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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西商街 ...


  •   西商街那么长,等陈向风拐了弯还能看见曾归的背影。

      陈向风一直觉得,晚霞,尤其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雨后、橘红色晚霞,该见到让死气沉沉的背景活起来的生动事物。

      但曾归的出现让死气沉沉的背景显得灰溜溜且嘈杂聒噪。

      ……

      隔着陈向风两户远的地方,先是一只翠绿的、泛着光泽的、承载着巨大力量的啤酒瓶被扔出来,砸在对面的红砖墙上。
      酒瓶炸开的一瞬间,淡黄色液体在墙上开花似的飞溅出来,破碎的玻璃瓶落在地上又是哗啦啦一阵响。

      这么大的动静成功让陈向风止步,也让曾归回头。

      现实是可以对视的,他们俩像苦情男女主一样的短暂交流一下,才被涌出来的七八个男男女女东西隔开。

      陈向风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不是鹊桥,这是防毒面罩。

      他站在原地,除了往前或者往后,没其他选择。
      但眼前那一大家子人为了争房子闹得不可开交,一个男的还拿了一根好长的大木棍。

      陈向风顿了顿,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刚接近那片地方,一只拖鞋横飞过来好险从他头上划过。

      没等他看热闹看明白,又一个家伙什飞奔而来,冲的不是他,冲的是墙。
      陈向风看了一眼来的方向,到墙根底下把那把伞捡了起来。

      这条街窄,陈向风把伞斜着四十五度护住上半身,安全度过还在吵嚷动手的一家子。

      曾归仍然在对面等着,只不过两条胳膊左搭右的抱在胸前,正看热闹看的光明正大,毫无心理负担。

      陈向风收了伞,认认真真的按褶折好捆住。
      离得近了才把伞还给曾归,低声又迅速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今天见曾归的第一面他很粗鲁很不礼貌,但陈向风对人的认识不会纠结于第一印象。
      就冲曾归给他扔一把伞过来就能知道,曾归好像又没白让他期待。

      但谁知道曾归没动,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陈向风又喊得大大声了点:“谢谢!”

      曾归这才转头,笑着看他,又看伞:“坏了吗?”

      陈向风就把伞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把手掉了,我给你买新的。”

      曾归抱着胳膊冲他笑,笑的不怀好意,笑的他心里发毛。

      “这不是我的伞。”

      头脑风暴的训练也可以夹杂在生活中的犄角旮旯,比如现在。

      陈向风一边想这是谁的,一边想他该怎么还回去,另一边想曾归怎么这么坏,又想曾归的热闹看了两出,还想第一印象其实也可以判定一个人。
      ……

      他怎么这么爱看热闹。

      陈向风握着伞的手紧了紧。

      曾归就站在他对面,看一眼陈向风就又兴致勃勃的去看打架了。

      很难堪。
      陈向风的耳朵尖都红了。

      曾归要是良心发现,就该缓解一下现在的尴尬场面。

      但曾归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他身后的激烈斗争中。

      很快,陈向风身后传来一串骂骂咧咧的喊叫。
      “这人怎么连这便宜都占啊,我伞呢……”
      “还看呢,看热闹看上瘾了以为我们家给你拍戏呢,赶紧都滚。”

      陈向风手里的伞被他捏的更紧。
      曾归伸手去抽的时候,一下竟然没抽动。

      曾归看他一眼,“人说咱占便宜呢。”

      曾归又轻轻抽动一下,“快给我,我还给人家。”
      “待会儿给你买新的。”

      陈向风一失神,手上的力气松了。

      曾归高高的举了下伞,喊一声:“你的?”

      对面气急败坏道:“不是我的还是挖坟挖出来的?”

      曾归嫌弃的看一眼手里的伞,手腕一摆,伞就从上空滑了出去。
      “记得烧香。”

      陈向风看呆了,看着经历过两次重创的地上的伞,喃喃道:“流氓……”

      曾归听到了,奇怪的瞧他一眼:“他骂我,我是流氓?”

      陈向风抿抿唇,没说话,转身走了。

      陈向风心里当然也有点小小的痛快,这句流氓说的也不是扔伞。

      曾归跟在他身后,背着手看他手里的红色塑料袋和草帽儿。
      “你这帽子哪儿买的?”

      陈向风不理他,他就伸手拨了下帽檐。
      “不理我?”

      陈向风把帽子换到了右手,就是不说话。

      曾归瞧他一眼,闭嘴绕一步到他右手边。
      “这帽子好戴吗?”

      陈向风把帽子摁在怀里,快步往前走。
      还有两百米他就到家了。

      曾归:“你给我的货有问题。”

      陈向风停了,转头看他:“不可能。”

      曾归不能笑,他一笑,陈向风就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不靠谱。

      果然,曾归说了句无关的话。
      “就说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肢体语言和情绪表达是很重要的沟通技巧。”

      陈向风不明白,转头,继续走,曾归跟在他身边一刻不停的说。
      “你翻译呢?”

