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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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镖局护送着罗家发丧的车队沿官道一路北上，纵然途中也在尽力赶路，奈何人力马力总有不及，至抵达距离大平山最近的吕镇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就这，都算老天爷赏脸，从头到尾没叫他们遇见过丁点坏天气，一路顺顺当当地走了过来。
经历过一个月相处，陈智一行人对罗氏姐弟的过去多少有些了解，心里那点针对贪官的愤慨自然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对这对孤苦小儿女满腔怜惜，遇上有疑问的时候，总少不了提点照拂。
排队等着进城的时候，就见相熟了的妇人掀了车帘子来问：“过了吕镇再走五十里地（约25公里）就是大平山了，陈镖头的意思是在镇上歇一宿，不急着赶夜路。主家娘子觉得如何？”
“全听陈镖头的就是，我哪懂得这些呢，还劳动徐婶子单为这个跑一趟。”罗玉卿领受这份好心，应得很痛快。
“主家娘子好脾气，我等却不能仗着这个欺瞒了您去，昧良心，也砸招牌！”徐婶子，即那妇人听得也很熨帖，她又是个热心肠的，便额外提醒道，“路上时间没个定数，主家娘子族中想是不清楚您哪日回乡。咱们在这也有认得的快脚，待入了城便叫他往罗家村跑一回，也好报与族中知道。”
“徐婶子想得好妥帖！我却只在启程前传过书信，不曾想到这一层。”
听罢了，罗玉卿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安稳下来，她未必想不到这样的细节，但单是这份唠叨中藏着的关怀就值得她铭记在心。
徐婶子另有事忙，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开。
养好伤口的碧玺从车窗探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吕镇简陋的城门望了半晌，转过来颇惆怅地说：“姑娘要到家了。”看她怏怏不乐的，却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那毫无亲亲之情的黑心肝兄嫂。
罗玉卿看得心疼，忍不住抬手去摸她毛茸茸散着的碎发。
“现在也是你的家了。”她说。
来往吕镇的人不多，车队住进客栈时天色也还不算晚。
因罗氏姐弟要为祖父守百天的热孝，期间不好四处走动，就请托镖师们在镇上采买了足够吃用到热孝期满的米面粮油、果实菜蔬等准备带回罗家村；考虑到家里两个正长身体的孩子，罗玉卿又私下请徐婶子买了一篮鸡子，不愿他们为守孝亏了营养。
除此之外，另有为碧玺添置的几身换洗衣裳、预备做冬衣棉被的棉花布匹、过日子的锅碗瓢盆等……共花费十一两又八百一十五文钱，才算把生活所需备齐，熄灯安置。【具体采购清单见作话】
只等着去衙门迁过户籍，就能算着吉时往罗家村去了。
次日一早，罗玉卿将贞哥儿留在客栈里交给碧玺照看，自己则由徐婶子陪伴着，带着户籍往衙门去迁户。
吕镇衙门人很精简，不知是多外出办差去了，还是人员一直没有补齐——去岁冬日里吕镇及周边两三个村镇遭了匪患，便是罗玉卿在京中也有所耳闻。
“迁户？你是从哪儿来的，家中人丁几口，缘何要迁往大平山罗家村啊？”师爷拈着两缕美髯，头也不抬地问。
这是例行的问询，罗玉卿实话实说：“回官人，民女生在京中，大平山罗家村乃是民女祖籍。今家中长辈父兄获罪流放，全托陛下开恩，方才准许民女携年幼弟妹扶灵归乡，归还祖籍生活。”
话毕奉上改籍银子，另封了三两的红封，则是该师爷得的辛苦费。
