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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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汤，林庭最后还是喝掉了。
像每一次章善和他吃饭时一样，林庭扒净了每一粒饭，喝掉了每一口汤，餐盘里干干净净，不剩任何东西。
午餐最后在不算多愉快的氛围下结束。
在食堂门口和莱尔告别，章善摸一下挎包，问身边的alpha：“还去图书馆吗？”
林庭点头，和她说话时的语气依然有些别扭：
“你呢，不去送加西亚？”他问。
“去omega的生活区要提前申请，太麻烦了。而且，他也不需要我送。”看着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熙熙攘攘的校园里，章善解释道：“自己回寝室罢了，路并不长，学校也很安全。莱尔不是那种需要别人照顾他、陪伴他的omega，他很独立，送他回去反而是小瞧他。”
林庭听罢，只觉得对方在恋爱上缺根弦。就算加西亚独立要强如alpha，也不可能拒绝和心上人的独处时光。
不过，方才加西亚主动请辞，神情自若，转身的动作也利落干脆，连一丝迟疑也寻不着，显然是早就习惯了章善这幅做派。
嘴唇微张，他本想提点对方几句，话到嘴边，却又打消了念头。
有什么必要呢？一个无权无势、出身潦倒的alpha，注定不可能和大家族的omega走到最后。
晚分不如早分。
一直偷偷关注他动向的章善见他嘴唇开开合合几次，眉心微蹙，整个人呈欲言又止状，顿时便明白了她和对方那稀薄的饭友情或许还没彻底消散掉。
八卦大抵是人类的天性，饶是一心专注学业、自尊心一点就着如林庭，居然也不能免俗。
想着林庭那条抬不起来的胳膊，也不愿意被他误会了自己和莱尔的关系，斟酌片刻，章善开口，说：“你平时在哪儿自习？方便加个人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关于莱尔的。”
意料之中，他同意了。
中午的自习室并没有人，跟着林庭在他平时待着的位置上坐下，没等她先说什么，耳畔就传来对方冷淡漠然的声音——
“不管你想向我倾诉什么问题，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分手。”
男alpha用左手摊开书本，握稳了笔，视线聚集在书上的蝇头小字上，一边动手在阅读器上书写演算，一边分心和她说话：
“你没办法在婚后让他过上和过去一样富足无忧的生活。当信息素契合营造出的甜蜜变成苟且日常以后，不满、矛盾、争吵、悔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是自己当初亲自做下的选择，哪怕信誓旦旦立过永远不会后悔的许诺，但最后，只要依然有可埋怨、可推诿的对象，人都会毫不犹疑把责任推卸给他人。”
"都是你不优秀，才让我过得那么辛苦，都是你不争气，才让我受到过去那些不如我的家伙们的嘲笑。最后，如果找到重回过去的法子——嘭——"
“他会毫不犹豫把你踹掉。”
说到最后，林庭从书本里抬起头看她，很认真地建议：
“所以，不如现在就分手。”
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一辈子沉溺在他可能会回头的幻想里，苦等一天又一天，自欺欺人地活着。
……
章善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于对方在自己惹他炸毛后依然愿意为自己考虑，还是该惊叹于他过分丰富且悲观的联想能力，失语了一阵子，在林庭第二次建议她和莱尔分手的时候，她终于跟上了节奏。
“呃…谢谢关心？”
“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和莱尔……是朋友，只是朋友。”
将自己的阅读器也掏出来，解锁后递给对方，让林庭自己去看她上午做过的题目，章善说：“喏，我成绩不好，所以拜托了莱尔帮我补习。但毕竟一A一O,相处久了怕被人误会，今天刚好看见你走在前头，我没多想，就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了。”
“我是想说，林庭，谢谢你肯答应和我们一起去食堂。”
章善不好意思地笑笑，下颔微收，“一路上你都不怎么说话，很难办是不是？突然受到这种邀请。”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像极了春水，粼粼闪闪，一如之前风轻云淡说顺手给他多端了一碗汤那样，只是纯粹的关怀，眼底脸上，都漾着让人难堪的柔和干净。
实力高强，就能让她一直持续这样愚蠢的天真吗？
手指划在屏幕上久久没有翻页，心里烦躁，林庭敛了眼睑，答：“还好，我只是不太喜欢和omega接触。”
“那不是更要谢你了吗？肯为了我勉强你自己。”章善纠正他。
“不是因为你。”
“加西亚是omega，又是贵族出身，他开口邀请了，我们这种alpha就不应该让他失望，只是那么简单。”