      陈向风顿了片刻,没听到曾归下文,才开口:“什么翻译。”

      曾归颇有收获似的叫了一声:“说话了。”

      臊得陈向风偏了偏头,他再也不会开口说第二句。

      “从见着我开始你就没仔细看过我,看也是一眼过。”
      “怎么了,我长得吓人。”

      陈向风抿抿唇。
      曾归说的是事实,他从送货开始就没仔细看过曾归。
      曾归站对面他低头记账,曾归站身旁他梗着脖子走路。

      但是绕回来,他为什么要仔细看呢。
      他俩又不熟。

      原本还以为货有问题,结果还被曾归骗了。

      曾归又说:“还是我长你哪个敏感点上了。”

      “……”
      陈向风脚下一顿,耳朵尖又红了。

      曾归提醒他:“你脸皮太薄。”

      陈向风瞪他一眼,捏紧手里的东西,咬着后槽牙说:“没你厚。”
      说完加快速度往前走。

      曾归跟在他身后,悠闲的说一句:“还是那个味儿。”

      “骂的真通俗。”

      陈向风觉得曾归脑子有病,或者是闲着无聊拿他当乐子的,掏钥匙的手一阵抖。

      开锁进屋“啪”的把门碰上。
      曾归站在房门外,透过防盗窗往里望,陈向风正把东西摊到桌上,然后快步走过来,胳膊一伸一收,窗帘就隔开了两个人的视线。

      曾归咂咂嘴,退几步到旁边的门市。
      风吹日晒雨淋的,粉色泛白的牌子上写着阳光日化店。
      里面卖草帽,他刚看见了。

      进去以后收货还不算小。

      真有草帽,和陈向风头上戴的那顶一模一样。

      -

      店里坐着个六十多的大爷,在摇椅上一下一下得晃,手上拿着的蒲扇眼看着要掉地上了,曾归喊了一声“有人吗”。

      大爷一下就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把扇子捉紧了,看门口,“有有。”

      有就行,曾归直奔墙上挂着的草帽,摘下来看了看,质感不错。
      “大爷这帽子还有吗?”

      “有,有。”

      曾归往里看了一眼,大爷又快睡着了,他往里走两步。
      “这是谁家的打架了。”

      大爷:“嗯?”
      “是南边儿不?”

      曾归翻了翻帽子,郑重点头,“是啊,酒瓶都飞出来了。”

      大爷“呀”一声,扶着摇椅站起立,快走两步到门口,叉起胳膊冲那边精神气十足的吼:“滚犊子。”

      曾归挑眉,心想,陈向风那个通俗的骂法是跟邻居学的吧。

      但紧接着大爷一气不停的骂了很长一句他没完全听懂的话。

      曾归又想,陈向风只学了一半。

      大爷骂完才嘟嘟囔囔的回来,站在曾归身边儿一劲儿扇扇子。
      “成天不消停,要分房要分房,他娘还没死呢就要分房,养的一群滚粪球的屎壳郎。”

      曾归诧异的往外看一眼,“呦,小的要分的吧。”

      大爷气愤的狠,“可不是,娶媳妇买房都是他娘出的钱,这会儿翻脸比烙饼快。”
      “现在媳妇死了,留俩儿子,把他娘那边一割,就等着吸他儿子血呢。”

      曾归拿着帽子往门框上一靠,面色沉重,共情似的说一句:“那可是不对。”

      大爷瞧他一眼,扇扇子扇的更快。
      “你买什么?”

      曾归笑笑,拿了手上的帽子晃,“咱店里还有这帽子吗?”

      大爷把手上的扇子撂一旁货架上,从货架底下拖出一个大纸箱。
      “就这么多了,要几个?”

      曾归只掀开看了一眼。
      “六个。”

      大爷把里头一摞帽子都拿了出来,数了数,数到最后手上只剩一个,又把那几个都摞在一块。
      “就剩这么多了,都拿走吧。”

      曾归把帽子都装进那纸箱里。
      “谢谢大爷。”
      棚里一人一个,正好。

      曾归把东西收好,直起腰拍拍手。
      “大爷,您这边儿有租房的吗?”

      大爷这回没那么激动了,很是谨慎的问他:“你租?”
      “不是本地的?租房干什么用的。”

      曾归笑了笑,“我这是这边做生意吗,这月到期,下月还没落脚的地方。”

      大爷看他几眼,“做什么生意?发广告的?”

      曾归“嗐”一声:“自个儿出来瞎琢磨的,花钱花的省,看看这边有便宜房租没。”

      大爷冷淡的“哼”一声,“现在租房都在手机上找,老了又不是瞎了聋了。”

      大爷谨慎的时候真谨慎,骂人的时候也是骂的真的狠。

      曾归叹口气,“手机上给人家中介费就得好几百,我舍不得,就得一条街一条街的跑。”

      大爷瞧他几眼,看着块头大,但也不像个坏人,说:“我们这儿押身份证。”

      曾归:“我这就去拿,您等我十分钟。”

      大爷喊了几声:“得了不用了,先看房吧,不知道人同意不同意呢。”

      说完,大爷就带着曾归往外走,但方向不对。
      曾归觉得该是往西走的,但大爷带他往东拐了。

      曾归一个没忍住,问:“大爷,您这旁边不就有招租广告吗。”

      大爷脚底下停了,回头平静的看一眼陈向风门口墙上贴的广告。

      大爷反手就拿着扇子往曾归身上拍,曾归挡了好几下没挡下去。
      “就知道就知道,心术不正的小兔崽子,跟我斗,跟我套近乎,一看就不是好人,还圈你大爷我……”

      没斗过,还挨打了。

      曾归拿胳膊挡在自己脸上,“不是,大爷我这刚看见的……”

      屋里的陈向风正打着燃气,刚把炖肉的料放进锅里,街上就一阵大爷的骂声。
      他擦擦手拿了门边立着的扫帚就冲了出去。

      曾归还拿手挡着呢,也不跑,就在原地挨着。

      陈向风停在门口,心想,他是该先回房把扫帚放下还是先把大爷劝下来歇一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西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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