“嚯……你运气倒好。”师爷上任日久还没见识过这样的理由，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也是，这年头能囫囵个儿地活着就是谢天谢地，可不是皇爷开恩了么！叫碧玺的这个是你家仆婢？”
罗玉卿忙分说道：“那是民女的义妹罗碧玺，却来不及更籍就启程返乡了……劳动官人辛苦，便为她划上一笔吧。”
如此，又是一笔银钱送上。
“你却是知机。”师爷收了银子哼笑。
说归说，却没耽搁他手上动作，查看路引无误后便将此事记录在案，十分利索地就办妥了，很对得起罗玉卿给的好处。
罗玉卿再三谢过师爷方挪步去与衙门外等候着的徐婶子会合，出堂口时也不知怎地，莫名其妙与个高大青年擦蹭了一下子，有什么应声而落。罗玉卿因一触即分的鲜明温度惊慌地退了两步，垂首匆忙避到一旁。
“对不住。”
那男子向罗玉卿歉意地打个拱，口中道了句不是，音色略低。他仿佛自知有错，见眼前披麻戴孝的姑娘有些受惊似的，便拾起掉在地上的褡裢将压在下头的户纸递还，率先低声告罪而去。
罗玉卿大松一口气，也顾不得旁的，一路小跑着匆匆离开——却不知道那身量颇高的青年停在她身后转角那处，盯着她背影若有所思。
衙门外，徐婶子坐在街对面的树荫下等待，见罗玉卿面色苍白地疾步走出来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问：“主家娘子这是怎地了，遇到了什么难事不成？”
“没什么，事都办妥了。”罗玉卿勉强笑笑，“只是方才出门时与人撞了一下子，并算不得什么。”
“那就好，我见你脸都白了，以为怎么了呢！”徐婶子放下心来，扶着她往外走，“刚阿全来找，说是车队已在路口等着了。主家娘子既办完了事，咱们这就直接出城往罗家村去，您路上好好歇着，后头有得累呐……”
罗家村村口，罗氏现任族长罗文带领一众老人并十几个族中青壮焦急地等待着。
在他们身后稍远些的地方，聚有一群面容相似、隐隐分成两派的村民，正是强行来参与这次丧仪的，罗文谦早已分家的两名兄长与他们各自家人。
“罗壮罗平，哪有你们这样带着一大家子人来闹的，还不赶紧回去！”罗文瞪着眼睛轰他们，扬着巴掌作势要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是能闹腾的地方吗？一个二个的都一大把岁数了，别逼着我在人前扇你！”
他脾气不好，那巴掌蒲扇子似的，举到头顶遮出老大一块影子。罗壮最怵这个当族长的堂哥，一看他抬手，下意识地就缩着脑袋要往后躲。
“哎哎哎三哥，你脾气咋那么大？我冤枉咧！”
罗平比他兄弟心眼子多，见势不好赶紧拉住罗壮大声嚷嚷：“老八在外头飞黄腾达几十年也没见他拉拔亲哥哥一把，当哥哥的说过什么？他不仁义，但这会儿死了回来了，人死如灯灭！我咋忍心让他孤零零地埋土里呢？”
“咋？你要去陪他去？”罗文把眼一横，问他。
“三哥你咋说话呢？！”听着旁边都嗤嗤地笑他，罗平一张老脸涨得黑红。“我，我那意思是我当哥哥的得送送他！”
罗文听了不为所动：“你两个赶紧滚，真让八弟知道你们来送他，我怕他坐起来骂你们还来不及！”
他这话大喇喇撕出那糟心的往事，村口轰地炸开了，说的无不是早年罗壮两兄弟在老父死后对后娘和后娘生的弟弟是如何如何无情、如何如何排挤。罗壮比他兄弟稍微要点脸，此时已臊得待不住了，拉着婆娘儿子就要走；罗平却不肯，死活拖着老哥哥的胳膊不许他动。
正撕拉着，便听罗文身边的族老老五叔咳嗽一声：“这会儿怕不好走了。阿文，就让他们留下吧，到底是爷爷们，别头回见面就在小辈跟前落他们的脸。”
罗氏族人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通向村外的土路上，打头的两支白幡儿长长地迎风飘荡，一队车马载着黑棺、满挂缟素，朝罗家村缓缓行来。
罗氏姐弟终于扶灵还乡。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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