他直白地戳破章善的粉饰。
显示屏上的演算步骤蹩脚得刺眼，林庭干脆放下阅读器，揩掉额头细密的冷汗。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心烦，他单手将外套脱下来，将右臂上的伤明晃晃晾给她看。
伤口并没有包扎，一些没处理好的污血落成线，凝在小臂上，衬着紫淤，将失血后过分白皙的手臂衬得格外可怖，稍微细心观察，甚至能发现，他的肘关节依旧在不自然地外折，一丁点儿森白的骨刺暴露在空气里。
睁大了眼，章善连瞳孔也惊愕地震缩。
吃饭的时候，她查了学校的大课表，不出所料，林庭今天上了实战课。伤是那时留下的，为什么不治，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没钱。
学校的免费三餐质量平平，免费的医疗也好不到哪去。当月的免费限额用完了以后，再想使用，就要掏钱了。
可伤成这样还强撑着，的确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他身上绝对不止这一处伤。
余光瞥见她精神恍惚的可怜模样，林庭带刺的语气放软了些：
“伤不重，喷过了药，正在起效，等几天就好。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可以，不要拐弯抹角找那些不着边际的感谢话，我的时间有限。”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平静地说完，林庭慢慢抬手，打算将外套穿回去。
“抱歉。”
被戳破了心思。章善不安地抿几下嘴唇，穿越以来，她头一回像现在这样窘迫。垂着脑袋，纠结半晌，她还是开口：
“我还有几件事没说。”
“你说。”
穿衣服的动作一滞，外套险些从他指间溜走，今天不知第几次掩饰性地低目，透过薄薄一层的玻璃镜片，林庭继续用余光去观察这个和他出身相似的室友。
谢天谢地，刚才，他甚至荒唐地以为对方会哭出来。
多久没人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呢。
真是的，一个alpha，明明拥有那样强横的力量，性格却比omega还要麻烦。
“就像你看到的，我某些科目成绩很差，准确地说，是非常差。”
“所以，莱尔才会帮我补习，但是经常拜托他又容易让人误会，对他的名声不好。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帮我补习，我就教你该怎么打架，双赢，可以吗？”
“不了，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林庭断然拒绝。
这是桩不对等的交易，而一桩不对等的馈赠，他付不起背后的价码。
“哦，那算了。”
对方不愿意，章善也不劝他，等价交换的事要是搞成施舍就是膈应彼此，学习的时候，如果不开心，那不如不学。
“我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了。”她伸出手，比了个“一”，然后说：“我有个毛病，不爱见血，特别是血乎刺啦的伤口。”
“说我矫情也好，胆小也罢，什么都行，反正看见你的伤，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或许今天晚上，还会做噩梦。”虽然无赖，但章善所言，句句发自真心。
“所以，你打算怎么赔我？”
林庭哑口无言。
哪有alpha柔弱到连个伤口也不能看的？
“不久之前，你打断了一位同学的肋骨。”想了想，他开口暗示对方一点也不柔弱。
“可是，弗兰那时穿着衣服，我没看到伤口。而且，后来我坐立难安，学不好吃不香，晚上就去找他道歉了，还买了药。”虽然没送出去就是了。
章善眨眨眼，行云流水地接话。
“但你睡得很好，第二天甚至起晚了。”
“那是因为我在做噩梦。”
女alpha很坦然地答，理直气壮，不见半点说谎话的心虚。
对这副无赖说辞心怀不忿，却又不得不听凭发落，林庭笑了，直喇喇盯着对方：
“那，你想怎么样？”
虽然早不是第一次被人挑刺，林庭还是觉得讽刺得厉害，人就是这样，不管表面多么友善，只要你不满足ta的要求，ta就会瞬间翻脸。
外表斯文的alpha早不复先前的平静淡漠，一脸屈辱地看着她，眼镜下是一双发红的眼睛。
章善的头开始疼了。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寥寥数语能有那么大的作用，约莫是林庭这段时日压抑得紧了，自己赶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叫什么事儿。
林庭对人性所秉持的那种悲观得要命的看法，和她中二那阵很像。正因为太像，她心疼对方的同时，也不免觉得好笑。
人嘛，在不触犯到他利益的时候，大多数还是好的，哪有那么可怕。
“跟我走。”
存着好好吓对方一跳、让他痛快发泄出来的心思，章善拉着对方，不由分说进了厕所的隔间。
“现在——包交给我，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