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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租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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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该问这话,但想收回是不可能的,他看了一眼曾归,少有的表现出了一丝慌乱。
曾归很热情,不管他是不是无赖,不管他的做法是不是在他看起来那么欠妥。
曾归一股脑投射出来的都是他前所未有感受到的热情。
不管传递到他面前扭曲变样成的是什么情绪。
陈向风头脑无比清醒,他会在短时间内明白掺杂在一起的杂乱无章的蒙面情绪。
他心里其实是渴望的。
曾归还在看他,陈向风垂眼,很想关灯。
曾归开口了,语气沉闷,说:“知道错了?”
陈向风:“……”
他默不作声的拿了两个碗出来,曾归一碗,自己跟前放一碗。
俩人面对面的坐着喝汤。
“无赖怎么了,不偷不抢的,他们想叫就叫。”
陈向风舔舔嘴唇,最后一抹肉香汤汁被卷进嘴里,舌头上满是浓郁的咸香。
曾归说的很对,他有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说他们的,他自己过自己的。
但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没办法在这么蒙着眼睛,堵着耳朵过下去。
他确实该习惯,但冯昆是一个刚到厂子里的新人。
一个新人甚至都不愿意花时间接触和了解他,自动加入到那个庞大的队伍,用他获利。
曾归把最后一口汤喝完,问陈向风要汤底。
是,还有曾归,曾归带给他的希望也被扎破了。
但现在又好了起来,曾归对那个外号的态度让陈向风又觉得期待还可以继续。
陈向风把肉捡出来全给他了,他没心情和曾归争执。
“心情不好?”
“明明被骂的是我。”
陈向风抿抿唇,确实是他不对,道歉也应该。
“我不是故意的。”
曾归听到这话叹口气:“我知道,他们都这么说,比你说的还难听,我习惯了。”
陈向风手上还端着碗,不放下,也不动,就那么端着,稳稳当当的端着。
曾归在他对面坐着啃排骨,还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陈向风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曾归的无所谓是真的,装的也是真的。
他当然没听到过,还没人在他跟前骂他无赖流氓,至于他们背地里说什么,还真影响不到他。
他看陈向风一副失魂落魄心思深重的模样,也不能无动于衷的在他对面坐着啃肉,于是抹一把脸,还没说出话来就被陈向风瞪了一眼。
曾归自觉地抽了张纸,擦一遍嘴角,又去擦手背。
“这么讲究,怪不得我要租你房。”
说得好像这是他陈向风的福气。
陈向风没接话,也懒得接。
“心情不好跟我讲讲?”
陈向风不动如山。
曾归:“反正你也没个说话的,也没个饭搭子。”
“……”
陈向风垂着眼,把两只碗摞一块,什么都没说,又把他撂在这儿去厨房了。
曾归在他这房子里,最熟悉的路线就是从餐桌到厨房的直线路程。
他又跟上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要骚扰你,就想租你一间房,到时候咱俩成了室友了你还能说给我听,这不挺好。”
两只印着蓝印花的瓷碗在陈向风手里滚两圈,沾上洗洁精再滚两圈,满手的泡沫。
曾归看见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说:“你手真好看,白,嫩,还细长。”
陈向风滚碗的动作一顿,看到自己满手指的泡沫,低声问他:“喜欢吗?”
曾归没反应过来:“喜欢什么?”
陈向风维持着那个动作,不动,显得有些诡异。
他重复一遍:“我的手。”
曾归闭了嘴,喉结上下滚一圈,说:“还行,挺喜欢的。”
陈向风顿了顿,拿旁边的布擦手,擦完说:“你喜欢,我砍下来送你?”
“……”
这是曾归没有想到的,他没想到陈向风对自己这么狠,一双手说砍就砍,还能送人。
这不能收。
曾归笑着拒绝了,陈向风面无表情的出了厨房。
“我帮你洗?”
