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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结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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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第三年,春华秋实。今年的秋,来得格外早,北地的香山,已经有了红叶。
积水潭码头上,漕粮船后面,跟着一艘客船,上面站着个面容极美的公子,黛眉入鬓,唇胜桃红,鼻梁高挺,左耳镀着银光寒芒,更显得整张脸冷硬好看。
“阿涌!”温乔一脸灿烂,摇着手臂和泊船的公子打招呼。
“哥。”公子一身短打,只牵了下嘴角浅笑,也掩饰不住久别重逢的喜悦。两人有着惊人肖似的脸,气质却有着强烈的反差。一个宛如热烈绽放的太阳花,另一个好似冰山孤高处的雪莲子。
一道从码头走来,路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这颠倒众生的美男兄弟脸上,怀里多了无数的帕子、香果。有几个花痴女子,干脆在两人必经之路上栽倒,被两人不声不响扶起来,惹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几月不见,怎么又长高了,咱家好基因莫不是都被你继承了?可不是娘肚子里那时候了。”双生子,肚子里争抢生存空间,大的五斤多,小的三斤不到,托在掌心像只黑乎乎的瘦耗子。
“又说笑,我只比你高那么一点儿。”他是林涌,一出生就给了林家。
“林叔可好?羡慕你呀,比我多个人疼。爹娘总说,你是他生的。”当年他们爹温献出远门,把妻子放在钱塘林家——漕帮帮主府上。那夜大雪纷扬,正逢温夫人临盆,凶险异常。林争鸣跑死了两匹马,赶在天亮前请来医圣陶景。可林涌出生时已经不会哭,浑身青紫,温夫人尚在昏迷中。
连医圣都摇了头。
可林帮主不信。那顶小的家伙,用尽全力死死攥着林帮主一根手指。
“你看,他多有劲儿,我的手指都抽不动。”林争鸣眼里哀求着什么。
“帮主,是孩子身体,已经发僵……”
林帮主解开棉氅,将那小家伙小心翼翼贴心揣起来,极轻极缓地捋着孩子后心,不到三斤的小身体,对他而言,却比千钧万钧都重。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小家伙居然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林争鸣被震得整颗心都在过电。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咧开嘴傻笑起来,任凭咸咸的液体,灌了满嘴。
从那以后,小的就姓了林。
这事是他们家族的秘密,外人并不知道。所以外人都说温家主温献有三子一女,没算上林涌。
“爹很好,还让我给你带了满船的钱塘吃食,对你的疼爱,可不比对我少,呶,”他指了指满船的吃食。
“哎,进了朝堂,就没法随时去看林叔了,很是挂念。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子晏要成亲了,就在今年九月十八!”说完,他搂起少年的脖子,和他一道往温府上走。
“真,真的吗?那,可要恭喜哥了。”
“你帮我寻的那对蓝金刚,现在已经长得有刚来时三倍大,被子晏养得油光锃亮的,待遇比我都高。只是那两只扁毛畜生学了一口市井粗话,损极了,见我就骂,子晏还宝贝得紧。对了,你总是托词很忙很忙,什么时候和他见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我们,其实已经见过了。”林涌有些淡淡忧伤,又心虚地放低声音。
“哦?什么时候?在哪里?”温乔莫名有些紧张。
“殿试那日,我远远见过了,你们确实,特别般配。”
“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温乔长吁一口气,居然没听出话中蹊跷。殿试才俊无数,他怎么就是知道谁是沈乔?
“不,不认识。等你和他一道回太原府,我定回去喝喜酒。爹娘呢,怎么说?”
“咱家离经叛道的事儿多了,不差这一件。我送去了子晏的画像、诗词歌赋,爹娘很喜欢他。”
“咱们一同发蒙拜师,你书读得比哥都好,三月春闱,却非要去钱塘……这不,一耽误又三年。明年呢,什么打算?”
那年林涌收到消息,放弃科考南下钱塘找他,而他,却北上进京,一举高中。是那样绝望的阴差阳错,两人便在命运的岔路口越走越远,再无可能。
命运真是大浑蛋。
“明年再说吧。这样自由自在的,也挺好。”
“还没找到他?”温乔问。
“不找了。”
时光回溯到三年前。
“哥,今日我撞见个天仙样的少年。”今夜的林涌,不让他的双胞胎哥哥睡,非要诉说自己的奇遇。
“哦?那是谁?怎么没有顺道拐家里来?”温乔一肚子坏水地揶揄。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色胆包天呢?他被那么多小厮跟着,我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都忘了。明日,我要再去那里看看。”
失眠的夜,漫长得挠心。
到了第二日,他们收到了祖父温伯言病逝的消息。
而今,林涌终于寻到了他。
却永远不会告诉温乔,当年追着自己差点被踩踏的美少年,就是沈乔。
沈乔也永远不会知道,15岁那年初开的情窦,早就幻化成一条漫际无涯的长线,另一头牵着的,是个连相思都是僭越,看一眼都负疚,永不能爱他和见他的人。
几日后,送走林涌,温乔径直去了沈府。
“你身上,什么味道?”沈乔围着温乔绕圈轻嗅问道。
“什么味道?我先前从码头回来,林叔给捎了这么多你的家乡特产,你说的味道,可是这些?”
