雪心狠手辣,白清也满手怪招。”
“不止呢,这白兰雪,好像还和严宗主有一腿。”
白清听了这话,抿嘴咬住下嘴唇,攥起拳头。
“呸,下贱东西,活该被灭门。”大汉的一个同伴破口大骂。
“但你确定你听到的一定是真的吗?”白清听完他这句话实在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老子管他是真是假,”那大汉转过身来,一拳头砸在白清桌子上,瞪着白清:“老子乐意说,怎么着……”
接着他仿佛是呆住了,张着嘴瞪着面前的人:斗笠垂纱背在身后,一头白发高高竖起,扎成马尾;没有斗笠垂下的白纱遮挡,他看见,少年腰上别了一根晶莹剔透的笛子。
白袍,白发,斗笠,玉笛。
“道听途说?”
还有这怎么听都是在维护白氏的话。
“白……清?”大汉结结巴巴地问出这一句。
一桌汉子沉默了,原本就没剩多少人的客栈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白清清脆的声音在回响。
“没关系啊,”白清歪头眯着眼,眼角微弯,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嗯……别紧张。我就是想问,你们听到的,都是真的吗?”
大汉一声不发,盯着她。
“如果不是真的,那你们为什么要随意置评,太闲了吗?”白清睁开眼睛扫视他们,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嘴角依然勾起:“说说我我便罢了,竟还带上了我娘,你们见过她吗?”
大汉有些心虚。
白清没说话,就这么对他笑。
大汉的同伙心里有些发毛,轻轻怼了他一下。
大汉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可是当下第一仙门华阴严氏的通缉对象啊,但他不想难堪,指着刚刚推了自己的人,大骂道:“老子给你胆儿了,竟然敢挨老子,小的们,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揍!”然后第一个跑出客栈,他的同伴拖着那个倒霉汉子,也跟着仓皇而逃。
“你这狗白娘,回头再收拾你!”
白清听声,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目光随着他们,待他们出去后便收了回来。
但客人们也起身逃了。
掌柜正从厨房出来,端着壶牛奶,恰巧看见最后一个客人跑出去,他十分蒙圈地移回视线,正看见站起的白清,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打扰您生意了。”白清脸色淡然,缓声道。
“不打紧不打紧,”潇湘楼银牌,惹不起惹不起。掌柜在心里委屈的不行,但还是哈哈笑着,急匆匆赶过去,将牛奶放在桌上,点头弯腰道:“您有啥事吩咐咱,咱替你办就行。”
“我换张桌子便好。这桌子脏了,叫人收拾一下吧。”白清对他笑笑,端起奶壶,转身走向客栈角落那张桌子。
因为那里还剩一个人,没在刚刚和那些大汉一起逃跑。
那人背对着她,着一身浅青色长袍,后压散下的头发铺在衡椅上,反着柔和的光。
白清立在她身旁,礼貌地问道:“这位仙子,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那人不说话,端起面前瓷杯小口喝着,久久才咽下。
白清也并不着急,只是好奇又多了几分。
毕竟这玄门百家,除了严氏,没几个主动招惹她的。平常弟子都是能避则避,毕竟被严氏冠上一个与妖魔私交的罪名,冤死也无处诉苦。
而这女弟子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不怕她。
浔阳叶氏的女弟子基本上很少出宗门,难道这女子没听过自己?但是她的姓已经差到平常百姓骂人都要带上了呀,参考方才大汉。
难道是因为……这仙子是自己的追随者?
还是……要从她这里问出什么呢。
“可以。”在白清的视线即将飞出墙壁时,女弟子终于开了口,将她拽了回来。
白清收回眼,正见女弟子转头看着自己。
她肤色白皙,细长眉毛微皱,嘴唇轻合,像是因被打扰有些厌烦,但她眼睛微眯,浓密睫毛遮挡住了漆黑的眸子,深邃藏着些情绪。
还和站着的白清一般高,一般情况下她应该早就远离了。
但是白清早把一切抛诸脑后,现在只注意到了……是个大美人!
“嘿嘿,漂亮姐姐,那我就坐了啊。”说着她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对面,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欣赏“美景”。
那女子似是被这般失礼的视线冒犯到,回盯了白清一会儿,然后垂下目光,道:“这位公子,何事。”
“哦?”白清放下脚坐正,仰头望着并不存在的天空叹道:“哎呀,只不过是找个人儿聊天罢了。
白清见她不理自己,急中生智卖起了惨,埋头趴在桌上:“而且姐姐你看啊,我名声这么坏,都没人陪我,偏偏你没被我吓跑。”
然后猛地抬头:“所以你看,我们是不是有缘啊?”
对面女子本欲张口,听到这话似是想起了什么,临时改口,问道:“你为何这么想?”
白清眼珠一转,凑到她身边道:“当然是因为我一看到姐姐就觉得亲切,嘶……说不定是因为前世姐姐救过我,这一世我回来报恩了。”
得了,看画本子后遗病——张口就说。
白清为自己的嘴感到懊悔,刚想扇自己一巴掌,就听女子淡然道:“并不是。”
白清心想,那就是来打探姑臧白氏的了。
“神医白清,早有耳闻。”
白清顿住。
“我不听信道听途说,世人皆称你为恶,但至少浔阳境内,有你救治过的百姓。”
白清心中一酸。虽然已经不在乎他人的厌恶了,但真的有一位素未谋面之人信她,还是会觉得温暖。
说完,仙子放下茶杯,起身向店门,淡然道:“告辞。”
“哎,等等,姐姐,你当真是和我有缘,不如我们结个友缘如何?这样我以后就能找到你!”
“或者告诉我你的名字啊!”白清拉住她的袖子,叫道,语气竟似在求。
“叶琴微。”叶琴微拂开白清的手,迈出店门。
白清在掌柜无比委屈但又不敢表达的目光中上了客栈二楼,经此一遭,客栈里除了白清,无一位客人。
扶住额头。还真是到哪儿给哪儿惹麻烦。
白清走进房间,也没点灯,将奶壶放在茶几上,斗笠往榻上一甩,自己也跳了上去。她在一片黑暗中“大”字躺在上面,嘟着放空自己。
哎,还真是走到哪儿给哪儿惹麻烦。不过一会儿还要来一群人呢。行踪暴露了,严霆一定会带人追过来,那时候麻烦应该就更大了吧。
过了一会儿,她“啊”地叫了一声:“算了,想它干吗!”起身闷口牛奶,从乾坤袖里掏出一个本子翻起来。
这次回姑臧采的草药很多,够阿姐用一阵子的了。白清翻着本子,看着上面记录的药材,心里暗暗欣喜,不觉咧开嘴笑了起来。
她又掏出一根毛笔,在上面勾了一下,随即拿在指尖转起来。
夜已深,窗外蝉鸣声不断,屋里却很安静。
白清盯着手上不断旋转的笔,看得出神,笔从他指间掉在地上。弯下腰,正要伸手去捡,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