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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罗玉卿……闻听这样消息,与怒火一道升腾起来的是许多虚无缥缈的荒谬。

      “翰林不上朝,刘家是走的什么路子得了咱们家消息?你口中那小娘孽障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姐姐又是何时有的子息?”她心中此刻竟奇异地冷静,转身扶着炕沿儿坐稳了方对春桃说,“你先起来,将事情始末,前后因果,凡知道的皆细细说给我听。”

      春桃本就是能经事的人,见罗玉卿这样立得住,一时的情绪外露之后便收拾好心绪,站直了仔细报来。

      “咱们姑娘,正是晨起侍奉亲家老太太时被扣下的……那刘老太太平日里用罢了饭总要命姑娘站在下首,她好端着款儿训导几句,今儿早上却见鬼般和颜悦色的,果然没说两句就见她侄女抱着个孩子从耳房出来,言说什么这是姑爷在外头流落的长子,如今既寻回来了,无论如何须得记在咱们姑娘膝下的混账话!

      “张口就要嫡长子的位置,别说姑娘了,就是咱们这做婢子的也是不依的,姑娘自然也是一口回绝!谁知才与刘家的表姑娘略吵了几句,耳房里呼啦啦冲出七八个不相识的粗壮婆子制住我同秋云,紧接着刘老太太就扑到近前儿来!可怜我的姑娘,竟被那天杀的贼婆娘狠打了四五个耳光!

      “当时场面乱得很不曾注意,如今回想起来,老虔婆当时却是骂了句……‘你那老不死的靠山早都硬透了,再敢撅着个腚跟老娘吵’。”

      罗玉卿不知何时锁紧了眉,冷不丁问道:“她这样说?”

      “正是。她先说了,再对姑娘动的手。再后来我和秋云被捆着扔去柴房,姑娘独个儿被关在祠堂里,临锁祠堂门时还有两个婆子跟着一道进去——那老虔婆,早是算好了的。”春桃回想当时情景,犹在咬牙切齿。

      “你继续。”罗玉卿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虚虚望着空中。

      春桃便接着道:“二小姐知道刘家的表姑娘曾在家中借住过许多时日,至今二十有二不曾发嫁。晌午在柴房里,秋云却说今儿见她走的几步路,像是已生养过的妇人体态了。那孽障瞧着有五六个月大,我们算了算,显怀的日子正与刘家表姑娘搬出去单住的时日对上!”

      罗玉卿也在心里头粗略算了算。

      设若那抱回来的外室子有五六个月大小,便是年头岁尾落生,去岁春日里已怀在肚子里了……那时候,刘永年才与她姐姐成亲几日?

      半年?一年?总不至于巧得出奇,一回就有了罢?

      她胸中怒火渐渐堆积,春桃的声音还没有停。

      “我们正对着时辰,就听柴房外面渐乱起来,门口有妇人声音问出了何事,似是走远了;再过约莫盏茶功夫,就是姑娘房里的喜珠儿慌里慌张地跑来开门松绑,道是姑娘在祠堂里见红,嬷嬷瞧着不大妙,已遣人出门去请郎中。”

      春桃说到这里,声音渐低:“后头,后头郎中来得及时,施针暂且将状况稳住了。可那老虔婆岂是好相与的,婢子出门前她还在姑娘屋外头撒泼叫骂,姑爷下衙回来就与那贱蹄子缩在老虔婆屋里……咱们姑娘才诊出脉来就遇上这样的事,也不知肚里的小少爷能保住不能?”