沈乔微微一笑:“确是想家了。”而他心里想问的,是温乔衣袖的软丝沉香木,浓郁而内敛,裹挟着淡淡的哀愁。
这是擦肩而过,海角天涯寻不得,遗憾终生的味道。
沈乔突然有些鼻酸。
“怎么了?”
沈乔扑到温乔怀里:
“成意,我爱你。”他不能再留和15岁那年一样的遗憾。只有说出来,才让他心安。
温乔吻上他:“我也爱你。”
沈乔热切地回吻,不顾一切。然后,竟魔怔了似的吻上他的左耳,看进他的眼睛:
“成意,我要你。”
那一夜,看到林涌褪下里衣,露出轩昂的器宇,沈乔吓了一跳。
他强有力的手带着沈乔的手摸对地方,自己也同样这么摸上沈乔。
温乔极其温柔,他一直跟着沈乔的感觉,看着他的眼睛,生怕因为一丝急切让他受苦。
所以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但疼是难免的。沈乔懂他从不宣之于口、一切身体力行的温柔,所以眉头都不敢使力皱。
“成意,给我,求你给我……”
温乔早已半是清醒半沉醉,听了这句,呼吸骤然急促粗重,再也忍不住。
大汗如瀑,两颗心此起彼伏砰砰砰,帐中此起彼伏的喘息声近天明方熄。
到了第二日清早,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温乔神清气爽,早起练剑。一个时辰后,沈乔裹着雪白风氅出来,倚上栏杆懒洋洋晒太阳,欣赏那人一身青衫,气质如兰,矫若游龙,剑势如虹。
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人了。冬雷夏雪,死生不渝。
***
“公子哎,陈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陈贞进门,见到这幅画面,心好像被从中间劈了,他紧紧攥起袖中拳头。
“子晏,”他甚至都不敢抬眼看沈乔。
“什么事,大清早的就来,你吃饭了么?”
“我找温大人,今日皇上召见,我们要同去。饭……吃过了。”
“元吉,从小到大,你漏蹭过哪一顿?吉祥,准备三人早饭。”
“好嘞!”
“我……”陈贞苦涩一笑,不愿和他们吃,却很想和他吃。
“成意,更衣吃饭!”
温乔对他报之一笑,“唰”一声收刀入鞘。秋阳初照,碎金般打在一对璧人身上。
漕粮丢失,长江干支流几处口子决堤,江南几十万百姓颠沛流离。
而此时京中甚嚣尘上的,是因沈温两家结亲,而带来的南北文人合流。以天下为己任的宏大报负、绵延不觉的千古文脉,激励着朝中文人,在朝政中表现出一往无前、宁折不弯的强度。
而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拥有无上权力的皇帝,整日如坐针毡地感觉到他们对皇权的巨大挑战和威胁。
“皇上,这些个文人,诛奴才的心,奴才死不足惜。可皇上,这是对您的大不敬啊。他们对您御笔朱批修的河堤有异议,漕粮丢失也都怪到奴才等一帮老人头上,奴才,奴才还不如干脆一死,自证清白。”善宝纠集一帮宗室和老臣,成日里跪在皇上跟前以泪洗面。
“起来说话。”老皇帝打个过来的手势,依旧不嗔不喜的脸,看着善宝走到他跟前,然后伸出手,善宝乖乖将细长的手交过去,被他摩挲把玩。
“该怎么处置,你们拟个折子给朕。”
不知道什么潜滋暗长的力量,居然揪出了漕帮和温家的纠葛。
尤其温乔,这几月来,过得很煎熬。
半月后。
“我去淮安查漕粮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但我会天天给你写信。你也是,不许偷懒,要日日给我写你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对了,不许偷喝烈酒。”
“你是老妈子么,管这么细?”
“错,碎嘴老妈子。你不写我就天天念叨,留下平宁,让他每天盯着不让你睡懒觉。”平宁是温乔的贴身小厮。
“哎呀,晓得晓得晓得了。今夜呢,喝不喝?”他狡黠地眨眨眼。
“不止要喝,还要做到天亮,我走了你再睡,好不好?”
“天天折腾,我腰酸,我背疼。温成意,今夜你能不能饶了我?”自从尝到欢爱的滋味,他们便开始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生活。
“你觉得可能吗?”温乔搂着他的腰,轻轻按揉。
“要不就,一回?”
温乔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表示不同意。
“两回,不能再多了。再瞪眼就是找死。”沈乔很有“杀伤力”地威胁。
“好好好,两回就两回。”温乔小媳妇样勉强,然后狡黠坏笑,嘴里咕哝了一句“你又没说多长时间。”
沈乔春意盎然的脸上瞬时万里冰封,黑得滴墨。
“那我有条件,你只可进去一半。”
“???”
凭什么!
“不答应?”沈乔又要逃。
“还有别的条件吗?”
“没了。”
“成交。”
今夜答应得这么爽快?从前可都是要磨半天嘴皮子的。沈乔感到又被暗算了。
酒足饭饱,一切就绪。温乔依他,只进去一半——却是后面那一半。
温乔侧身抱紧他,彻头彻尾顶进去。
“温成意你个坏胚!”
天快亮时,温乔才心满意足地退出来,大字仰躺着喘粗气。沈乔迷醉又困累,头发湿答答贴在脸上,比扛一天麻袋还辛苦。
原来少年神童,辩才无双的沈榜眼,也有失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