陈向风没说话,往后院走,曾归是想跟上,但陈向风刚跨过门槛就把门关上了,听那动静好像还上了锁。
曾归只从门缝里瞥见一隅,院里种着那么高的颜色艳丽的鸡冠花。
他不确定陈向风是不是想把他晾在这儿等他走,就往桌边一坐,等个十分钟,要是人不出来,他再……
他今晚就睡这儿了。
陈向风进院里,看一眼东边落锁的屋子,往自己住的西屋去了。
他想再接触接触,他会怪厂里的新人不了解自己就随便划分阵营,可他对曾归也一样。
曾归的热情把他燃尽的那一点火光又重新点了起来,也许曾归比他想象的更吸引人。
而且曾归说的“以后成了室友”那句话很吸引人。
陈向风没让他等太久,从一堆设计稿中翻出一纸租房合同回了北屋。
曾归听到开门动静的时候诧异的都有点不敢相信,陈向风居然没赶他走,还带来了一份合同。
陈向风把合同推到曾归面前,“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下个月一号入住。”
曾归很是大方的摆摆手,“不用看,你都肯租给我了我哪儿还有别的奢求。”
他提起笔就要签字,合同又被人给抽了回去。
陈向风摁着合同,皱眉看他:“你仔细看。”
曾归妥协了,夸陈向风有契约精神,很是严谨又负责,就拿起合同开始逐条逐字的看。
其他的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模板。
但在细则里……
这份合同还有细则……
曾归瞥一眼陈向风,陈向风当没看见,坐正了面对厨房门口,抿唇攥拳等曾归谈条件。
他甚至觉得羞耻。
这份合同原本目的是为了赶走极富有耐心和决心的、想要租他房子的租客看的。
所以合同细则那儿有些许的过分条款。
但他临时也做不出正经合同,想着曾归要是提一些拉扯性质的条件的话,他是完全接受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在这儿租房还要承包部分苦力活的。
生活条件还没有保障,可能漏雨……
三餐还要给房东做一份……
像雇了个倒贴钱的保姆。
曾归全程皱眉看了一遍,看完问一句:“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吗?”
陈向风清清嗓子,无比没有底气但硬撑起来的说了一句:“看后续情况,待补充。”
曾归再看一遍合同,问:“你被人投诉过吗?”
那当然没有,因为这份合同被拿出来的时候少之又少,而一般租客见到开头的押一付三就跑路了,还来不及看后面要求。
以至于陈向风曾经想过要把“押一付三”改成“押三付六”。
直到曾归来,他把这合同拿出来的时候,都不记得自己在上面具体写了什么雷人的霸王条款。
陈向风硬着头皮说:“没有,你要是不想租就还我。”
曾归立刻答应下来,“可以,没问题。”
陈向风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间觉得可能吃亏的是他自己,但这合同上条条款款,怎么看怎么都是他受益。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实在挑不出毛病。
他一时没接得上话,而曾归已经抬手签完字。
“下月一号入住,还有三天,要不我先收拾收拾?”
陈向风呆愣的接过曾归递给他的合同,上面的确已经签上了他的大名。
抛去其他不合理的来说,名字签的倒是工整漂亮。
陈向风恍然回神:“收拾哪儿?”
“我的房间。”
陈向风拒绝了,“下个月一号你再来,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
他指尖都有些发颤。
不知道是因为曾归的坦然,还是因为自己马上要脱离独居生活,和一个被他们称为“无赖”,但对自己来说吸引力无比强烈的曾归成为室友。
陈向风觉得自己的生活在慢慢变好起来了。
曾归走了,搬着那一箱子草帽儿,走的时候天刚擦黑。
谁都没提那个丢了的钱包和钱包里的钥匙。
目的达到了谁还注意这个小媒介。
陈向风只安静了片刻就急惶惶的翻出抽屉里的钥匙,整个人都扑在了东边屋子里。
他检查了地面,没看出有漏雨的痕迹,天花板也干干净净的,不用补房顶。
又戴上帽子口罩,拿接上扫帚的长棍子,一个角落也不放过的扫房顶和墙角的小蛛网。
打了满满一盆水过来,换了三四块抹布才把几样家具擦到自己满意。
他甚至和大爷借了清漆,把桌子衣柜和床都上了一遍新。
大开着房门等漆干。
但他刷的不是时候,刚下过雨,空气中湿度大,他等到半夜才敢上手摸,衣柜和桌子还好,摸床脚的时候蹭了一手指头,上头还给蹭出来个手指头印。
他没敢去洗手,火速把那一处补得看上去平整才罢休。
等全部收拾妥当已经凌晨三点了,天上打了个闪电,开始下雷阵雨。
陈向风冒着雨和西风,把门锁紧了迅速跑回自己房间。
又忘了自己到底关没关窗户,跑回去顺着窗棱摸了一溜儿,窗户是关着的这才放心。
他整晚没睡,他有点兴奋。
这种兴奋持续到第二天,他听到厂里人对话的时候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