      罗玉卿长长吐气,默了好一会儿方能说出话来。

      “刘家……刘家这事,我……”气性后知后觉涌上来,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这事情,你这样……”

      春桃吓坏了:“二小姐别急,别急,婢子听着呢!您先顺顺气,身子骨要紧!”一迭声说着便去给她抚胸口顺气,揉额间迸起的青筋。

      “我缓缓,你、你容我……缓一缓……”罗玉卿知道自己是怒气冲了心,血气都涌在心口淤在那翻腾,她的手包在春桃手里冰块似的,头脸颈子却还涨得发烫,被半揽在怀里了才觉出自个儿正哆嗦。

      她自练着一套养气的功夫,只要过了那股子劲,没多久也就渐渐平静了,便拍拍春桃的手叫她放开自己。

      倒座房里还剩着半截蜡烛头,她走过去,抖着手将那蜡烛点亮了,慢慢将盘算说给春桃听。

      “明日一早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就要远行,我会说,姐姐初初有孕,不宜走动。你与姐姐说,让她必不能来送。此事不可更改,便是日后有怨有怪,有所万一,我自去向她请罪,凡有吩咐莫不遵从。

      “再有姐姐的嫁妆,刘家觊觎已久。现如今咱们势弱,姐姐又怀了身子,已到了不能不退让的地步;他们家也没清高到路不拾遗,一旦有机会必定吞下这块肥肉。你待过上七八个月,除去田地庄子,余下的铺面做好账能抛多少抛多少,亏些不要紧。得的银子也不要全放在姐姐名下,这些事你都懂,自去经营。

      “至于刘家那两母子,和那个所谓表姑娘。是咱们瞎了眼,没能看出那是一窝的中山狼,白叫好好的女儿跳了火坑……秋云通医术的事,刘家人知道了不曾?”

      春桃连忙摇头:“姑娘用的出阁前就相熟的那位郎中,用不上秋云。”

      “那就好。让秋云今后暗地里上心些,尤其要防住刘永年——这人不简单呐,晨起时候,我都还想着祖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人家家里的老娘都晓得我祖父尸身都凉了?”罗玉卿望着烛火喃喃。

      “他呀,投了宋党啦。”

      “罗二姑娘这样嘱咐,一夜都是说不完的。”

      罗玉卿被吓了一跳,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这把阴恻恻的嗓子,这神出鬼没的身法,必是那只艳鬼无疑。他竟不知哪时候又回来了,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将话听去了多少。

      她只好说:“官人恕罪,这便说得了。”

      又转向春桃低声道:“她怀着身子,便去庄子上避一避吧,清静,也安全些。不要怕钱财上吃亏,此刻,人能全须全尾的才是要紧,刘家两个女人倒不是很要命路数,只恐怕刘永年要在其中使手段,但那两个也要防着。再就是……”

      顾鹤略清了清嗓子,罗玉卿只得无奈地住嘴了,却仍忍不住轻叹口气。

      “春桃,春桃。这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时候了。从今往后,她,我,我们这一家子,都是水里的浮萍,天上的柳絮了。我只求你……在我姐姐身边,好生陪一陪她吧。”

      一番话教春桃哭得不能自已,顾鹤却是分毫不为所动:“十一,你送这位姑娘回刘翰林府上,路上也好为她做个凭证。”

      他身后的一名锦衣卫便依言脱队而出,硬拉着吓呆了的春桃走了。顾鹤一侧身,作出请罗二姑娘先行的样子,可罗玉卿见他眼神分明是不耐烦的,就像在说:快点请吧,二姑娘,本官人忙得很!

      后院封了,罗玉卿与母亲、二郎如今暂住的家中长子罗知岁的房间。本来没几步路的事,顾鹤非送她回去东厢房,果然在半路上绊住脚。

      “方才那个叫沈十一的,你回乡路上,他会在镖局的队伍里跟着一路护送你们。”顾鹤的声音不高,听着比在人前随和些,“本侯已吩咐过,你若有什么大事小情,只管寻他去办,不必有顾忌。”

      罗玉卿一怔,停下来向他福身:“多谢官……侯爷。”

      顾鹤没应她,继续往前走,罗玉卿小跑几步才追上去。

      “倒不必谢我。要谢也是谢——罢了。该你谢的,到时候也跑不了。”到了东厢门口,顾鹤不曾说下去。他随口与门前值守的手下谈论几句,看着那迅速纤瘦下去的背脊被挡在门后,留下烛光映出的一道影。

      是浮萍,也是柳絮,茕茕而伶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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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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